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蛊虫确实可以以放血之术引出体外,但却比一般的蛊虫更为顽强。
    隐藏在心脉深处的蛊虫无法彻底清楚,除非心脉销毁,宿主死亡,蛊虫也会跟着死去。
    否则,一旦被情所伤,滋生痛苦之情,残存的蛊虫又会卷土重来。
    随着宿主的灵力越强,吸食其精血的蛊虫也会更加棘手。
    加上此蛊在魔君体内已经整整蛰伏了如此多年,算是以身养蛊,被他强大的灵力滋养的格外可怖,每次发作都是一场浩劫。
    鬿雀沉吟半晌,推了推裴娇,你进去。
    烛龙注意到伞檐之下的裴娇,你让她来送死?
    鬿雀拂着长长的护甲,下一瞬白嫩的手便转化为利爪,若是她能平息魔君的杀欲,也算死得其所。
    裴娇被鬿雀用利爪抵着,没有后退之路,缓步走入没有点灯的殿内。
    身后传来门闭合的声音,唯有四角有几抹烛火在风雨中飘摇。
    外头是滂沱大雨,她尽量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却因为过于黑暗,踩上地上粘稠的血液发出黏腻的声响。
    下一刻,剑的冷光拂面而来,裴娇迅速仰头避过,削铁如泥的剑刃带过她额间的碎发,纷扬而落。
    借着微弱的烛火,裴娇看见顾景尧冷漠的双目,漆黑的瞳仁中闪着一点猩红的光,半面染着血,浑身散发着疯狂毁灭的杀意。
    裴娇暗暗骂了句疯子,不停地躲避着对方锋利的剑芒。
    黑暗之中,他的呼吸声越发急促,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痛苦,唯有无限的杀戮才可以平息这种苦痛。
    于是裴娇成了猎物,在这漆黑的殿内快速奔逃,衣袂翩飞之际映照剑的冷光。
    她躲避之间极力避开那些名贵的装潢,可是下一秒那些奇珍异宝通通毁在对方戾气十足的剑风之下。
    虽然裴娇反应灵敏身法轻盈,奈何双方实力差距着实过大,这殿内地形相较外头有些狭窄,不过片刻她便被围猎至角落。
    眼见那把剑就要穿透她,一道闪电撕裂墨色的天幕。
    这一瞬间天光大亮,瞬时将整座昏暗的宫殿照亮,锋芒相对的二人也借着这光看清了对方。
    被逼至角落少女像是围猎时受惊的鹿,那双眼黑白分明,恍若清澈的明镜,惊慌中又带着决绝,大有一种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这个眼神他曾在许多年前的雪域中见过,那个姑娘横剑在颈侧,问他敢不敢和她赌一赌。
    是梦么?
    闪电过后,便是低沉发闷的雷鸣。
    在那把剑触及裴娇面门之时,顾景尧握着剑的手及时停住。
    闪着寒芒的剑尖离裴娇的鼻尖不过分毫,她借着闪电的光看见他布满冷汗的额间,因极力抑制杀意而微微扭曲的痛苦神情。
    他看着她,手臂青筋暴起,汗珠自额间滑落,滴在冰冷的剑锋上。
    这些年来,自从她掉落阴阳裂尸骨无存,他便再也无法入眠,午夜梦回,她也从不肯入他梦里。
    思念成疾,断情蛊发作便是常有的事。
    每到此时,蛊虫便会游移在他的筋脉之中,啃食他的血肉。
    这蛊毒每发作一次便会更加严重,起初还可抑制,到了后头便会愈加疯魔,成为满心杀戮的野兽。
    他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体内的断情蛊来势汹汹,难以抑制的张狂杀意在脑海叫嚣。
    杀意再也无法控制,下一瞬,他握紧剑柄,掉转剑尖,竟直接捅进自己的腹部。
    噗嗤,剑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温热的血溅在裴娇的脸上,闪电照亮她眼底的惊诧。
    多年不见,他怎么越发疯魔了,狠起来连自己都捅
    血流了一地,他却因这疼痛而缓解不少。
    外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他盯着面前的裴娇,颤巍巍伸出满是血的手,眼尾低垂,小心翼翼地哑声道,是你么?
    这些年,模仿她音容相貌女子数不胜数,她们各怀鬼胎,都想着借此接近他,却全都死在他的手下。
    这些相似的眉目,相似的身段却都拼凑不成一个她
    这道喑哑的声音被雷鸣声盖过,裴娇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他盯着自己落空的手,无端想起先前在阴阳裂中,差一点就可以抓住她的手。
    可她却毫不犹豫地当着他的面,坠入深渊。
    哪怕是死,她都要离开他。
    体内本被抑制的断情蛊又死灰复燃反扑而来,蛊虫在他筋脉中游移,噬心的痛传遍四肢百骸。
    他将桌上的玉壶悉数扫落在地,眼尾猩红,目色痛苦,不是她,全都不是她,你们如何敢和她比,滚!
    裴娇心疼地看着地上化作碎片的玉壶,这玉壶色泽通透,价值不菲,应当能抵许多债呢。
    惋惜过后,她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借此机会迅速遁走。
    她推开门,外边正等着收尸的鬿雀烛龙看见她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纷纷像见了鬼一样盯着她。
    裴娇摸了一把脸上的血,面色很淡定,噢,是这样,他叫我滚,我就滚了。
    她看向鬿雀,露出一抹笑,看来魔君大人似乎并不需要人照拂,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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