陆离铮凑过去,食指托起小巧的下巴,启唇咬着单片湿巾的外包装撕开,尾音微挑,带着缱绻笑意,“怎么会有你这种边吐边哭的小可怜啊?”
    钟浅夕咬唇瞅着他,眼眶薄红一片,指腹从眼尾开始轻柔的擦拭,然后才是唇角,动作耐性十足。
    风压着树枝婆娑,沙沙作响。
    少女坐石阶仰头,看陆离铮单膝跪在她面前为她做清理。
    湿巾单薄,阻绝不了肌肤的热度。
    心跳在一下又一下的轻柔擦拭中剧烈响起着。
    “我可以自己走。”钟浅夕收回视线,没精打采的讲,“再说你手都不会酸吗?”
    “你可以才怪,跟我还逞什么强呢?”陆离铮按她的发旋评价, “那作为报答,你休息好了可以帮我按个手?”
    狼狈成这副模样,似乎也真的没有脸可丢了,钟浅夕的确只能乌龟爬去医务室,权衡利弊后也不矫情了,乖顺的窝回陆离铮怀里。
    ****
    高中生家都在本地,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家长比谁都着急,总能第一时间接走送医。
    校医务室平素处理都是女生生理期开止痛药、男生打球手杵了这类小病痛。
    床有六张,校医却只有一个人。
    今天出意外的不在少数,跟跳高没跳好,托马斯旋转落地腿砸骨折、掷铅球动作不规范且用力过猛将胳膊甩脱臼了的选手比,钟浅夕这种伤情就属于晚送来会儿自己能痊愈的。
    校医去陪托马斯和自残选手等救护车了,目前医务室里负责处理事情的是临危受命的心理老师,她刚把清理伤口的工具备全,医用推车推到半截,电话就响了。
    在钟浅夕和陆离铮的注视下,心理老师瞳孔扩大,无比震惊地确认情况,“你说什么?有人跨栏给栏带倒了砸到自己了?我马上到。”
    她肩膀擎着电话夹在耳朵边听,翻找到葡萄糖和纸杯也放到推车上,神色凝重地看向陆离铮嘱咐说,“这样,你先帮她消个毒,上点儿紫药水什么的,不行百度,我这边暂时是倒不出手照顾了。”
    脚步声匆忙,心理老师是跑着离开的。
    钟浅夕斜靠在被垫高的枕头上,看着陆离铮忙碌的身影。
    他熟稔地冲葡萄糖水,又拿了棉签蘸水,仔细的润过自己的嘴唇,又转身去确认那些瓶瓶罐罐的标签。
    “我们砍人的处理伤口水平就都还挺好的。”陆离铮越过酒精,举起碘伏瓶,似笑非笑地问,“我帮你?”
    钟浅夕双手捧着纸杯,小口小口的抿着,笃定回,“你来。”
    医务室的环境不错,每张床都用了隔板直接隔开来,最前排的小过道供医生和伤员通行,他们在最里的一间,靠着墙和窗,空间不算大,却很敞亮。
    陆离铮拉着推车卡在床尾,抬眸就不可避免的望见那双笔直修长的长腿,骨肉匀称,白得反光,皮肉炸开的伤口就更显得触目惊心。
    受伤的左腿微弯曲,哪怕他努力垫了下额头,栽倒的冲力依然巨大,血已然凝固成暗色。不知道是凹凸不平的塑胶场地里夹杂了沙砾,还是呕吐时又跪的那一下沾到的,伤患处附着了不少杂尘。
    再往上是那张钟浅夕若无其事的脸,陆离铮磨牙,“我先去洗个手,等我。”
    钟浅夕没能察觉到他转身时一闪而过的阴翳。
    嘴里又被喂了块巧克力,附赠个温柔的摸头杀,陆离铮才开始清理,他坐在床中段,伸手刚好能勾到医用物资的位置,张开五指卡住钟浅夕的左腿小腿。
    酥痒传至心间,白嫩的脚趾蜷缩起来。
    余光注意到动态,陆离铮蹙眉,沉声问,“很疼?”
    消过毒的医用毛刷沾了生理盐水,触碰到伤口,钟浅夕鼻尖泛粉,泪眼汪汪的答,“超痛。”
    心被什么东西攥紧,陆离铮叹气,放低了声线哄,“我会尽量轻点儿,乖。”
    钟浅夕泪盈于睫,躬身绷紧了脚背,日光透过窗口,慷慨的洒在陆离铮英俊的面颊上,让她看清他额间细密的汗珠。
    “痛飞飞。”陆离铮动作熟稔而仔细,连用什么都精挑细想过,估量着没拿双氧水和酒精,尽量把痛感降到了最低。
    清理完表面的异物后就是最后、也是最疼的步骤了——拿碘伏涂抹伤口。
    医用垃圾魂归垃圾桶,陆离铮放开卡着小腿的手,她足够乖、很能忍,除了自己开口问的时候会坦然答痛外,并不乱动,连那种微弱的“嘶”声都几乎不会外露出来。
    除开攥皱床单到发白的指骨和不受控制颤栗的身体,钟浅夕对痛苦的表述无限趋紧于零。
    陆离铮读过不少类似的案例,他不敢兀自推定钟浅夕经历过些什么,才能学会抑制痛感,只能帮着去纾解。
    “疼的话就咬我吧。”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钟浅夕唇边。
    “唉?”不等她反应过来,吸满碘伏的棉球就已经触到伤口。
    猝不及防,钟浅夕大口吸气,鬼使神差地咬住了陆离铮的手指,的确很长,骨节的凹凸有致,她在震惊忘记松口,舌尖裹着指节带的更深。
    倒是有反思的,可坚决不改,她本意明明是咬手背来着。
    “好了。”陆离铮扔掉染了血色的棉花球,缓缓地抽出自己水淋淋的食指。
    银丝在半空拉扯了点儿距离才断掉,这场面看得莫名色情。
    火从耳后烧起来,钟浅夕曲着手臂掩住满脸羞怯,直接开始摆烂装死。
    磁性十足的低音炮缠绵而旖旎,左手边的床褥下陷,陆离铮轻笑戏谑道,“真有你的,不帮我按手就算了,还要咬着玩,咬也就罢了,谁让我惯着你呢?”
    如果说爱慕真的是一场高烧,那钟浅夕快要被烧光了。
    “作恶多端后当无事发生?你跟我这儿白嫖呢是吧?”陆离铮慵懒的追问。
    作者有话说:
    女鹅:我就白嫖了,怎么了?
    铮哥:呵,不多嫖会儿啊?
    ——
    处理伤口知识来自于互联网
    第27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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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高气爽, 万里无云,微风鼓着薄布窗帘飘舞,空气中的消毒水味似有还无。
    钟浅夕在晃动交错的光影里有几分恍惚, 浓密的长睫轻颤,缓慢的睁开眼。
    从迷离到清醒花了点儿时间, 她开始是借故拿手挡脸的,奈何真的太累了, 装睡久了,竟真的睡着了。
    半明半寐的光线勾勒出陆离铮分明轮廓, 少年长腿交叠, 姿态慵懒随性的靠在床侧, 薄唇微抿,正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屏幕。
    西楼离操场有一大段距离,楼内异常的安静。
    其实相当无聊, 可他硬朗眉宇间并无分毫的不耐。
    学校配的窗帘以便宜遮光为主,布料接近塑料质地, 窗帘偶尔不听话的触到陆离铮的时,他会扬下手抚开。
    钟浅夕饶有兴趣地端详了半晌, 才对上陆离铮的视线。
    “醒了?”音色清润, 尾音微扬。
    钟浅夕急忙辩驳, “我真的没有装睡。”
    “嗯。”陆离铮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散漫讲,“是睡得很香,梦里还喊了我的名字, 浅浅啊, 其实我什么都明白的。”
    呼吸在这瞬停滞, 钟浅夕保持着垫高的姿势睡, 醒来后位置也差不多持平,她凝视着陆离铮噙了戏谑笑意的凤眼发怔。
    脑内闪过无数个托词,极力稳住无懈可击的浅笑,粉饰自己纷乱心情。
    反复梦到过面前这个人数年,醒时怅然若失,她永远一个人睡,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会说梦话,又不知道梦中说了多少,是否有提到闻家人和曾经。
    如果有的话,该要怎么解释呢?
    我其实本名叫闻越蕴,是你的青梅,是离奇景观海滩游了个泳就莫名被放逐的那位,连我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有人替代了我的身份,所以你不要多问吗?
    “我看明白了,你就是想白嫖。”陆离铮好整以暇地望着面色严肃的女孩子,悠悠揶揄道,“行吧,这次就允许浅浅白嫖我了。”
    风停了、雨过了。
    钟浅夕感觉自己又能嫖了。
    她深呼吸,扬眉端着张病怏怏的乖巧脸,奶声奶气的问,“那我下次就不能白嫖哥哥了吗?”
    陆离铮喉结滚了滚,反问道,“站街出来卖得的还得给二十块钱呢,浅浅总这样,不合适吧?”
    钟浅夕昂头认真的同他讨价还价,“站街的都有职业道德,人家会说大爷行行好呢,你又不会的。”
    “哦。”陆离铮嗤笑,拇指和食指卡着手机漫不经心的转了两圈,扔到床边。
    下一瞬他骤然靠近,放大了的五官占据钟浅夕的视线范围,压迫感和凛然的冷杉气息笼在四周,不断地侵蚀着五感。
    近到钟浅夕能看清他冷白肌里上的细小绒毛,更能看清陆离铮眼底故作镇定的自己。
    耳廓被吹了口热息,低沉磁哑的男声窜进来,“那我们浅浅在仔细看看,路边站街的有没有我这种姿色好了。”
    五官凌厉精致,凤眼狭长深邃,少年感足且能在轻狂桀骜的浑球和出乎同龄人的沉稳间肆意切换。
    就陆离铮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内娱选秀能见到都得烧高香,单方面爆票出道,何况街边?
    窗帘被风掀开,露进细碎的树影,渺远的歌声听不出旋律。
    钟浅夕避无可避,身后是死角靠墙,干脆不再躲,大方的直视他。
    开玩笑,看他又不犯法,不看白不看。
    陆离铮很轻的笑了声,坐回原处,舔了下后槽牙调侃,“所以我好看吗?”
    明知故问,钟浅夕唇角弯弯,露出浅淡的梨涡骂,“大混球。”
    “啧。”陆离铮咂舌接腔,他瘫在一室光影里,似是而非地应,“那我们很般配啊,白嫖的小混蛋配大混球是吧?”
    忽而话锋一转,痞气笑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要拼命赢这个五千米?”陆离铮淡声发问。
    他起初想的是钟浅夕和那个叫陈灵的女生或许有什么过节,可分析后又完全不像,否则她不会是临时替朋友去跑的五千米。
    倒是完全能理解钟浅夕替寻旎参赛凑数的行为,可寻旎好像也并不是五千米可以拿第一的人。
    那么毫无瓜葛、无人期待的竞技体育,又何至于在生理极限边缘蹦迪来赢,再转身喝个倒彩?
    钟浅夕咬唇望向他,水润的狐狸眼轻眨,意图蒙混过关。
    陆离铮手搭在床头柜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微笑说,“你抓紧编,三分钟后我听你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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