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静夜
    自打皇后难产过后, 身子每况愈下,到如今已经起不来身,卧病在床,李鸷十日里有九日要去看庄秋梧, 哪怕没太多真情, 面子总要做。
    于是紫宸殿的夜晚便难得的清净。
    殷篱趴在榻上, 仲夏之夜的清风缓缓吹拂,将草丛间的虫鸣声送入耳中,少有的安静惬意。
    内室里未点灯,只有窗子半开着, 深夜散去了暑气,让人心湖一片平静, 殷篱闭着眼睛, 感受着抚摸在腰间的力道,清空了大脑的思绪。
    那双手沉稳有力, 也有灼人的温度, 她喜欢这样的体贴,所以才能在那双手的主人面前得到片刻的清净,能抛开所有的杂念,只享受这一刻的欢愉。
    哥哥, 你平日里也这么寡言吗?
    大抵是宋声按得太舒服, 殷篱都想睡了。
    她又不想白白浪费了这漫漫长夜。
    背上的手一顿, 殷篱侧过头看着宋声,身子也随之抬起,映入眼帘的是宋声那副温和淡然的笑容, 殷篱的声音颇有些不满。
    宋声怔了一下, 不回答, 只问她:你想听我说什么?
    殷篱深深看他一眼,披上宽敞的中衣,忽然往他怀里一钻,宋声猝不及防,怀抱里软香温热,让他的手无处安放。
    我那日问你解药的事,你为什么没回答我?殷篱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而是问起之前未完的对话。
    她搂着宋声的腰,没有身为后妃该有的矜持,像一簇耀眼的火,燃着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宋声僵了几瞬,便放下手,落在她肩膀上。
    就要好了。他低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仿佛要让怀里的人安心。
    殷篱不见处,他眼底一片深邃,黑暗遮住了他异于往常的冷静。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殷篱满意,其实她能感觉到宋声每次说起这件事时的敷衍,也知道他对她有所隐瞒,之所以没戳破,大抵是因为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也没有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如果没有解药,也不值得奇怪。
    如果不能离开,也没什么稀奇。
    不抱太大希望,就不至于太过失望。
    殷篱忽然松开他腰上的手,向上揽住他的脖子,宋声微微一顿,在四目相对时,她又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知所措。
    每次她这样亲近他时,他都会这么笨拙。
    殷篱窝在他怀里吃吃一笑,然后坐到他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哥哥,你是怕我吗?
    宋声回避了她□□裸的视线,虽然对于她的举动向来都是纵容的态度,但他从没有过顺势越过雷池,他还是秉持着一贯的谦逊守礼,尽管这在殷篱看来是慌张的表现。
    不是。他答得干脆。
    殷篱唔了一声,两眼深究地靠近他,在他侧脸不足一寸处停下,端详着他的神色: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感觉到怀抱一僵,半晌后宋声回过头,低垂着眼看她,声音仍旧冷静:我在看
    温柔的话还没说完,殷篱忽然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触之即离,亲完后,看着宋声豁然睁大的眼睛,她不停地笑。
    恶作剧的成果取悦了她,他被捉弄过后的表情尤其让她满意,但是笑着笑着她又没声音了,因为头顶的人好像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反应。
    抬起眸子,殷篱眼中染了几分火:你是块儿石头吗?
    宋声没有说话,只是喉咙滚了滚。
    她看不到的地方,那只手快被攥出血来。
    殷篱忽然垂下眼眸,笑意尽数褪去:你不恨他吗?他害你成这个样子。
    她声音很冷,与方才嬉笑怒骂的样子判若两人,宋声移开目光,看了看窗外惨淡的夜空。
    恨,不恨吗?他好像也说不清楚,生命里唯一能照亮他的光芒只有眼前这个人,而其他人都是融入夜色的黑暗,宋声无法感知到,无法感知,也就说不清恨与不恨。
    应该是恨吧。良久之后,他道。
    殷篱抬眼看着他:这些年,你是怎么做到在他面前还能处变不惊相安无事的?不会想要杀了他吗?
    宋声道:想过,但我知道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你。宋声低头,柔和的目光映出点点笑意,杀了他,我的一萼红就会毒发,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殷篱微怔,一瞬间心中翻起酸涩,别开眼去,却又不自觉搂紧了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宋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没事的,阿篱,我不苦。
    他笑着说,就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曾难过,殷篱闭着眼睛,想象他曾遭受的苦难,就像李鸷施加在殷篱身上的一样,他永远知道用什么方式碾碎一个人的自尊。
    他们两个好像都是残破的,早已经不再完整,可是殷篱又觉得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契合。
    李鸷放心宋声在她身边,是因为他知道宋声一个阉人,早已经不算是个男人,而宋声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做更出格的事。
    可李鸷根本不会懂,所谓灵魂的契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声其实比任何人都危险,因为在殷篱心里,宋声才是最完整的人,像李鸷这样的,才是残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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