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鸷带她离开暗牢,到了另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不再是阴暗潮湿的地面,灯火也很明亮,可明明环境变得舒服了,殷篱却觉得胸口堵着什么,像是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上面。
    怎么了?不舒服吗?李鸷回过头,似乎是发现了殷篱不舒服,低头关切地看着她。
    殷篱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抚着胸口,道:那些人,既然也不会放出去,为什么不直接处死?
    这样也好来个了断,省得继续受折磨。
    本以为李鸷要反驳她,谁知道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后面那条长长的甬路,眼中深沉无光。
    朕也不知道,父皇还在的时候,就有这个暗牢了,凡是他看不顺眼的人,都会被抓进这里,罪臣,心腹,皇族,妃子
    妃子?
    殷篱心猛地一跳,抬眼看向他,李鸷却拉着她的手,带她走进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面陈设与外面的宫殿没有不同,只是因为见不到光,里面点的灯比寻常要多。
    看来这里就是关押燕无意的地方了。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人,后面还有一扇门,门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扇画着山水的屏风,李鸷并没有让她进去,而是示意她坐在屏风后面,然后他绕过屏风,径直走了进去
    **
    燕无意被关在这里已经一月有余。
    期间除了宫人送饭,他再没见到过任何人,
    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他不知道殷篱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李鸷会怎么处置他,更不知道靖江王府会不会受他连累。
    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就是每分每秒承受着悔恨的煎熬。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没有任何人给他用刑,甚至也没折磨他,更没有审讯他,但他好像饱受摧残一般,瘦得几乎快要脱相,眼底的青黑和疲惫遮都遮不住。
    他不停在想,是不是他做错了,也许就像燕聆玉说得那样,他的愚蠢和冲动会害死很多人
    燕无意又在抱着头坐在床底下的脚踏上自责。
    他以为会像每天一样,在无尽的悔意中慢慢入睡,然后度过一天。
    可他听到了脚步声。
    燕无意动作顿住,看到视线中多了一双脚,还有明黄色的衣袂。
    他怔怔地抬起头,直到看到身前人的那张脸,瞳孔一缩,发出嘶哑的声音。
    六哥
    李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好像有淡淡的悲悯。
    起来。他道。
    燕无意的思维是断断续续的,因为一月的囚禁生活,让他对任何事都变得迟钝,他先是舔了下干涩的唇,然后像是刚想起什么,改为跪在地上,拽着李鸷的衣摆,急道:六哥六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关阿篱的事,是我胁迫她逃走的,她原本不愿意,六哥,你千万不要怪罪她
    他说着便要磕头,却在触地的那一瞬间被一只手阻挡。
    燕无意一怔,抬头看李鸷。
    李鸷眼中带着审视:你真想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燕无意迟钝更明显,一圈胡茬显得他此时更加落魄。
    李鸷直起身,冷漠道:朕没有处置你,是希望你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清楚,到底要跟朕怎么交代这件事。
    结果你还在骗朕。
    你真叫朕失望。
    最后一个字落下,燕无意紧闭双唇,双眼瞬间通红。
    第四十四章 深浅(捉)
    殷篱随意靠坐在屏风后, 金黄色的灯火越不过去,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灰暗。
    里面有低浅的说话声传来,不远,所以也能听清, 殷篱却想起方才在暗牢里嚎叫的人。
    那人嘶哑失真的声音, 和不断晃动的手, 好像总是挥之不去。
    她向后仰着,头抵靠在屏风上,轻轻闭上眼睛,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一边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燕无意垂着头,失意地跌坐在地, 右手无力地搭在膝头上, 头顶的视线如刀刃上反射的冷光,让他无所遁形, 他只能低头无奈地说着:六哥, 我真的没想骗你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死在深宫中
    那日在锁晴楼。李鸷打断他的话,燕无意顿住声音,听到李鸷提起的话头, 面色一闪而过的疑惑, 茫然地抬起头, 耳边接着便传来冷漠的嗓音,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躲在柜子里?
    燕无意愣了下,而后整张脸爬满了惊恐和错愕, 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
    李鸷垂眸看他:你与朕说, 你没有私心?
    分明是不加起伏的声音, 却犹如一只手掐在脖子上,扼住了他的呼吸。
    燕无意感觉到直击心脏的锐痛,被任何人发现都不必隐藏的心思,只在他面前,感觉到无地自容。
    他曾把他当做兄弟,当做朋友,也当做唯一臣服的君王,然而从青卢小筑第一眼看到殷篱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时,他就知道自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他喜欢殷篱,他想她。
    六哥,我
    朕给过你机会,也提醒过你很多次,但你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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