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 丹凤眼少年就掏了掏口袋, 无声地递过来一个创可贴,友枝一愣,随后伸手接过,“谢谢。”
    少年收回手插进衣兜,淡淡地别过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梁田田的家长也到了,梁田田见状,立刻走到对方身侧,握着那个此时累得满头大汗的银发老太太的手。
    随后她们就听到进来的这个老太太说说:“我是田田的邻居马奶奶,她爸爸的腿有点问题,来不了。”
    “田田,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老太太貌似是急吼吼过来的,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被警员连忙扶到沙发椅上休息。
    梁田田站在江露和马奶奶的旁边,微微垂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怯生生地抬眼,偷偷看向那群蓝海职校的女生。
    绿头发女生朝她狠狠地瞪过来,目光凶狠,她见状抖了一下,怕惧地躲闪开对方的目光,一双眼睛里畏缩而柔弱。
    友枝注意到,于是站起身,目光冷冷地看回去,眼神危险。
    绿发女这才悻悻地低下了头。
    友枝忍不住在心中嗤笑。
    呵呵,欺软怕硬的东西。
    梁田田仍然有些心神不宁,被警官了解情况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肩膀轻轻抖着,脸上发汗。
    友枝给她递了纸巾,戴怡心直口快地说:“你怕什么,我们是正当的自我防卫,该害怕的明明是她们。”
    友枝点头,“就是。”
    女警官见状,安慰地拍了拍梁田田的背,温和地说:“小同学们别害怕,她们做了什么,都如实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你们维持正义。”
    友枝和戴怡都清脆地应了一声。
    梁田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也轻轻点头。
    叙述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几个学生们出了警察局。
    友枝舅舅和妈妈以及两个同学家长还在里面和警察说着话。
    和戴怡她们告别,三个人顺路一起回小区。
    沈归京:“那些女的我都记住了,看在警察面子上不找她算账,下次再来我照打不误。”
    友枝走到祁凛身边,看他还是不说话,忍不住轻轻戳了他一下,“欸,你干吗臭着脸。”
    少年淡淡看她,没有说话,薄绯色的唇抿着。
    友枝歪头。
    “你生气了?”她睫毛轻动,想到什么,忽然这么问。
    “没有。”他生硬地说,也不看她,就这么走着,黑漆漆的丹凤眼兀自直视着前方。
    而指尖紧紧攥着,仍然在生闷气。
    友枝和沈归京对视一样,一边戳戳祁凛,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侃地。
    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直直地看着她,开口,声音沉闷而阴鸷:
    “她们打你,你受伤了,脸也被刮破了,就算那天有宋为娇帮你,我还是生气。”
    气到想把那群女的拧成麻花扔进下水道。
    这丫头为什么拦着自己?
    祁凛这么想着,脸色沉沉。
    友枝听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眶,有些无奈地说:“我以为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
    “哎呀,阿凛,友枝妹妹是为你好,不然你真一冲动跟他们干起来,到最后有错的,就也变成我们了。”沈归京说。
    “……”
    “这样吧,好降降火气,要不要吃冰糕?”友枝忽然提议。
    祁凛:“……不吃。”气饱了,吃什么吃。
    “去嘛去嘛,我请客。”友枝开始推他,她推的后腰,敏感部位。
    少女温凉的指腹触上后腰那一刻,祁凛的神色顿时一僵:“不去,喂,别动手动脚……”
    抗议无效,他被友枝沈归京两人强拽着走进旁边街边的便利店。
    过了三分钟,三个人出来站在便利店的门口,舔着三只雪人雪糕。
    “嘿嘿,爽。”女孩舔了舔唇,心满意足地说。
    吃完,几个人齐齐地把雪糕棍扔进了垃圾桶。
    “可别闹脾气了,走了啊。”到了岔路口,沈归京抬手,跟两人说了再见。
    友枝跟他挥了挥,一扭头发现身边的少年插着兜倚在栏杆上,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臭着一张脸。
    她想了想,走过去,捏住眼前少年的脸,对方讶异地抬眸。
    她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
    “放心,我没让自己吃亏,也都还手了,而且报警让警察处理不是挺好的嘛,他们肯定会秉公处理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躲开她的手,被碰到的脸庞骤然热起来。
    “……”
    “在气我不让你动手?哎呀,那种阴险的垃圾打了又有什么用,还脏手。”
    她顺毛一直哄。
    少年的脸色稍微变好了一点。
    但还是说:“我心里不舒服。”
    “那我再哄哄你?能舒服点吗?”友枝的嗓音又软又带点好笑,看着祁凛,忍不住伸手想摸摸这位傲娇酷哥的头。
    友枝又凑近一点,看着眼前呼吸变急促了一点的少年,很愉悦地弯起眼睛:
    “凛哥,笑一个呗?”说着,少女的脸庞在眼前忽然放大,一双桃花眼闪闪发光。
    祁凛一怔,随后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
    女孩身上隐约的香气传来。
    他略微一顿。
    “笑一个嘛,你笑起来真的特别好看。”友枝今天心情不错似的,这么逗弄着他。
    他的耳根热了热,忽然扣住女孩的手腕,祁凛抬头酷酷地说:“心情不好,要抱一下才能好。”顺带想讨个亲。
    友枝先是一愣。
    然后轻轻笑开,她索性踮脚,一把环住少年的脖子,凑过去抱住他,“——好啊。”
    “满足你。”
    祁凛的身上有很好闻的云荼茶白燃香,淡淡地映入她的鼻息,闻着心旷神怡。
    她趁机吃豆腐,摸了摸少年宽阔的脊背,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学着小时候妈妈哄她的那种语气:“阿凛乖乖,不生气啦,呼噜呼噜毛,烦恼飞走~”故意说的古灵精怪。
    少年听了忍不住轻笑一下,“……幼稚鬼。”
    然后他闭上了眼,轻轻地说:“再让我……像这样待上一会。”
    只是这样,就很好了。
    ……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心安,奇异的感觉,好像自己在被一点点治愈。
    正慢慢地,慢慢地,从黑暗的地方挪动步伐,然后走出来。
    让他几乎沉溺。
    好像因为友枝,他变得不一样了。
    ……变得不一样又如何,他早已经过惯了之前一成不变的人生,所以在隐秘地期待,一个救赎。
    友枝感觉到自己逐渐被祁凛揽紧,轻轻勾住腰,少年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轻枕着,修长的手臂慢慢环紧,柔软的发丝擦过她脖颈,呼吸温热而轻。
    ……
    友枝的睫毛颤了颤。
    似乎……她在被这少年依赖着。
    于是她轻轻拍着祁凛的背部。
    这么待了一会,友枝忍不住问:“……我说,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祁凛闭了闭眼,良久才哑声地道:“……嗯。”
    “我妈妈。”
    前段时间,治疗的过程忽然出现了问题,孙薇的情绪起伏忽然变大,极不稳定,她经常失控,每一次都闹得歇斯底里的,已经连着吓走了好几个护工。
    期间她发疯地打碎了陶瓷花瓶,捏着碎片想要割腕,被制止住套进束缚带,死死瞪着他,口里仍然哭喊咒骂着,是一遍一遍嘶哑至极的“我恨你。”
    祁凛深重地呼吸。
    视线每每触及这些,他就好像身在一个无止境的黑暗洞里,在不断地跌落,下陷,时间流逝,他没有落脚点,眼前也没有尽头。
    “……下星期六就是见面日。”林为定的。
    祁凛的唇动了动,随后缓缓地补充: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如果是更严重的病态的样子,他没有勇气去亲眼看到。
    一次次的反反复复。
    这些年来失望和希望交织,每次他总以为抓到那么一点亮光,却又迅速坠入进黑暗。
    是十一岁开始的,母亲的治愈之程。
    “她,疯了很多年,有时却又很清醒,像个十足的正常人,所以她总是给我一点希望,又让我跌入深渊。”
    他说到这自嘲地勾起嘴角,“可能是我欠我妈的吧,她生我的时候差点难产,遭了很多罪,我身上又流着那个伤害她的男人的血液,所以,要我用一辈子来还。”
    友枝听着,一颗心不由得慢慢地揪了起来。
    一股心疼的情绪在她胸腔里蔓延着。
    顿了顿,她轻轻攥住了少年的手,注视着他的眸子缓缓地说:“下次带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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