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大棚啊,就是扩大版的小拱棚。”
    哦,这下子65届知青算是找回场子了,新人不晓得什么叫小拱棚,但他们见过呀。田蓝养蚯蚓以及培育种苗的时候都用过小供棚子,这个就是升级版的地膜,不贴在地上的那种。
    知青们信心十足,立刻开启向新人普及农学知识的模式。
    然而他们一积极,新人们反应更热烈,各种问题稀奇古怪,天马行空。叫前辈们想装逼,都不知道该从何装起。
    毕竟这个年代,地膜都是稀罕物,他们也是到农场之后看田蓝用,才知道能这样做东西。
    关键时刻,还是田蓝及时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至于如何解决散热的问题,也很简单,两方面,一个挖地窖,就是这里,我为什么往下面画。因为我们的大棚是平行地面下行一米。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保持温度的相对稳定,或者说就跟挖地窖一样,达到一个冬暖夏凉的效果。天冷时我们就利用地热来保温,好像冬天大家会把大白菜萝卜这些放在地窖里是一个道理,防止被冻坏了。”
    大家原本觉得往下挖很奇怪,但听了她的解释,又纷纷点头,没错,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田蓝笑着指石头墙两边的坡形物:“这就是另外一个重要措施,给墙加上保温层。戈壁滩上除了比较大的石块之外,还有很多碎小的石块。我们盖温室的时候,就会剩下不少这种小石块。现在我们要让它们发挥积极的作用,变身为保温层,堆积在主墙体的外部。这么一来墙体就会变得很厚,它的保温效果也会大大加强,可以有效地减少了夜晚大棚内热量的流失。”
    众人都发出了长长的“哦——”,个个都恍然大悟。太厉害了,居然还能这样,果然是善于利用一切自然资源为农业生产服务啊。
    大家争先恐后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盖好了这个大棚以后,解决了气温低的难题,那下一步菜该种在哪里呢?是不是在大棚里垫上土,然后再种菜?
    田蓝摇头:“戈壁滩的交通条件非常差,运土进去的成本很高。我们搞农业必须得考虑成本问题,因为种出来的东西都是给老百姓吃的。要是花销太大,就不能顺利地推广,不符合我们眼下的要求。”
    大家追着她问,那该怎么办?没有土还怎么种菜呀?
    田蓝笑道:“沙漠里不照样没土,那我们就不种树了?该种还是得种嘛。”
    别说第一天来农场报到的新人了,就是冯祥生等人也好奇得不行,忍不住追着问:“那你要怎么种?”
    田蓝看了他们一眼,言简意赅道:“像种树一样种,树能在营养液里头活下来蔬菜也同样可以。”
    天哪!大家都感觉自己的三观又碎裂了一回。沙漠在他们的概念中,还是沙土。树长在沙土里,即便贫瘠,也算正常。
    这下田蓝告诉他们,种菜完全不需要土,那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田蓝笑道:“你们没有用水养过大蒜吗?大蒜能够直接在水里头发芽,长成蒜苗。它不同样不需要土就长出来了吗?”
    邵明接受能力极强,他竟然飞快地想到了自己曾经异想天开过的竹子打孔计划,兴奋地向田蓝建议:“就在竹子里头种菜吧,蔬菜的占地面积小,一根竹子上可以打很多孔,种下很多颗菜。最好种韭菜,到时候可以割了一茬又一茬,可省事了。”
    徐文秀立刻不赞同:“韭菜味道多大啊?你难道让解放军天天吃韭菜吗?那还不如种大葱呢,起码大葱羊肉馅要比韭菜羊肉听上去正常。”
    姑娘,你似乎有点跑级哎。不过,这说明你已经入戏了。
    田蓝笑道:“无土栽培可以种的蔬菜种类非常多,几乎大家认识的蔬菜水果都可以通过无土栽培实现种植。因为我们的植物吸收的是土壤里的水分跟养料,而不是泥土本身,泥土只是一个容器承载体。”
    这下别说是两拨知青了,就是看到热闹凑过来瞧动静的农场职工,也眼睛越瞪越大,嘴巴越张越开。本来像是天方夜谭的事,被小田同志一解释,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了。
    难不成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也能长出庄稼来?这可真是手掌都能煎鱼了。
    田蓝认真道:“理论角度来讲,这事是可行的。但是考虑实际成本问题,粮食在温室大棚里种植还是不划算,所以需要你们多种庄稼,好满足戈壁滩上解放军吃饭的需要。我们管菜就行。”
    老职工们哈哈大笑,调侃小知青:“哎哟,那以后我们的菜得让你们承包了啊。”
    田蓝一本正经:“这事不是没可能。咱们这边天冷又干燥,所以冬天蔬菜品种非常单调。一旦大棚种植技术推广开来,大家冬天也能吃上茄子西红柿这些,再也不愁没菜吃了。”
    谁知老职工们居然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吃不上新鲜菜,吃点酱菜也行。咱们这边缺水,过了秋天就基本上不下雨了,这个水渠的水,那是用来保证给庄稼浇灌用的,不能光管菜。”
    田蓝笑了起来:“这也是大棚无土栽培的优势。我们平常浇庄稼是大水漫灌的模式,浇菜情况也不妙,因为是直接一尿勺撒上去的,很多水就没有到达植物根部所围绕的那个土壤,自然也就没可能被植物吸收,而是叫太阳晒掉了,被风吹走了,还有的就是往下面流走了。这种情况就导致大量水分没有得到有效利用。越是缺水,越是要浇水,越是浪费水,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老职工哭笑不得:“那你说咋办?这种菜种庄稼又不能跟种树一样,底下用个罐子装着。那得用多少罐子呀?”
    田蓝笑道:“所以要用新技术,定点施水施肥,就在菜根旁边给水。这么一来,原本能够种一棵菜的水,现在就可以供应三颗菜生长。如果再采取无土栽培技术,阻断那部分在土壤里流淌掉的损失,那就还能再节约差不多30%的水。这么算下来,差不多可以种4~5倍的菜。”
    所有人都沸腾了,天啦,这是多么惊人的一件事啊。蔬菜的产量增长4~5倍的话,那全国各地都不缺菜吃了。
    田蓝笑道:“这种情况是基于缺水来考虑的,但我认为在不缺水的地方也可以大力推广,因为它同样可以节约肥料以及减少病虫害的产生。”
    这下在场的人反响更激烈了。尤其是深切感受着缺水制约农业发展的老职工们,个个都激动的不行。
    种菜也跟种庄稼一样,一个水一个肥还有一个就是存在的问题。他说的这个无土栽培,一下子能够解决三个难题,这简直就是火箭升天嘛。
    田蓝听了这种说法还有些惊讶,火箭不是1970年才成功的吗?哦,想起来了,1958年还发生了一枚高空探测火箭。
    啊,想想真要惊叹,从建国到现在,我们取得的成就真的不小呢。
    杜忠江一直盯着田蓝画在黑板上的示意图看,突然间冒出一句:“你挖一米深,是不是也是为了挡风啊?”
    田蓝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拼命点头:“对对对,高处不胜寒。就好像以前大家挖地窝子当屋子一样,可以达到一个抵消狂风吹的目的。”
    杜忠江很高兴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肯定,他认真地看着田蓝:“那我们就开始行动吧。现在是8月份,砌石头墙盖大棚需要时间。我估计起码得等到10月份我们才能真正开始种菜。这样快的话,也得到十一二月份菜才能长出来了。现在已经没时间耽误了。”
    邵明没料到他们这么急吼吼,一点缓冲的机会都不给,慌忙间只能胡乱找个点,问出了声:“不对呀,你还没说那个滴灌是怎么回事?到底要怎样滴灌?”
    田蓝笑道:“要感谢你呀,这件事上你居功至伟。你说在竹子上打孔,这个小孔就是滴灌的出水点。我们依据蔬菜生长所需要的营养成分配出营养液来,然后利用竹筒上的小孔一点点滴到蔬菜的根部,从而达到滴灌的目的。”
    邵明傻眼了,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啊?不是在竹子里头种菜吗?怎么一下子竹子又变成水管了?
    田蓝笑道:“无土栽培分好几种,一种是纯营养液模式,另一种就是利用培养基进行培养。按照目前的情况,后者推广起来应该会更简单些。我决定在大棚里面两种模式都试一试。营养液模式可以做立体栽培,就跟盖楼房一样,一层层的,种植很多。这样我们一间温室就能种出很多菜来了。”
    停停停,好晕啊,怎么新名词一个接着一个。又来了立体栽培。
    不行了,他需要时间消化。算了,消化也消化不掉,还是亲眼看到底怎么弄吧。
    他一开口,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在田蓝不断的输出下,种了一年地的知青们,现在对农业都充满了好奇心。总是在见证奇迹诞生的人,现在很想看到下一个奇迹。
    邵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我跟你们一块种菜去。”
    其他知青还在犹豫不决,舍不得放弃去京城见领袖的机会。
    田蓝根本就不劝他们,只笑眯眯地同新来的知青们说话:“这件事情一旦做成了,那实际影响力比台田鱼塘以及沙漠种树更重大。因为前两者有条件限制,你离开了这样的地理环境你就做不到。但这一条,天南海北,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全国各处甚至整个地球,南极都没问题,也能这样弄出菜来。”
    我的老天爷哎!这也太夸张了吧,那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吗?
    田蓝笑得眼睛都弯了:“没错呀,要是以前的航海人员知道这个办法,他们也不会得坏血病了。他们在船上自己种菜就足够一船的人吃。”
    她热情地鼓励新人们,“加油吧,你们来这儿所做的一切,农场的人都看在眼里呢。表现好的同志,团组织当然会主动吸收。就连军长都跟我们说,让团员也主动些,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在最艰苦的地方做最伟大的事业,就是我们最好的表现!”
    周围的农场职工鼓起掌来,也跟着鼓励新丁:“没错,我们宁甘农场不管你们来自天南还是海北,但凡表现好的,我们都不会看不到的。”
    他们是热情地鼓励了1966届的知青,却是往1965届的知青心窝子上扎了一刀啊。
    自古都是应届最容易吸引老人的目光,要是1966届的知青表现好,那后面入团入党,农场肯定优先考虑他们。1965届的人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机会已经给过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呀。
    新人总是一批接着一批,就算老职工们管你们叫能娃娃,那你们也不能自己把自己当成一辈子的娃娃呀。
    65届的知青立刻感觉到了生存压力,他们现在跟66届就是竞争关系。看看老职工现在的态度,但凡他们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了新人,等他们回来时就等着吧,人家肯定都不认识他们了。
    不行不行,他们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安然睡大觉,否则就成了龟兔赛跑里头的兔子了。况且66届的小孩也不是乌龟呀。
    看看这帮家伙,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简直脸上就写着“你们赶紧滚蛋,别耽误我们建功立业”。
    大家暗地里交换眼色,很快就达成一致,纷纷表态:“我们也去戈壁滩种菜,人多力量大,早点成功,就能早点造福解放军和人民群众了。”
    对,必须得留在农场,否则表现的机会都被66届的人抢走了,就没他们这帮老知青下脚的地方了。
    谁知道他们一积极,田蓝居然没有痛快地一口答应,反而挺为难的:“那我也得问问团里,一开始就没考虑你们。现在你们改主意了,那不一定能安排得下。”
    众人立刻急了,争先恐后地强调,他们不怕吃苦,就是在戈壁滩上打帐篷都无所谓。
    田蓝勉为其难地答应:“那我跟团里好好说说吧,尽量给大家争取下。但我不能保证啊,大家还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比较好。”
    哎,所谓好东西才被人抢,但同样,有人抢才能体现出东西的价值。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送上门的好东西从来不稀奇。只有自己争取来的,那才特别香。
    同志们,压力使人进步呀。加油吧。
    第29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65届的知青们再三再四地坚定表态, 田蓝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们说话,甚至连高连长都难得替他们背书了一回;终于打动了铁石心肠的朱团长。
    他皱着眉头,大手一挥, 语气颇为不耐烦:“真去西大滩种菜?别一会儿一个主意, 让人工作怎么安排。到时候过去了又半路给我跑了,工作计划又要被打乱了。”
    冯祥生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诚惶诚恐地保证:“不会, 绝对不会, 我们不把戈壁滩变成大菜园, 是坚决不会走的。”
    朱团长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就去吧。去了以后好好表现, 这是给解放军战士种菜, 你们可不能丢了我们团部的脸。”
    旁边的干部还插科打诨:“没事, 回头说不定他们就要分散到各个地方去了, 丢脸也丢不到咱们的。”
    冯祥生等人更加紧张了, 个个都拍着胸口保证,他们一定会好好工作,绝对完成任务。
    出了办公房的门, 所有人的腿都软了,个个都庆幸不已。
    好险好险, 得亏关键时刻他们的政治敏感度回归了。听听团部的意思,恨不得现在就要把他们扫地出门一样。
    想得美,都在搞建设, 他们才不会给66届的人让道呢。
    田蓝看着他们斗志昂然的模样,不由在心中憋笑。
    可怕的好胜心啊, 天底下的学长学姐们都是一样的。打死他们, 他们也不愿意输给学弟学妹。
    这可是为尊严而战。
    革命人从不拖拖拉拉,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 那就必须得马上出发。
    大卡车颠簸了三天三夜,才把这群知青送到西大滩。
    大家下车时都吐的稀里哗啦。其实他们所有人途中就已经吐过好几回了,每次停车休息下车睡觉的时候,大姑娘小伙子们都免不了吐一场,因为这路实在是太难走了,颠得人好像是坐在弹簧上。
    果然是不来大西北就不知道什么叫辽阔,不上戈壁滩就不晓得什么是交通不便利。
    冯祥生感慨不已:“难怪他们要在石头上种菜呢,这菜送过来,恐怕也都颠坏了吧。”
    田蓝眯着眼睛,打量面前荒芜的戈壁滩,随口回应:“估计是考虑成本问题,蔬菜不易保存,天天跑来跑去,花费的汽油也吃不消。”
    真荒凉啊,当真是风吹石头跑,地上不长草。除了大片裸露的石滩外,她什么都看不到。
    荒滩荒成这样,也是挺绝的。
    好几个知青都张着嘴巴,流露出绝望的情绪:“这里真的能种出蔬菜吗?”
    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们脑海中只有4个字,就是生命禁区。
    田蓝似笑非笑,嘴巴示意卡车的方向,善良地给出了建议:“要不,趁着车子还没开,你们跟司机一道走。”
    原本身形还有些懒散的知青立刻挺直了脊背,坚定地拒绝:“不要,我们是来种菜的,菜种不出来,我们绝对不会走。”
    田蓝微微一笑,未予置评,只抬脚往前走。
    前面传出新知青的惊呼声:“天啦,发芽了,真的发芽了,空心菜长出来了。”
    他们临出发的时候,亲眼看到田蓝将一段光秃秃的空心菜梗子插到一截竹子的开孔中。结果三天过去了,瞧瞧发生了什么?冒了芽,这旁边白白的小绒毛,肯定是根!它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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