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些温言细语,恩爱缠绵,竟只有她一人当了真。
    听到他那边的动静,她立刻就擦了泪水, 微垂着头坐在榻上, 仿佛这样就能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满面狼狈。
    他走过来,将休书放在了她身旁矮桌上,就在他先前撑着头看她绣香囊的地方。
    母亲其实觉得你很好, 我其实当初同意与你订亲, 乃至后面娶你, 都是因为我确实
    侯爷不用说了,我明白。聂蓉打断了他,替他说道:我没有要怪侯爷和母亲的意思,是我自己不争气,因我这事,倒让侯爷白费了这几个月,也让表小姐平白做了继妻,受了委屈,侯爷与母亲这样决定,也是情不得已,我都明白。
    严辞便不再说了,顿了半晌才说道:终究是我误了你姻缘,你将库房钥匙给我,我让人将里面银钱拿出来,连同之前给你的碎银,还有一张房契,你都一并带回去,日后兴许用着上。
    不用了,多谢侯爷一片心意,我并不觉得委屈,也不要侯爷补偿,我娘家也并没穷到养不起我的地步,不用带什么回去。她柔柔说着,语中还带着泣音,却自带几分骨气,丝毫不愿露出一点卑微讨好。
    他看了她一会儿,一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抱一抱她,却又放了下来,然后别开头去没去看她,静立一会儿才说道:你弟弟还未及冠,你爹也不一定眷顾你,沈知仪也去了幽州,你身上备着钱终究是
    我说了不要!第一次,她提高了嗓子,直直望向他,用这样不敬的语气和他说话。
    而他也终究是停了下来,由她轻吼了这么一句,默然无语。
    聂蓉将那休书叠好收下,唤来外面的青梅冯妈妈几人,让她们即刻收拾东西。
    这次连最巴着严辞的冯妈妈也没开口劝她,反而收拾东西最是动作麻利,而她东西也不多,三两下便装好了几个箱子。
    聂蓉将之前收好的两串钥匙和那箱碎银都放在了榻边,想了想,又将手上那对敬茶时老夫人给的翡翠镯子摘了下来,与钥匙放在一起。
    见她现在就要走,严辞朝青梅道:去叫小陶备车马。
    不用。聂蓉回道,随后看向橘儿:你拿钱去租两辆马车过来,让他们在门前等着,提前说好让车夫帮我们搬东西上车。
    橘儿立刻就出去了,青梅与冯妈妈一起将几只箱子搬至院外,聂蓉见她们搬得吃力,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严辞一声聂蓉叫住。
    她回过头来,望向他,只见他上前两步,到她面前,定定看着她,沉声道:同处数月,你究竟有没有
    话说到一半,他却停住了,不知是难以开口,还是又不想开口,最后就这么看了她半晌,改口道:若遇难处,可到府上来寻我,或是母亲,或是严皓,他们会帮你的。
    聂蓉想露出个讽刺的笑,却在笑时又涌出了泪,她立刻回头,趁泪水落下前背朝了他,然后转身出屋去。
    严辞正要跟出门去,却只觉喉头一动,又呕出一口血来。
    幸好房内再没有其他人,外面的人也没听到这边的动静,他走到书桌旁,扶了桌角稳住身形,随后才缓缓直起身来。
    后来车夫来了,在院外将东西接出去,聂蓉带着身边几名陪嫁,连同小禾怜儿一起离开,再未回来过,严辞也久久站在屋内,并未出去。
    他想,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面吧。
    马车内,为安排小禾和怜儿的去处,聂蓉特地与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加上一旁的冯妈妈,一行四人。
    她拿手帕蘸了蘸眼角,强作平静道:如今我这样,怕是自身难保,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或是想回爹娘旁边去?
    两人相互看一眼,同时摇摇头,都红了眼睛,说不想回去。
    夫人给的那些钱,我爹怕是早就用了,而且就算我回去,他也要另外找人买我的,有人贩子去我们那儿收人,听说他们最爱将人卖到那种地方去。怜儿比小禾口齿伶俐一些,率先说道,而后又求聂蓉:夫人就收下我们吧,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能做事,那粗使丫头做的活我们都行。
    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两人也看出来聂蓉心善,是个再好不过的主子,若能跟着她,后面总归不会太凄零,可要被送去了别的地方,那就指不定会怎么样了。
    聂蓉听她们这样说,一时无言。
    若在侯府还好,但回了聂家,她自己尚且不知道怎么办,又哪里有钱养身边这么多人?若是把人转交给娘亲,让娘亲在聂家安置他们,又怕她们最后落了二哥的手,他房中两三个丫头都被他染指了,也没什么名分,以后主母进门,还不知会怎样。
    聂蓉不想亲手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推到那样的命运,却暂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只好回道:那就同我一起回娘家,到时候再说。
    两个姑娘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她却知道,她这个娘家,并不是那么好回的。
    严辞说得再对不过,她弟弟尚未及冠,如今还花着爹的钱在读书,她娘在家中说不上话,她爹也不是个疼她爱她的爹,更何况还有聂兰聂长文他们三姐弟,见她被休回家,还不知要怎样冷眼,大哥只怕也容不得她久住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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