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阖眼帘,不想让陆鲸看到他眼中的破碎感,咬着牙嗤笑一声:怪不得我小时候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没办法跟你相处,你这人有的时候真的好让人讨厌。
    陆鲸以前总觉得连磊然假惺惺,现在能听到这么直截了当的评论,他也笑了,说:彼此彼此。
    连磊然没再在会馆里逗留,离开后直接打的去车站。
    的士上,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本绘本,翻开,环衬上用油性笔画的流川枫线条干净利落,可以看得出画者落笔有多果断。
    去年爷爷离世后,他那对父母终于办完离婚,他已经不是小孩,不用选择跟谁一起生活。
    身上惹了些官司的父亲没再回家,母亲费尽心思拿到的别墅冷冷清清,连磊然过年时回去过,陪她吃了顿只有两人的年饭。饭后连磊然从母亲那里拿到了好多年前被拦截住的那几封信件,他有些意外,以为这些信件早被销毁了。
    母亲声音淡淡,说她也忘了原来这些东西一直压在抽屉底层,说完就上楼了,一句道歉都没有。
    信封泛黄起边,封口开过,连磊然只挑出姜南风的信,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信纸。
    仅仅是开头的一句「展信佳」,就让他控制不住眼泪奔涌。
    《玩偶天堂》开始连载后,每期漫画杂志连磊然都会买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已有许多年没买过漫画杂志了,一开始是杂志会寄样书,后来则是没兴趣了。
    之后他在论坛上看见粉丝们说小南开微博了,他便注册了一个号关注起来。那届毕业展连磊然也有去,但他没联系过姜南风,没问她能不能再见一面。
    姜南风的毕设展位实在太醒目显眼,是那种每个做过毕设的美院生经过都会觉得这家伙未免也太拼了的程度,方寸空间让她摆满了这几年的学习成果,例如,他曾经教过她许多的动画制作。
    那天连磊然呆站在展位前不知多久,那动画来来回回地播放,每一帧他都要深深刻进脑海里。
    尤其是动画最后的那一段话,他要一笔一划,将它们通通凿在心脏上。
    连磊然有在留言簿上留了言,但只写了两个字,谢谢。
    没有落款,毕竟留言簿的第一页,现任男友的签名那么明显招摇,刺得他本就酸涩的眼睛更疼了。
    靓仔?靓仔?到东站啦。
    司机的呼唤把连磊然拉回现实,他胡乱抹了下眼睛,掏出钱包付款:师傅,几多钱?
    司机报了数,见乘客情绪不怎么好,关心了一句:靓仔,我已经开很快了,是不是错过火车了啊?你赶紧去柜台看看能不能改下一班车。
    连磊然顿了顿,递钱给司机:没有,我没错过火车。
    哦!那就好!等等,我找散纸粤语,零钱给你。
    下车后,连磊然仍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那次阳朔回来,他和姜南风就是在这里分别。
    他没有错过火车,但他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了好多好多。
    *
    陆鲸有些受宠若惊。
    先是晚饭前姜南风主动揽下了涮碗筷这个活儿,接着把较大的那只白切鸡腿给了他,还有全程嘘寒问暖:一会儿问陆鲸坐空调风口位会不会太凉,一会儿问茶水够不够暖,要不要帮他重新倒一杯。
    陆鲸明明被她哄得开心,但还要佯装闷闷不乐地咬着鸡腿:你今晚这么积极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哦,你是哪一种?
    听听,那语气酸得仿佛这鸡腿蘸的不是姜葱豉油,而是蘸的老年陈醋。
    姜南风嘿嘿笑了两声:这段时间辛苦你陪我跑来跑去,奖励你吃个鸡腿是应该的嘛。至于要哪一种嘛你说呢?
    边说她还边在桌子下挠了两下他的大腿内侧。
    陆鲸瞪大眼,忙着去抓住那只作坏的手:你好歹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怎么还在公共场合动手动脚?要是这里有你的粉丝怎么办?
    姜南风像只树熊一样挂在他臂弯上,哼哼唧唧地撒娇:你就是我最大的粉丝啊,暗恋我那么多年耶
    多年痴恋这件事看来是过不去了,陆鲸觉得,如果他们能携手到老,等到姜南风未来变成白发老太太的时候,肯定还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他咬牙切齿道:那今天来现场的粉丝可不少,还有专门从深圳来的。
    姜南风嗷一声又挠他一把:哎呀!说好的不小气呢?我不知道他会来呀,他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签名而已!
    见女孩已经鼓起腮帮,明显开始有小脾气,陆鲸立刻软了声哄她:对对对,我的错,我们赶紧吃饭,吃完回家。
    只要朱莎莉不在广州,陆鲸就默认到2003住下,虽然每天早上要多花将近半小时的通勤时间,他也心甘情愿。
    这一晚女孩的主动让陆鲸忽然觉得,连磊然偶尔出现一下好像也不错。
    姜南风的发丝起起落落,仍然好似乌鸦羽毛划过他的心脏。
    银白月光和城市灯火勾兑成一种迷离暧昧的颜色,逶迤地流淌在他心爱的女孩身上,光影晃晃又荡荡,仿佛从她眼里,或是哪里,即将要跌落一地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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