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明显的拒绝了。
    阿金偷瞧叶青尧,想从她脸上看出除开淡漠平静之外的其他情绪,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意外也好。可没有,她无波无澜,毫不放在心上,周宿的发烧可能还比不上她现在手中的字画。
    阿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替周宿感到可悲,也许是同情,也许也有一点对叶青尧的埋怨。怎么会没有呢?就算是养一只猫儿狗儿都会有感情,何况周宿对她这样好,千依百顺,甘愿付出所有。
    阿金垂头绞自己的手,轻声嘟囔:坤道是不是太狠心了一些?您您可是修道的人啊。
    叶青尧轻笑,那又如何?
    阿金被这话堵得郁闷:修道的人不都是菩萨心肠吗?
    要让你失望了。叶青尧笑容不改,和熙而温柔:我修的是无情道。
    阿金瞪大眼,还有这种道?
    忽然,她们都听到门外传来的剧烈咳嗽。
    阿金吓了一跳,赶紧出去看,阿银扶着脸色惨白的周宿正在外头。
    他咳嗽时背脊佝偻着,痛苦的模样如同一具快要散架的骷髅。
    阿金意识到刚才他们的谈话都被他听见了,周宿肯定是被叶青尧的话刺激到,才会咳得这么厉害。
    咳咳咳!周宿用力抓住阿银的胳膊,咳嗽嗓音嘶哑难听,身形摇摇欲坠,他把脸藏起来,害怕叶青尧走出来会看到他这样没用的样子。
    可他多想了,无论他多么难受煎熬,叶青尧始终没有踏出这道门槛,就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递出来。
    周宿因此咳得更加凶猛,真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似的。
    甭说别人听了这动静烦,就连他自己也唾弃自己。
    他这趟过来是给她送油灯的,那盏他早就做好的油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好理由送出去,今天拖着病体都要来,实在是太想她,太想看她一眼。
    到门外又觉得不恰当,他病得这样严重,又狼狈又虚弱,要是传染她怎么办?这样想着,就一直没敢进去,谁知道会听到叶青尧那句无情道,仿佛在提醒他,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一手缔造,都是他自作自受。
    周宿猛烈咳着,却还能腾出心思,小心翼翼将油灯递给阿金。
    他实在说不出话,只能用嘱托的眼神望着她。
    阿金连忙点点头,赶忙捧着油灯送进去。
    坤道!阿金觉得她并不是捧着一盏普通的油灯,而是在捧着周宿的一颗真心。她将它送到叶青尧眼前,满含期待:这是我家先生给你的!
    叶青尧当然能听见外头的咳嗽,只不过不愿搭理,淡淡瞧着阿金手里的东西,想起那盏被周宿打碎的油灯,心情有些不愉快起来。
    东施效颦,愚不可及。
    淡漠,漫不经心的点评,外头的咳嗽声猛然停住。
    阿银立刻去瞧周宿脸色,他应该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怔怔地僵住。然后慢慢地,阿银瞧见他眼角显露出来的湿,无助,无措的低头。
    真是难得,先生明明最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自己也从不会掉泪,此刻却湿了眼眶,红透眼圈。
    他慌乱转过身:走吧。
    他甚至没有勇气冲进屋里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糟蹋他的心意。
    周宿不让人搀扶,阿银只能寸步不离,紧张注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先生阿银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周宿只会被折磨得更加人不人鬼不鬼。
    要不算了吧。
    周宿停住脚步,慢慢抬眼望着雾蒙蒙的天发愣,很久以后,声音像从悠远的地方传来,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他轻声喃,无比温柔:我不会放弃,她需要我。
    不。
    不是她需要您。
    是您需要她。
    阿银摇摇头,没有说出这些话,但他知道周宿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一点,他只是在催眠自己,寻找一点点可怜的安慰。
    他真可怜啊。
    阿银觉得。
    阿银。
    回去后,周宿无神地坐在床上,忽然问他:你说,如果我从前没有乱来,她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阿银感受到了周宿的希冀,总觉得他问这句话时,眼里藏着怪异的兴奋。
    阿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谁都不知道再来一次的话,事情会怎么发展。
    抱歉,先生,我不知道。
    嗯。周宿有些失落的点头,躺回床上闭眼挥手:你出去吧。
    阿银狐疑地看看他,似乎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他疑惑不解的退出去,替周宿关上门,因为不放心,倒没有离开。
    阿银在门外守了十来分钟,冷不丁回想起周宿刚刚那句话。
    如果我从前没有乱来,你说她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当时先生的表情很奇怪,像在深思熟虑,像在问他,更像在问自己。
    等等
    深思熟虑?
    阿银觉察出不对劲,虽然还没想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但周宿一定下了某个可怕的决定。他迅速推门,瞧见周宿拿起一把锐利的匕首,厌恶地朝自己下身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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