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农场如此作是圣母病发作。本身驻军和地方的关系就相当微妙,解放军不同民争利也是传统。况且农场的情况再糟糕,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们的生活肯定要比周围的生产队强。
    要是为了争水,双方大打出手,那影响就太恶劣了。
    大家急得够呛:“你甭说这些没用的,现在咱们要怎么办?你可别忘了,庄稼不浇水,是会干死的。”
    立刻就有人酸溜溜:“你的庄稼是种在水面上没问题了,可是大家的稻子都种在地里呢,真的会绝收的。”
    周围的高中生跟着强调:“你不要忘了你也有地上的实验田呢。难道你不管他们了?”
    结果大家经过实验田的时候,看见地里的庄稼,顿时更加绝望了。
    田蓝当然可以气定神闲啊,她的庄稼根本就不将遭受干旱的模样。无论水稻玉米还是甜高粱,都长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半点儿都不蔫蔫的。
    众人看着一片青翠,都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庄稼就跟偷偷喝饱了水一样,完全没有经历过干旱的迹象。
    田蓝蹲在田边,观察庄稼的长势,随口解释道:“玉米跟甜高粱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耐旱能力,所以现在的情况不稀奇。至于水稻,之前我说过了,我之所以采取那样的栽种方法,就是为了让水稻根能够扎得更深。三江平原整体气候还是偏湿润的,地里的水含量也比较高。当水稻根系足够发达的时候,它们就可以自己从土里吸取到足够的水分跟养分。”
    从8月初上山到现在,她一直都没过来看过这些庄稼,但它们依然顽强的生长着。
    高卫东皱着眉毛:“你别光说这些啊,其他地里还有这么多庄稼,它们又不能自己吃到这么多水。你赶紧帮着想想办法。”
    田蓝摇头,老老实实道:“我也没有好办法,我同样着急。虽然这个方法可以缓解旱情给庄稼带来的损失,但这种缓解也是有限的。干旱时间久了,我的庄稼也会欠收。”
    她又不是海龙王,可以呼风唤雨的那种。
    她能说什么呢?难道她说你们围垦万亩良田,大大降低了湖泊的蓄水能力,所以前面闹洪水,后面闹旱灾?那现在讲这些也没实际意义呀。别说退耕还湖不可能,就是现在开始动手也来不及了。
    众人焦灼地围着庄稼地转来转去。这真是要了老命了,天不下雨人又拦着水,他们的庄稼难道真得干死了?
    先前提起水风车的男生就叹气:“咱们还不如种冷浸田呢,起码不缺水。”
    其他人跟着点头,深以为然。山上同样50多天没下雨了,结果田里照样有水呀。
    田蓝无语:“那是地下水,冷浸田的地下水位高,水一直冒出来,才把田泡成那样的。你在这里挖口井不照样有水吗?”
    高卫东却突然间叫了起来:“对,山上有水!”
    众人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却兴奋地连笔带画:“我们可以把山上的水引到山下来,这样比再挖一条渠引水快多了。”
    田蓝不得不提醒他,虽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是山坡并不是光滑的,想把水引下来也很不容易。说不定花费的精力要比挖水渠挖井花费的更多。
    高卫东一摆手,直接否认:“谁说要挖渠下山了?我引水下山就好。”
    大家伙儿都被他吊起了胃口,不挖水渠,他要怎么把山泉水引下来啊?
    高卫东胸有成竹,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用水管子呀,直接用水管将水引下来就好。”
    田蓝直接打消他的痴心妄想:“这是个好主意,可是这么多水管子,你到哪儿去找?即便你有门路,但管子批下来也需要时间。现在物资都紧张的很,谁拿东西都得排队。”
    高卫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连连摇头,直接否认:“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批水管,这里就有现成的水管。”
    他伸手指向竹林,意气风发,“看,那就是我们的水管。一条寒玉走秋泉,引出深萝洞口烟。十里暗流声不断,行人头上过潺湲。我们用竹筒引水下山!”
    众人先是瞬间沉默,然后爆发出欢呼声,飞快地朝竹林跑。那就是他们的水管啊。有了竹筒,他们就能把山泉水引下山了,再也不用担心庄稼干旱了!
    高卫东看田蓝停留在原地没动,不由得奇怪:“这个方法有什么问题吗?”
    田蓝摇头,感慨万千:“我是觉得估计农场很快就会出新规定,把竹子当成树木一样管理起来,不再谁都能砍了。”
    纵然农场到处都是竹子,照他们这个用法,领导也会崩溃的。
    唉,估计明年的竹笋堪忧了。
    不过管不了许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局再说吧。
    人多力量大,干活的时候尤其明显。
    按道理说,从山上到山下十几里地,那么多竹筒要接成竹龙,花费的时间精力可想而知。
    但他们人多啊,光是上三的就200来号人。农场的中小学生还有自己的朋友和伙伴。你喊一个我叫一双,呼呼啦啦这队伍就直接扩展为五六百人。
    这么多人一起上阵,效率自然是杠杠的。竹林瞬间就清空了一大片。
    完了要衔接竹龙,大家就开始犯愁了。竹筒中空有节,必须得将竹节去除掉,才能够将竹筒变成真正的水管。
    但竹筒要怎么去除内结呢?直接从竹子的一端用力捅?那不可能。别忘了竹子好长好高的。得用多长的锉刀才能做到这点啊?
    有人提出建议:“我们干脆将竹子一劈两半吧,这样去除掉竹节,直接拿一半的竹筒当做盛水的容器。”
    其他人立刻摇头,不行。为什么?竹子那么长呢?你能一刀竖劈两半?那也太考验刀功了。
    田蓝也出建议:“我们可以将竹子锯短点儿再劈,这样会比较保险些。”
    高卫东刚好拿了刀过来,闻声就无语:“不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吗?你们这么多臭皮匠,怎么脑袋瓜子就不好使呢?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好想的?竹节竹节,我们要挖掉的是竹节,直接挖竹节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在翠竹的竹节位置上下划两刀,直接准备撬竹节。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对呀,他们一直纵向考虑竹节的问题。怎么没想过,竹子砍倒了就横躺在地上呢?直接朝竹节下手,只要划一半,将竹节撬出来就行。
    田蓝刀工有限,加上刀子也是有数量的,轮不到她动手,所以她就成了袖手旁观的人。
    这人看就看呗,她还当老师有瘾,这会儿也不忘给大家出考题:“大家能不能说一说,用这种方法处理竹筒的好处?”
    照理说这种不干活还唧唧歪歪的人最讨嫌,但大家被她虐惯了,居然真有人理睬她。
    尤其是农场的小孩,反应最热烈,一个个可以说是争先恐后。
    有的说这么做方便,不用想方设法劈开竹子,也不必担心竹子被劈坏了。
    有的说这么做省事,本来他们还想着上哪儿找这么长的签子,从竹筒内部将竹节捣碎。
    田蓝一边听一边点头,又鼓励道:“还有呢?”
    大家陆续说了一通之后,她仍然不满意,像个周扒皮似的压榨:“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还是有其他的好处。”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她才自己补充道:“这个好处在于一个是减少了水分被蒸发的概率。你们看如同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只有竹节这点,比起将竹子一劈两半,这么做水分被风被太阳带走的可能性就会降低许多。 ”
    好些人茫然,这算什么好处?他们还以为她说的不将竹子劈成两半,好处在于每次经过水管运输的水能够增加一半呢。
    田蓝认真道:“我们将水从山上运到山下,本质上还是因为山下缺水。在缺水的地方,每一滴水都是好的,要尽可能减少水分消耗。我们在大西北采取滴快,而不是大水漫灌的方式,浇菜浇瓜,就是为了减少水分的损耗。”
    好吧,众人勉为其难的接受,谁让她是从缺水的大西北来的呢,张口闭口就是要节约用水。
    田蓝可不客气:“三江农场不缺水吗?你们为了灌水都要去跟别人干仗了。”
    大家伙儿摸摸鼻子,什么叫做虎落泉阳被犬欺,说的就是他们眼下的状况啊。
    田蓝还没说完,又补充道:“像这种挖竹节,每一节都暴露一个小孔的方法,比起从内里将竹节完全捣碎,又有另外一个好处,刚才大家似乎没有提起水管,水管是用来运输水的,运输水最怕什么?就是中间被堵塞这头水灌进去,那头水出不来,那就要命了。倘若这个水管是完全密封的,那么你也搞不清楚究竟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是现在这个水管它有一部分是暴露的,你可以精准到究竟是哪一节竹子有问题,然后我们可以想办法对症下药。”
    众人一想,嘿,还真是啊!
    好些人都围着高卫东夸奖:“你真能啊,想这么多。”
    高卫东却有些茫然,他想个屁,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而已,他还想着12345呢,有这想的功夫事情都做完了。
    田蓝却一本正经地强调:“一件善举的益处是三五分钟都难以说清楚的。可能在今后的使用过程中,我们会发现这个设计更多玄妙的地方,那个时候我们也许会发出惊叹,天啦,这么设计的人实在太聪明,太富有远见性了。”
    高卫东的脸没被晒红却被她的话说红了。尤其是她讲话的时候,表情真挚眼睛明亮,很像是发自内腑。
    这这这就让人很不适应,她吹什么彩虹屁呀,他还不如跟以前一样冷嘲热讽的,那样起码让人感觉自在些。
    可怜的大学生狼狈逃窜,直接往前冲,只丢下一句:“你们赶紧挖竹节,我去接着砍竹子。”
    田蓝摸摸下巴,呀,傲娇系都是这么个风格。以后得多夸夸他们,似乎才能让他们适应。
    从山上运水到垄田,单依靠竹子做竹筒,肯定不行。路太漫长了,成本太高。
    不过大家也不担心,因为他们有水渠呀,围垦开田的时候,花了大力气修筑的水渠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众人只要将山泉水从山上引到水渠边,然后水渠就滔滔不绝的在江水流向农田。不用担心倒流去上游方向,这回大家也把前面的路给堵死了。
    农场领导瞧见了就当做没看见,他们不指望河水灌溉庄稼,但也没宽容到当真自己想方设法从山上引了泉水,还要被别人分去用。
    他们也有生产任务哩,秋收都有产量指标。
    这一波山泉水的应用,可以说是雪中送炭,虽然数量有限,比不上浩浩荡荡的河水。但是,也大大缓解了旱情。
    原先开始显露出枯黄迹象的庄稼,灌了水之后又开始生机勃勃,让人不得不感叹生命的顽强与倔强。
    大家严防死守,甚至还专门组成了护水队,生怕怕再有人对他们的水下手。
    如此战战兢兢熬到金秋十月,眼看稻海翻滚,稻香飘逸,老天爷可算是想起来了,居然有淅淅沥沥地下了雨。
    众人气了个倒仰,你早点干什么吃的?就该破四旧破除封建迷信,否则这样的龙王爷都该被拖出来胖揍一顿。该干活时不干活,你也有脸吃供奉。
    天上下雨,大家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趁着雨停的时候,赶紧把稻子给收了。
    平原地带大农场的好处在于他实现了收割的机械化。大片稻田收割的时候,农场居然派出了收割机。
    哇,这种机器可比田蓝曾经用过的掠子方便多了。收割机在前面开,水稻就一蓬蓬的倒在地上。
    因为下了雨水分大,刚收割好的稻子还不方便脱粒得晒上一天,这又要比西北地区麻烦点。
    最让田蓝觉得无语的是,都有大型收割机了,三江农场却没配备脱粒机,用的还是老式的打稻法。
    她就搞不明白了,大家的现代化为啥不能同步呢?非得一家整一样。
    这时候,她在穿越前学到的滚筒式手工脱粒机又派上用场了。农具厂一通倒腾,弄出了个简易版的脱粒机。
    这机器没能连上柴油机头,还得靠大家脚踩。
    男生们干活的时候就一个劲儿唉声叹气。本以为逃过了踩水车,没想到还有踩脱粒机在这里等着他们。
    农场干部就笑骂:“知足吧你们,踩水车能踩死人,这能多少力气?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踩得好好的。”
    众人立刻昂起下巴,嘁,有本事比一比看谁力量大。
    农场干部直接上手扇他们的后背了,完全听不下去:“要不要脸啊?好意思跟小姑娘争。都别高兴的太早,你们水上的稻子可不能用收割机收。”
    大家这才露出惊恐的神色,要命了。他们可是种了好几百亩水田,真正意义上的水田。现在也是稻子泛黄,到了收割的时候了。
    田蓝笑嘻嘻地唱高调:“看到丰收,你们难道不干劲十足吗?”
    众人直接扭过头,得得得,少唱高调。等你自己割稻子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崩溃了。
    既然有收割机,为啥大家还了解这一点呢?边边角角的地方,收割机是不方便上去的,得靠他们手工割。别说一亩地了,你就是割上一畦,你都会怀疑人生。
    田蓝丝毫不怀疑这点,她感觉等到大面积推广水面稻之后,还得针对性地制作专门的收割机,不然可吃不消。
    不过他们的优势在于水稻不是同一个时间段种下去的。像眼下,要收割的是水面最早种植的5亩稻子以及大家各自的实验田,任务量就小好多。
    农场干部看大田情况差不多了,就赶学生们去自己的实验田。
    “就那三瓜两枣,不用我们管了吧?你们自己能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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