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原主的父母给原主。
    给予的东西如果被拒收,给出来的人会更难受。她没资格替投水自尽的原主拒绝,唯一能做的就是多买点市面上紧俏的物资比方说罐头之类的给那对夫妻寄过去,好歹不能占人家便宜。
    想想看,她穿越的都是怎么回事儿啊?父母缘都这么淡薄。
    第137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虫)
    因为直到8月份才填报志愿, 田蓝原本还挺担心,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录取通知书去报到。
    结果相关部门的速度远比她想象中的快,8月还没结束, 录取通知书就送到了上榜考生的手上。
    这是田蓝第二次拿到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比起21世纪各大高校疯狂内卷的个性化录取通知书,现在的前辈们就朴实多了。
    简简单单的一张纸,除了学校姓名不同之外,其他内容都大同小异。无非是某某同学,你被某某专业录取了, 请于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年某月某日到学校报到。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教室录取通知书里面居然还标明了如患有肺病或其他严重传染病者, 不必到校的内容。倒是没提他们不到学校的话该怎么办?
    无论她自己还是陈立恒亦或者英子,都身体健康,倒没了这个烦恼。
    录取通知书到手, 他们就不得不暂时脱离工作, 开始忙碌起来。
    现在去大学报到,不仅仅要打点行李, 凭着录取通知书去购买车票,还要迁户口。
    1980年的户口制度和人的一切挂钩, 可以说户口直接控制了你的生活, 没户口就拿不到粮票。在向阳公社这样的乡下地方,没粮票你好歹还能吃粗粮或者高价换细粮。但如果你去了城市, 你就是掏大价钱,除非去黑市, 其他地方你也买不到吃的。
    这些事情零散而琐碎, 谈不上多复杂, 却要人跑来跑去, 不停地盖章子。
    好不容易喘一下口气, 田蓝和陈立恒还是没办法回去继续上班。
    作为向阳公社头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工农兵大学不算啊,那不是考出来的,广大社员同志并不太认可含金量),他们还得办席面招待八方来宾啊。
    大家伙儿倒不是馋这顿肉这顿酒,而是要沾沾文曲星的喜气。对这个时代的农家子弟而言,想要鲤鱼跃龙门,改变农民身份,考学几乎是唯一的出路。能考上学校获得干部身份,那叫祖坟冒青烟,大家能不过来凑个热闹吗?
    田蓝和陈立恒不能免俗,也没打算免俗。虽然满打满算,他们穿过来也不过10个月,但乡里乡亲们对他们的照顾却是满满当当。
    摸着良心讲,如果没有广大社员同志的积极响应,即便他们有18般武艺也难以施行。一个篱笆三个桩,众人拾柴火焰高。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好歹干出点事情来了,靠的就是大家伙儿的支持啊。
    田蓝和陈立恒盘点了自己的收入,毫不犹豫地拿出100块摆了10桌席面。
    酒是现成的,糖也是自家产的,村里有鸡蛋,镇上有不要票的现杀肉,大队书记还特地去沟里撒了网,拖了几大捅鱼虾上岸,又张罗着宰了养鸡场的小公鸡,务必保证每一桌鸡鸭鱼肉齐全,道道都是硬菜。
    他家英子也考上了中专呢,是他们赵家沟正儿八经头一个,凭自己考学吃上国家粮的人。
    他没走后门,也没给女儿搞暗箱操作,靠的是英子自己好好学习。
    他光荣,他骄傲。
    看哪个狗日的还敢说女娃娃不用上学?不上学能干嘛?一辈子跟你们一样,只能在地里刨食吗?
    没这两个懂文化懂知识有技术的知青,你们到今天炒菜都不敢放油,还每个礼拜都吃上肉呢。做梦吧。
    除了赵家沟的社员之外,向阳公社的同学同事还有革委会主任以及校长和唐老师都来了。革委会主任一个劲儿拍陈立恒的肩膀,不停地喊:“好,很好!”
    田蓝看着他那厚实的手掌,很想让他好好吃肉喝酒得了,别再继续拍陈立恒了。再拍下去,铁打了身体都要被你拍垮了。
    她赶紧给革委会主任敬酒:“主任,谢谢您的支持和帮助。如果没有您的话,咱们赵家沟,咱们向阳公社,肯定没有现在的红火。”
    结果主任显然是喝高了,居然挥挥手打了个酒嗝:“我,我是不行的。我一没技术,二也不会管这些事。不过之前的书记跟我讲过,不懂不装懂,让懂的人去做,就好了。不捣乱,就是支持了。”
    果然喝的不少,净说大实话了。
    主任有点伤感:“你们这走了呀,我心里发慌哎。你们走的时候,留下的一堆家业都是红红火火的。我上县里开会,哪个公社不羡慕我们哦。就连县长县委书记都表扬我。可我心里虚的慌哦,我又没做啥子。要是你们走了,这家业败了,我哪有脸见人哦。”
    田蓝安慰他:“主任你就别妄自菲薄了,咱们向阳公社卧虎藏龙,大家伙儿哪个差啊。我们还有强有力的外援,吴师傅和王会计,这么多同志都在支持我们向阳公社建设呢。我们将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等我大学毕业了,我还回咱们向阳公社!”
    革委会主任被吓到了,赶紧摆手:“可不敢。别回别回,大踏步往前走,好好学习,好好学本事,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和智慧。”
    田蓝哭笑不得,也不跟人表忠心了。反正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怎么做。
    吴秀芳拉着她的手,表情有些怅然:“兰花花,恭喜你,希望你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田蓝笑了:“我不是说漂亮话,我将来肯定回来。”
    已经经历过两个世界,她关注的一直是农学。这一世,她也要持续研究三农问题。她始终觉得,如果真能把这问题研究透了,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就能避免很多遗憾。
    吴秀芳胡乱点点头,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也强调:“我会好好学习,好好工作的,我一定不会再浪费时间。”
    虽然直到现在,她也没搞清楚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但因为手边有事做,闲下来的时候又有知识要学,她反而没时间去纠结。
    有的时候躺在床上,想到自己的现状,吴秀芳惊讶地发现她并不害怕。即便时间流逝,青春一天天飞走,她也没那么恐慌。
    因为她在做事啊,她在为自己和集体创造财富。
    也许就像书上说的那样,与其烦恼不如干活。也许干着干着,你就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田蓝伸出胳膊,紧紧地拥抱自己的伙伴,鼓励对方:“加油!我相信不管将来你是留下还是离开,你终归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你不放弃。”
    胡长荣也过来跟他们碰杯。
    女同志们喝的都是度数很低,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果汁的果酒,他来敬酒也没心理压力。
    “兰花花,老九,你们去了大学可要好好学习,把我们所有没办法上大学人的份儿都给学了。”
    他读书时是标准的好学生,成绩名列前茅,是公认的小神童。他家族里的哥哥姐姐们都考上了大学,他以为自己将来也会成为大学生。
    但他的中学时代真正持续了只不到两年就告一段落,随着1968年的大下放潮,他拿书本的手拿起了锄头,他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农民。
    预考的失败,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年少时的梦已经破灭了。
    午夜梦回少年时光,猛然惊醒后,看着身旁的妻子和孩子,他眼角唯有湿润。
    都过去了,人生就像一条长河,每个人都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往前走。
    虽然妻子和岳父母都支持他再复读迎考,但他已经这把年纪,又有孩子要养,岂能如此自私。岳父母毕竟年纪大了,妻子又要干活又要照顾孩子,实在太辛苦。
    他于心何忍。
    反正赵家沟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虽然现在比起大城市还差远了。但好日子都是人干出来的,只要大家都保持住这股劲,将来就是赶不上城里,也肯定比现在好。
    过了这么久,他渐渐跟自己和解了。差距只能一天天的追赶,不一定非要马上超越,只要比过去更好,能够看到前方的希望,就已经很好了。
    陈立恒叮嘱他:“那你可不能放松,你得继续学习,跟着电视机学。”
    到现在为止,赵家沟有电视机的人家还是不多。毕竟对农民来说,一次性拿出200块钱,开销太大。
    况且知青点和学校的电视机都对外开放,他们可以搬着小板凳过去看电视。有电视剧的时候看电视剧,人家要学习时,他们也跟着瞅一眼。
    不过胡长荣家有电视,他妻子特地过来买的。
    事实上,在赵家沟社员们最挣钱的几个月里,因为胡长荣要备战高考,他们家少了一个主要劳动力,比起其他人,少挣了不少钱。何况之前拉电线,又花了一大笔钱。眼下他们家并不宽裕。
    但胡长荣的妻子听说电视上也有大学之后,便坚持给丈夫买了电视机。
    她清楚丈夫是为了自己和孩子才放弃回城。她知道丈夫是出于爱和责任。但她不能无视丈夫的牺牲。她希望能够竭尽所能让丈夫过得更好些。
    一台电视机,能够让丈夫距离她想上的大学更近些。
    电视机搬回家的当晚,胡长荣回家看到,抱着妻子哭了起来。
    他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没有谁对不起他,他也没对不起任何人。将来,他也不会对不起谁。
    大家都在往前跑,留在原地的他同样没放弃。不是有电视大学吗?他现在学农业机械学课程,收获极大。他还在电视上看到了养鱼,他准备自己也试试。
    宋清远和何秀莲夫妻特地从县城赶过来参加庆功宴。两人都莫名有些伤感。
    虽然他们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发展的越来越好,但他们也清楚,随着物理距离的拉长,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同样会越来越长。
    终将,曾经的密友,变成了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宋清远伸手捶了一下陈立恒,骂了一句:“你小子!”
    你小子怎样?他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何秀莲则和田蓝说话,表达自己的疑惑:“实在太奇怪了,上次我在电视上学到了一个新的治疗办法。我给病人用了,效果很好。可是我去城里上培训班的时候,教我们的教授都没听说过这种治疗手段,还说我想当然。结果刚好有个病人是类似的情况,我又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好了。大家这才相信。但是教授说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书本文献上看到过同样的治疗记载。”
    田蓝在心中呵呵,科学技术日新月异,蓬勃发展。40年后的网课,对现在来说,那都是外挂呀。
    她眨巴眼睛,满脸懵懂无辜,笑容大大:“真的啊,那实在太好了。”
    何秀莲皱眉毛:“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这课程到底是哪儿来的吗?县里办的电视大学,我也去旁听过几回,都没有这样的。”
    田蓝直接装傻:“也许是其他地方的频道呢。我们这个电视机也不是正规厂出来的,到现在我们也没搞清楚接收信息的原理。”
    何秀莲本来也不真的指望能从田蓝口中得到答案,因为这事儿显然无解。只能说世界太大,信息太多,他们留在原地能获得的信息都是偶然。
    田蓝趁机宣传自己的观点:“管他是怎么来的呢,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只要对我们有用,那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就要好好学习,好好吸收。”
    她热情地鼓励何秀莲,“你现在学到了教授都不知道的知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所以你有义务,把你学到的东西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能够掌握新的有用的知识。”
    何秀莲有些茫然:“我怎么传播呀?我又不能捧着电视机到处跑。我也没资格给别人上课呀。”
    田蓝笑嘻嘻的:“那你可以写文章啊,把你治疗病人的经过和心得体会都写下来,寄给医学杂志,这样就有更多的医生护士知道这种治疗手段了。”
    何秀莲有些犹豫:“这样可以吗?教授都说他没看过相关文献。”
    “所有的东西都是前人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呀。难道之前的人没做过,后面的人就不能做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整个社会还怎么进步?偶然间发现的东西,经过无数次论证,那就是真理。”
    何秀莲终于被打动了,鼓起勇气点头道:“好,我来写。”
    那些神奇又好用的治疗方法,的确应该被更多人知道。那样可以解除很多人的痛苦,甚至挽救他们的生命。
    一场庆功宴闹哄哄的,不时有人过来敬酒。饶是田蓝和陈立恒都身经百战,十分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他俩免不了还是喝得头重脚轻,走路都摇摇晃晃。
    吴秀芳和来娣搀扶田蓝,把人送上床,哭笑不得:“你啊你,喝成这样。”
    吴秀芳想了想,决定还是给她擦擦脸擦擦身上吧。不然明天早上她起来,肯定又馊又臭。
    她去打热水。
    躺在床上的田蓝看着来娣,突然间冒出一句:“你想不想改名字?”
    来娣愣住了,茫然地瞪着黑漆漆的眼睛:“改名字?”
    “对,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是万物的祝福。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他独一无二的象征。它承载了世界对他的美好祝愿。你诞生的意义不是招来弟弟。”
    来娣眼睛红了。
    其实她以前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有问题。
    在这个时代,来娣、引娣、招娣实在太多了,多到所有人都引以为常,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因为喝了酒,田蓝的声音软软的:“所以,你给自己取个名字吧。你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就给自己取一个怎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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