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解释一下,”裴池轻抬眼皮,不给她糊弄过去的机会:“为什么会抓我的手?”
    顾遥知心里一紧,继续装傻:“我意识还没清醒,不知道是你。”
    裴池:“你还叫了我一声。”
    “……”
    裴池眸色很深,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瞬不瞬地观察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顾遥知的眼神没避让,但也没立即否认,清凌凌的眼眸有微微的怔然,里面却不见一丝意外的神情。
    裴池看了她几秒,唇角极浅地勾了下,吊儿郎当道:“说说吧,你梦见我什么了?还需要……”
    他缓慢道:“触碰我。”
    顾遥知:“……”
    裴池把话说的暧昧不清,而且刚才她的行为也确实容易让人多想,顾遥知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扯慌。
    她脑袋里飞速思考一瞬,抿抿唇,“我确实梦见你了。”
    裴池眉梢微扬。
    顾遥知平静地叙述:“梦里,你过来画室这边,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之后看见了几幅我已经完成的作品,觉得不满意。”
    裴池像是听了进去,随口问:“然后呢?”
    顾遥知:“然后,我们意见不同,就吵了起来。”
    男人晒笑了声,“你还会吵架?”
    听见这明显带着嘲笑的语气,她也没在意,嗯了声,“还可以。”
    “之后你没吵过我,很生气,”男人的眼睛太亮,顾遥知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开,但依旧面不改色继续说:“就想把我的画扔掉。”
    “……”
    觉得自己把裴池的形象描绘的不是太好,她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劝慰的语气:“你也不用太在意,梦里嘛,就是会发生一些比较荒唐的事。”
    说话间,她从沙发上起身,往画架那边去,“我相信你现实中是不会这样做的。”
    “……”
    裴池的视线随着她的背影而动。
    顾遥知站在画板前,继续解释:“所以,我刚刚是没分清梦境和现实,才会对你做出了那样的行为。”
    而后又补充:“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拦着你而已。”
    顾遥知背对着男人,看不见他此刻的反应,她慢慢地铺着画纸,注意力全部放在身后。
    虽说是撒谎,但她表现的还挺自然的,应该没被瞧出任何破绽,而且,她编的故事看似荒唐,却也合情合理。
    重要的是,站在裴池的角度,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的通她在睡梦中喊了他的名字,还触碰了他的手这些看似亲密的举动。
    空气里安静片刻,身后的人一直没吭声,也没对她这番说辞提出半点疑惑。
    顾遥知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她回头看了裴池一眼,随口问:“你怎么突然来画室了?”
    裴池懒洋洋地靠在那边,一条胳膊搭上了沙发背,一副游手好闲大少爷的模样,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眉梢轻挑。
    “我昨晚,做了个梦。”
    “……”
    “梦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画室,”男人用同样的开场,悠悠道:“看见了你的几幅作品,觉得不怎么样。”
    他稍仰着头,眼眸漆黑如泉溪中黑岩石般沉澈,说起瞎话来比她还要泰然自若,“我不放心,所以就过来看一眼。”
    听到这里,顾遥知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了男人已经看出了她在撒谎。
    与此同时,她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她胡编乱侃了一通,拿他当傻子一样忽悠,他也没必要认真回答,索性就以同样的方式来敷衍她。
    “……”
    不过,只要他不再追问下去,他信与不信,顾遥知也不太在意。
    她装模作样,略显意外地看了裴池一眼,“噢,那还挺巧。”
    顾遥知弯起唇角:“我们竟然做了一样的梦。”
    “……”
    说完,她移开视线,没去看裴池脸上的表情。
    黙了须臾,房间里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语气不咸不淡:“是挺巧的呢。”
    “……”
    而后身后的人像是起了身,有鞋子踩踏地板的声音传来,一点点靠近。顾遥知不清楚他是打算离开,或者,是想过来看她的画。
    她觉得自己这边,还是应该把戏演完。
    顾遥知指了指一旁的展架,温声道:“我的画都在这儿,你可以先看看,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
    话音落下,裴池果真走去了展架前面。
    他双手插兜,视线悠悠地扫了眼,也许是兴趣不大,亦或者是懒得再跟她继续胡扯,他意外地夸了句:“还不错。”
    她没敢奢望裴池这句夸赞是出自诚意,不过,还是依旧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裴池淡淡瞥了她一眼,又收起视线,接着抬脚往门口方向走。
    顾遥知回头看过去,注意到他勾在手里的外套,是之前放在客厅沙发上的那件。
    原来是来拿衣服的。
    等他走后,她也彻底放松下来。
    收了收情绪,开始工作。
    盯着画纸上一抹抹浓重的色彩,她的脑袋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思绪,忽地回想起之前醒来的时候,裴池蹲在她身前的样子。
    他的手里拿着衣服,举在半空中,看那样子,像是想要给她盖上……
    顾遥知笔尖停住,又仔细琢磨了下。
    应该是怕她感冒,生了病会耽误到作品创作进度,而好心想给她盖的。
    -
    到了傍晚,雨势渐小。
    顾遥知拿起一旁桌上的手机,查了下实时天气,这场雨大概会下到很晚,而且预报上显示一个小时后雨量又会增加。
    她撂下手机,随即收拾了下,趁雨还没大之前早些回家。
    从走廊出来,她意外地发现裴池人还没走,此刻坐在餐厅那边的流理台高脚凳上,一只手搭着大理石台沿,眼皮耷拉着,闲散地摆弄着手机。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别墅外微弱的路灯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拢着他的身影,一身黑色装束显得清冷又薄情。
    听见动静,裴池偏头看过来,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两秒,突然问:“带伞了?”
    顾遥知点头:“带了。”
    同时,她似乎知道了裴池没走的原因,有些为难地补了句,“你没开车来吗?我只带了一把伞。”
    裴池站起身,用脚把椅子推回去,经过她身边时,淡淡道:“送我到路边。”
    顾遥知也没在意这大少爷吩咐佣人似的语气,抬脚跟了上去。
    从别墅出来,雨一日未休,气温也低了几度,顾遥知吸了吸鼻子,目光扫见停靠在路边的越野车,下意识奇怪了下。
    裴池来的时候也在下雨,从门口到车子那里有一段距离,那他是怎么过来的?
    “伞呢?”男人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顾遥知也没再想,低头从包里翻出一把折叠伞,撑开后,忽地被身侧的人抽走。
    裴池目视前方,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下巴稍扬,模样冷淡得发拽:“走吧。”
    “……”
    两人同撑一把伞,他的脚步不快,顾遥知刚好跟得上。
    耳边被雨水拍打伞面的声音围绕,青石地面上湿漉漉的,渐起一朵朵小水花,潮湿微凉的空气里掺杂着青草的香气。
    跟裴池身上的气息一样,是一种清冽冷淡的草木香。
    她不由得晃了会儿神,不知不觉也走到了车前。顾遥知跟着裴池绕到驾驶位那一侧,站在车门前,她抬手主动接过雨伞。
    随口道别:“你开车小心。”
    说完,顾遥知帮忙帮到底,好心地给他撑伞,等他开门上车,自己再走。
    等了几秒,也没见他有下一步动作,她抬起眼,恰好跟裴池的视线对上。
    他的眼眸低垂,盯着她的脸,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有种审视的意味在里头,眉间微微抬起。
    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顾遥知揣测了下男人的意思。
    “裴池,你要是把雨伞拿走,”她抿抿唇角,直白道:“我从这里淋着雨走到地铁口,是会感冒的。”
    话音落下,她看见裴池的表情像是怔了下,而后一侧的脸颊微微鼓起了一下子。
    像是拿舌尖顶了下腮。
    接着就听他吊儿郎当地说:“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顾遥知怔怔。
    “下雨天我拿你伞?”
    “……”
    他低哼了声,悠悠道:“上车。”
    “嗯?”顾遥知没太反应过来。
    裴池眼皮动了动,随后嘴角扯起一抹不咸不淡的弧度,意味深长道:“怎么了?你上次主动搭我车,也没见这么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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