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在覃竹三言两语的关怀问候下,那些压在心头的烦闷也淡去了几分,原来他是多么期盼有个人能与他分担肩头的重压。
    他温言道:阿竹,若是你不忙,我想请你抽空去看看火娃。他这段日子反反复复发热,前几日还惊厥了。郎中说,或是孟春突然离开,小孩子一时难以适应,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跟他亲密些。
    我不忙,我现在就去看火娃。覃竹急道。
    那真是多谢你了。我带了马车来。他一指街口,袁家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路旁。
    文清大哥,你稍等,我回去取个东西,原是上回答应了送给火娃的。
    她匆匆跑回店里,从柜台后拿出个大盒子,老贾看了不以为然,你又去袁家?
    火娃病了,我去去就回。
    别给自己惹麻烦!早点回。老贾嘱咐。
    知道啦!覃竹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跑了出去,也没顾得上听老贾在后面摇头叹气。
    第55章 心底柔
    马车上, 袁文清垂头想着心事,这段日子的纷纷扰扰涌上心头。
    镇南侯世子袁文竞此前来澶州,送上了袁侯爷的亲笔书信, 表达了袁家京城一系的期望。
    这是陛下登基后,头一次选纳后宫嫔妃, 尽管镇南侯没有嫡女,可还是点了袁家的女子进宫,这分明是表达了倚重之心。
    袁茂信中言道:文清侄, 今为至关重要之期, 进则能达,退则能静,袁氏一族亦当计之深远, 汝于澶州须慎之,再慎之。
    袁文清深以为然,早年开拓之时,袁家也没少干那冒尖出风头的事, 如今到了守成之时,自然要转变风格, 守拙为上。
    是以就是方氏提出,要借着孟春册封的喜事, 宴请一众亲朋旧故,被他婉言推拒了。
    母亲, 陛下刚刚除服, 正是励精图治,整顿朝纲的时候, 如今京城的名门世家, 连婚宴寿宴都一切从简, 咱们家还是低调些吧。
    方氏想的是要给自己女儿初夏争个面子,过了年,初夏就十八岁了,按理早就过了量媒议亲的年纪。只是原本孟春未嫁,她也不好越过姐姐张罗妹妹。
    如今孟春封了顺仪,虽然她心里有些堵,可毕竟还是要把这件事变成对自己女儿最有利的局面。
    她心里很不高兴,文清,我们这离着京城千里万里,请亲戚朋友来坐坐,碍着陛下励精图治、整顿朝纲什么事?何况请来的都是通家之好,这也是为了顺仪做面子。
    袁文清温和道:顺仪要这番面子做什么,她如今需步步谨慎,处处谨慎,这谨慎二字便是我袁家今后的家训。
    你是家主,自然你说了算。方氏的脸色阴沉下来。可我这身居内宅的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何必跟我强调这谨慎二字?难道我做了什么不够谨慎的错事?
    袁文清略一停顿,忍着性子。母亲,家中事多,火娃又病了,这宴请的事就算了吧。若是母亲一定要请,就在您东府内宅请几位至亲女眷坐一坐也就罢了。
    方氏气呼呼的起身,不请就不请,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请什么客,让人说我不知谨慎么?说完也不理袁文清,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管家忧心忡忡的看着,太夫人总是这么跟您拧着,就看不到您的一片苦心。
    袁文清揉着额角,对这位跟了他们父子两代的老仆叹了口气。
    百年世家犹如一棵参天巨树,不免枝派繁多,良莠不齐。若都是劲儿往一处使,才能枝繁叶茂。
    管家点头称是,袁文清神色间三分清冷,继续道:若是有那残枝败叶,枯蒿腐草,为着整棵树着想,也唯有把那残枝枯蒿都砍下去。
    管家没敢接话,轻声道:大爷,您去看看大少爷吧,刚才嬷嬷来回话,说大少爷刚刚又烧起来了。小人已经叫人去请了赵郎中。
    袁文清点点头,起身去了内院。
    火娃的院子里,丫鬟仆妇站了一地,都大气不敢出,立等着郎中给来号脉。嬷嬷眼睛熬得通红,满脸担忧,火娃则闭着眼躺在床上,额头顶着个温凉的手巾把,呼吸粗重,脸色焦黄。
    赵郎中是澶州名医,专治各种小儿疑难杂症,从火娃一出生,就是赵郎中给他调理着。他轻手轻脚的,把了左手又把右手,看了舌头又翻开眼睛,然后跟着对袁文清作了个揖。
    袁文清问:赵先生,不知犬子究竟是怎么了,这段日子翻来覆去的发热,前几日还惊厥了一回。他从前身子虽然弱,却没这个毛病。
    赵郎中略一沉思,袁老爷,令公子这是心中郁结难舒,又不擅表达,是以食不下咽,寝不能安。
    郁结难舒?袁文清蹙眉看着跟出来的嬷嬷。
    嬷嬷把火娃从小带到大,比自己儿子还要亲,听了郎中的话,眼圈一红,大少爷半夜说梦话,总喊大姑姑。
    赵郎中点头,那便对了,自小照顾他的亲长忽然离开,他心中惴惴难安,又说不明白。且大少爷自幼体弱,近日又有些秋凉,故此发作起来。
    袁文清叹了口气,对赵郎中也拱了拱手,请您下方子吧,我让人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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