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听到青尧说的话,淡淡说着我的死活与她无关,那是我第一次切实的感觉到了心碎,倒也不是像玻璃那般被摔碎,而是话随风钻进心里,变成一片片细小的刀刃,一点点,缓缓慢慢地凿着我的血肉。
    我才知道,心碎是超越万千,嵌入骨髓的痛。
    这才刚开始啊周大浪,顶住。
    第28章
    霏霏细雨卷回帘,夏携阳把房梁瓦儿晒,青苔干,留昨夜风痕迹,溏江碧湖如翠,拱桥映成圆。
    早晨风凉,一碗豆浆香味儿散,倒也能驱走寒。
    柳树枝条垂,戴斗笠的船家揺船缓缓来,与薄雾打个照面,挽光留宿,成全这夏景江南。
    周宿人在溏江客栈三楼雅间儿,窗半掩,晨光泄来,铺一层在他半边身,额前薄发遮眼帘,他手盘宝石,慵慵闲闲往外瞧一眼,调子懒:来了吗?
    阿银一直在窗户边盯着,唯恐错过了人,忙回话:还没。
    溏江街道的早晨人很少,卖早点的店里各式香味儿飘,勾得人馋。
    周宿慢悠悠从软塌里坐起来,走到窗边投眼望,几条巷子炊烟袅袅,是早餐店,有最简单的油条豆浆和小笼包。
    平常人间里的平常烟火气。
    去买点儿。
    先生要吃什么?
    给叶青尧送去。
    阿银有些惊讶。
    上次他和姐姐斗胆去请叶青尧,后来在门外撞见周宿,他那时候的境况着实吓到了阿金阿银姐弟,很怀疑他下一秒就会被气死过去,但好在周宿撑住了,没让叶青尧知道他来过,静悄悄离开。
    令人意外的是回到周家,周宿也没有处罚他们,姐弟俩以为他还会把自己关起来,没想到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吃饭。
    吃饭这事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享受,但对周宿来说,更像是上刑场。
    他吃得勉强且痛苦,好像吃进去的不是饭,而是一些细细碎碎的刀渣子,可以划破他的口腔,咽喉,五脏六腑。
    一顿饭,他最后竟然吃得吐起来,但没放弃,吐完回来继续吃。模样冷漠,事不关己地消化这份辛苦。
    阿银总觉得,先生简直在自虐。
    从那天起,他开始按时吃饭,哪怕没食欲也会吃,胃痛也吃,吃到吐也吃。
    偶然的,阿银和姐姐打扫院子时听到他自言自语在喃喃。
    我才不要死,活个百年,也好让你折腾个够。
    原来是这样啊,为了和叶坤道赌气,可叶坤道什么也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都是自个儿的一厢情愿。
    自个儿生闷气把自己关起来,自个儿不吃饭,又自个儿吃饭。
    阿银不敢说,周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不,今儿他忽然叫他一起出来,还让人准备一条凶狠异常的大黑狗,然后一直在三楼等叶家二夫人过来。
    阿银不理解为什么要等叶家二夫人,但聪明的照做,现在听到周宿的吩咐,有些诧异。
    先生出来到现在还丁点儿东西没吃呢,就先惦记叶坤道,对她是真不记仇。
    周宿近几天被吃饭折磨得有些疲乏,眉眼透着冷倦气,抽支烟,风把雾卷。
    他的眼神在下面早餐店飘几圈,嗓音淡:选家好的,每样都买点儿,雇人送过去,你留在这儿,咱们还有事。
    好的。
    阿银快跑到门口,又跑回来:先生吃点什么?
    周宿沉默一阵,说:让人送去后问问她吃了什么,就给我买什么吧。
    那要是叶坤道不要怎么办?
    周宿抽烟用力:扔掉。
    好的。
    等等。周宿叫住他。
    阿银瞧见他压眸,抽烟样子莫名有一股无可奈何的落寞味道。
    她如果不要,带回来,我吃。
    好的。
    好在见过周宿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否则阿银都会怀疑眼前这人不是他家先生,居然心甘情愿去吃人家姑娘不愿意吃的东西。
    他大胆猜测,这是想一解相思?
    毕竟先生已经几天没去老宅子,自然也就几天没有看到那位叶坤道了。
    阿银感觉得出来他每天都很崩溃,快要支撑不住。
    有些时候,人就像药,得见到才能治病。
    阿银跟附近的人打听谁家最好吃,还上网看评价,买好后让跑腿帮送,然后立即回到客栈。
    周宿换了个位置躺,他不喜欢晒太阳,躺的地方被窗外头的树梢递来一片树荫,在脸上摇摇曳曳,斑驳却也好看。
    淮江城的公子哥儿里,就属他有这份闲情逸致。
    先生人看着困倦,睁眼问:送去了?
    是。
    买的什么?
    张福记的小笼包,汤圆,米糕,豆浆,蒸饺,生煎包。
    周宿轻唔,淡拧眉:忘了样东西。
    什么?
    花。
    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但姑娘家总喜欢花的。
    我现在去买吗?
    用不着。周宿指尖点烟灰,语气里的妥协没怎么藏好,晚点我自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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