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上门,往里走。
    烟灰缸里的灰快漫出来似的,垃圾桶里的垃圾多了不少,看样子很久没倒。
    她深吸一口气。
    屋里没人。
    她摘下口罩,放进包里,程潇站到卧室门口,杵了两秒,很明显的,床上的物品全被换了,换成了白色,许邵东不会用白色。
    阿玲来过?
    他没在家,去哪了?
    衣橱门开着,她的衣服全没了,估计是被阿玲收拾掉了,地上扔了一件衬衣,一条内裤,一条黑裤子,他的。
    程潇把它们拾起来,拿去卫生间。
    洗漱台上干干净净,没有水,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头发,摆的还是原来的东西,没有新的,程潇观察能力很强,她很确定的判断的出来,阿玲并没有在这里住,大概来过几次,但都没留下。
    按许邵东的为人处事,可能把她轰走了。
    程潇把他衣服给洗了。
    很快,没到半小时。
    画室门没有关紧,透着一条缝隙,程潇走了进去,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却感觉没有从前那样的难闻。
    画架上有画,远远望去,黄色一片。
    是沙漠。
    程潇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画布。
    那刻,放佛回到那片净土。
    自由而广阔的。
    她无意的拉动嘴角,手指小心地触了触画布,颜料已经干了,她看着那片沙漠,突然有了个念头。
    在这疯狂却理智的念头里,她开始找颜料。
    黑色,
    黑色,
    没有黑色。
    为什么没有黑色?
    对了,许邵东跟自己说过一次,叫什么兰加深红?
    普兰加深红。
    就是黑色。
    很多管颜料堆积在一起,有的胶管外沾了颜色,厚厚的,一摸全粘在手上,程潇抽出报纸揩了揩,然后从他的笔筒里抽出一只油画笔。
    长长的,细细的,毛一崭二齐,软软的。
    程潇见过许邵东画画,知道怎么调,她挤了点深红,又挤了点普兰,用笔沾了点儿调色油搅了搅,滑腻腻的,看上去想舔一口,当然了,她没有去舔。
    调色真是门技术活,深红多了偏红,普兰多了偏蓝,添了好久,颜料也挤了一大堆,终于给她调出来了。
    程潇长长的呼了口气,满意地看着一大块黑色。
    会不会太突兀?
    她皱着眉,想起中学时美术课上老师讲名画,有个词,叫环境色。
    于是,她又加了点黄,加了点红。
    颜色黑里泛着黄,黄里带着橙。
    她拿起那一小枝松叶,用它蘸了蘸颜料,蘸满了,蘸匀了,很漂亮。
    她看着空荡荡的沙漠,淡淡的看,静静的看,认真的看,看的快要走进画里。
    程潇抬起了手,把蘸了颜料的松树枝印在画布上。
    一触而成。
    她的手上沾满颜料,很油,很滑。
    她放下它,看着眼前的画景。
    沙漠,
    沙漠。
    圆日怒放,
    暖风摇过,
    一棵孤傲的树站立,
    庞大的世界,
    它坚强而渺小,
    它独立而巨大。
    程潇在这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没有人回来。
    她洗干净手,把屋子收拾一通,回去了。
    下楼的时候她总觉得那幅画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她把手揣进口袋里捂着,低着头,慢悠悠的走下楼。
    刚出单元门,一阵风过来,凌冽,粗暴,高高的扬起她的长发。
    那惨白扑面而至。
    怎么又下雪了。
    程潇抬起脸,轻呼了口气,一团白雾消散在空中。
    这奇怪的天气。
    天地变的苍茫而肃穆。
    她转弯,向前走。
    地上浮着干碎的雪粒,一层,两层,三层
    她戴上口罩。
    突然,目光挺停住了。
    远方,男人没有打伞,白雪积在他的身上,有的化开,有的没化。
    程潇伫立,淡淡看他,心口有团难以抑制的感情,快要迸发出来。
    他向她走来。
    一步,一步。
    程潇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了出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
    他从她身边走过。
    那一刻,
    心灰,
    意冷。
    可是啊,你看不到我,我不怪你。
    她伸出手,捏住他的衣角。
    男人停了下来。
    两人并肩,朝着相反的方向。
    许邵东。
    男人没有动,眼帘轻抬,唇缝微张,心头一紧。
    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找我了?
    他的手指轻轻的蜷起,紧紧的握住,轻轻的松开。
    程潇。
    我们多久没联系了?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因,可我们不能总是这样,至少你该给我个电话,给我个念想。
    对不起。
    她松开了他的衣角,手无力的垂着,被风吹的冰凉,她低下头。
    你一直停在原地,我就不得不往前走。
    他牵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包在手心。
    很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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