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篱在发现这个现实的那一刻,只觉得好笑,禽兽披上人皮,久了或许也会养出一丁点人性。
    就因为这点人性,殷篱知道距离阿蛮回来不会太久了,果然,隔两日就看到阿蛮和梅意。
    除了身形消瘦一些,两个人倒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殷篱见到二人没事也便放了心。
    都好,都在,都跟从前一样。
    只是
    竹心哪去了?
    殷篱到底将疑问说了出来,皱眉看着梅意她们两个总是在一起,问她总是没错的,回宫后不见竹心,这个问题她早想问了。
    谁知道梅意全身一僵,连脸色都变得惨白。
    竹心她被陛下派去别的地方了,以后只剩我伺候娘娘了。梅意笑意勉强。
    殷篱养了一整月的病,气色已比刚回来之时好许多,只是相较别人仍算病容苍白,听了梅意的话,眼珠沉了沉,她低眉摆弄着手中的把件,道:这种拙劣的谎话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如果不能跟我说实话,我也不想留你在身边。
    梅意浑身一震,咬了咬唇,肩膀轻轻颤动,好似在忍耐着什么,但她自顾自地深吸一口气,径直跪下,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好,重回理智道:竹心背信弃主,已被陛下处死!娘娘不必为此等奴才多费心!
    把玩手把件的动作一顿,殷篱眼中微微错愕,猛地抬头,她看向梅意。
    她原本开口想问什么,但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活跃。
    其实她早就觉得鱼晚晴算计她的那次太诡异了,先是以竹心为诱饵让她上钩,等她从翠微殿回到锁晴楼时,竹心又已经被她提早放走了。
    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不是竹心跟鱼晚晴串通好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顺利。
    她原本只是怀疑,可现在李鸷处死竹心,真相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天她故意跟李鸷说起鱼晚晴做的那件腌臜事,李鸷回去肯定会查的,起码在李鸷眼里,那是她妄图逃离皇宫的引子,不舍得动鱼晚晴,还不舍得动竹心吗?
    对李鸷来说,处死一个小小的宫女又算什么要紧事?
    可是
    殷篱眼前一昏,只觉得头重脚轻,向前一倾,她急忙扶住桌沿,阿蛮和梅意也有些手忙脚乱。
    娘娘!
    阿姐!
    殷篱被扶到床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她很想问一问,问竹心为何要这么做,但是李鸷恐怕不在意这个答案,所以处死她之前压根什么都不会问吧。
    竹心是怎么死的?
    良久,殷篱张了张口。
    她声音有些疲惫,梅意看去,她仍闭着眼睛,呼吸绵长迟缓,像是睡着了一样。
    廷杖,杖毙。
    哦,那就是乱棍打死的。
    总归不是个舒服的死法。
    你说,她为什么要联合鱼晚晴害我呢?
    梅意低头:奴婢不知。
    殷篱心里觉得那不算害,其实她也没记恨鱼晚晴,起码是她们让她看清了一个事实,也是这个肮脏后宫的真相。
    她们必须扒着你的眼睛,让你眼睁睁的,好好看清楚:一个说爱你的人,与别的妃子情意缠绵,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
    殷篱现在知道了,在绝对的权利下谈感情,这种爱,大概率是别人施舍来的。
    而施舍来的东西,珍贵吗?
    殷篱挥退宫人,和被而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不想睁开眼睛,于是她便静静地躺着,等着那声音靠近。
    终于到了床边,她听到上面传来温和的嗓音:娘娘醒了吗,该用药了。
    是宋声。
    殷篱全身涌起的浪潮悉数褪去。
    她睁开眼,无精打采地坐起身来。
    宫人照例守在外面,宋声先是递过来一杯水,殷篱清了清喉嗓,药碗端过来时,殷篱没让他喂,一口气都喝了。
    宋声有些错愕,疑惑地看着她: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
    竹心死了,你知道吗?殷篱的声音冷漠无情,就好像在说一个无关人的死活。
    宋声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知道内情吗?殷篱继续问。
    这次宋声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答道:竹心想让你争宠。
    殷篱沉默。
    宋声道: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鱼晚晴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不知情,没有证人,竹心死了,死无对证。
    其实证人还有,就是殷篱自己,但这件事说开了不过是皇帝宠幸宫妃而已,而李鸷又不可能把此事闹大,鱼晚晴就是赌这件事会不了了之,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可总要有一个替罪羊,来填补李鸷心中的罪恶感,于是这人就成了竹心。
    合情合理。
    殷篱收紧手臂,抱住肩膀,手臂搭在双腿上,整个蜷缩在一起,身子微微发抖。
    宋声面色一变:娘娘,你怎么了?
    殷篱嘟囔了一句什么,宋声听不清楚,于是俯下身靠近了些,这才听到她喃喃说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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