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偏房,婢女通报,谢屿还没歇下,谢知杏看到谢屿,眼泪刷拉一下就掉下来。
    谢屿为她擦擦泪。
    他带着谢知杏到内书房,写了会儿字,念千字文,谢知杏很开心,可撑不住困意,接连打好几个呵欠,奶妈上来把她抱下去。
    谢岐歪靠在椅子上,屈起一条腿,手撑下巴:大哥是不是该考虑,给小杏花找个嫡母。
    谢屿瞪他:手搁下,脚放好,二十好几的人了,没个正形。
    谢岐笑了几声,到底收手手脚,听话地坐好。
    谢屿沉思着,回他刚刚那个问题:阿杏不会喜欢的。
    总让梁氏掌管侯府,不合适,他是有考虑续弦,只是,一个梁氏就叫谢知杏在乎好多年。
    他不想和谢知杏父女离心。
    不若等她再长大点。谢屿说。
    这事算侯府的顽疾,谢岐也只是随口谈谈,并不认为大哥会因此改变想法,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
    他问:前几年,江南织造贩卖私盐的案子,有新线索?
    嗯,谢屿理了下桌上纸张,提笔写信,边道,四年前,温宁姝家中遭难,和此案有关,当时案子牵连甚广,誉王布置的产业被连根拔起,然而她家中的织布产业,却被偷偷转移保存。
    如果不是遇到温宁姝,以此为契机,他也没能查到。
    当时查抄了多少资产,温家如今却安然无恙,只是换了个壳,确实蹊跷。
    谢岐:当地官员贪污?还没等谢屿说什么,他自己想通了,莫不是有一部分产业被换了名姓留下,以期东山再起,再贩私盐。
    谢屿将手中写好的折子收起来,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须得呈到陛下前,再做调查。
    谢岐笑嗤嗤的,说:原来如此,要不是我今夜来问你,我可要信了外头的话。
    谢屿:什么话?
    谢岐说:说兄长对温宁姝情根深种,非卿不可。
    离谱,谢屿闭起眼摇头,无奈,还能有谁传,谢峦跟你说什么了。
    谢岐话锋一转:兄长,你对那温宁姝,当真不会有旁的意思?
    谢屿好笑,怎的一个个,都以为他会和温宁姝如何,他再大几岁,是要做人爹的年纪了,至于么?况且他也不蠢,小姑娘待他也是彬彬有礼,毫无越线之心。
    只是,反驳的话语刚到嘴边,谢屿骤地想起那道昳丽的身姿,还有她目中那种沉冷。
    私心底,他欣赏她的胆识。
    谢屿沉默了一下,清清嗓子,道:你什么时候也学谢峦的做派。
    谢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隔日,谢岐去了趟刑部,手上便多些许案卷。
    他修长的手指在陈年纸张上点了点,若有所思。
    第二日下午,老夫人从寺庙回来,宁姝琢磨去见她,一来,她要在侯府久待,过侯爷和梁氏明路还不够,礼数要做好,得去拜访侯府长辈;二来,老夫人溺爱谢三,昨日的事势必很快会传到她耳里。
    临去之前,宁姝备好这几天做的抹额花样。
    老夫人院前,她和刘妈妈遇上,刘妈妈笑得找不到眼睛:温姑娘来了,这可巧了,我正要打发翠儿去找你。
    她压着喜意:老夫人想你了呢。
    屋中,只见老夫人穿葡萄紫松鹤延年宽袍,气度端庄富贵,正在逗笼中鸟儿,见宁姝进屋,把鸟食放好。
    宁姝行礼,老夫人在宽椅坐下,指着旁边的圆墩,和蔼:过来这儿坐,好孩子。
    宁姝半阖眼眸,神态恬静,抻好衣摆,款款落座。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阅人自有一套,她端详着宁姝,外看仪态,内观心境,都是上乘。
    她着人看茶,说:老三被我们几个宠坏,叫你受委屈了。
    宁姝摇头:是我不够大度,先惹三公子生气的。
    老夫人用茶盖拂去茶沫,却没有喝,低低叹息一口,老三什么都好,独独太傲,目中无人,这种脾气迟早要吃亏,我看,由你杀杀他的锐气,就挺好。
    她和谢屿想到一块去了,这么多年,难得多个能制住谢峦的,是好事。
    这便是方才,刘妈妈待宁姝笑颜展开的缘故。
    老夫人非但不怪温宁姝,反而还想让她帮忙,矫正谢峦的坏脾气。
    宁姝缓缓喝口茶。
    她是来攻略人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她说:这话说得重了,男子贵在一往无前的锐气,停了停,面色不改,况且,三公子听侯爷和老夫人的话,很是孝顺,便不算过于目中无人。
    她唇角微上翘,乌圆的眼瞳里带着星点笑意,因此,在场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这是多么违心的话。
    而老夫人虽担忧谢三因这死性吃亏,到底年纪大了,明知不一定是真的,还是喜欢听好话。
    她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就知道唬我呢!
    老夫人看过宁姝的花样,很是喜欢,又让刘妈妈拿来一串开过光的佛珠,赠给宁姝,还让她多来走动:
    老三脾气大,这几日,宁姝你多担待一些,有什么委屈的,尽管找我便是,我给你主持公道。
    走出老夫人的院子,玉屏说:温姑娘,老夫人真喜欢你呀。
    宁姝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佛珠。
    这是好事,她日后再和谢三有冲突,只要不是太坏的事,都没有关系,反正侯爷和老夫人乐见。
    就是这个度,她得琢磨琢磨。
    刚走出一小段,宁姝瞧见悬山顶亭子内有人。
    那人一袭莹白素雪云锦襕衣,头发全部拢起束在头顶,用青玉簪固定,他骨相流畅,长眉入鬓,面部清俊雅致,糅杂一丝落拓洒然。
    不需玉屏提醒,光是那与侯爷、谢峦三分肖似的眉眼,她也能猜到,这人该是谢二,谢岐。
    他正歪靠在亭子的柱子上,一旁,一位貌美婢女为他煮茶。
    宁姝脚步顿住。
    谢岐不在她的攻略范围,而且,他也不像谢屿那样,会影响她的任务进度,需要她去运作,相对来说,他在她的攻略任务里,是一个比较局外的角色。
    玉屏见她迟迟不走,问:姑娘,怎么了?
    宁姝低下头,还有哪条路能绕回去?
    玉屏呆呆的,根本没有压低声音:如果要绕路,可是一大圈呢,又说,为什么要绕路呀?
    宁姝:
    不必绕了,亭子中传来男子扬起的声音,他音调拖长,略微发懒悠悠,我就是等你的,你绕了这次,下次我还去找你。
    这人是长了顺风耳?
    宁姝深吸口气,走上前去屈膝福身:二公子。
    谢岐眼珠子往左下一瞥,瞧她:你就是那个,让三弟吃瘪的温宁姝。
    宁姝垂首:不敢当。
    她恍惚明白,谢三是老谢家团宠,选择攻略谢三,就要过来老夫人和侯爷谢二这关。
    谢岐坐直身,盯着宁姝,似要透过她的皮囊看到什么,只是,在这种盯视下,宁姝依然没有乱阵脚。
    须臾,他声音低了些,像是自言自语:难怪大哥
    宁姝微微抬起头。
    他弯起好看的眉眼,掩去眼底凉薄,嘴角却衔笑:我查过你,你父母死得,还挺窝囊。
    玉屏滞了下,她偷偷观察宁姝表情。
    谢岐在故意激怒她。
    一个人在愤怒时的反应,往往最真实,他存心试探宁姝,最简单的就是这种方法。
    宁姝抿唇,她手指捏着衣袖,就假装没听懂好了,第一个世界,不要给自己增加难度。
    谢二又言:你与你父母一般窝囊,没本事承接他们的财产,最后成了落水狗,被赶出温家。
    宁姝:
    这还不够,他道:哦不对,你比你父母好点,至少攀附了侯府。
    不行,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她连团宠小霸王都得罪了,雷区蹦迪谁不会。
    她叹了一声:可惜。
    谢岐挑眉。
    宁姝扬起笑意,道:我曾听闻贵不过三代,以前还不信,今日倒是见着了。
    镇北侯府这一代,如果没有侯爷,恐怕以二爷三爷的秉性,撑不起这门楣。
    作者有话说:
    宁雷区舞王姝
    第7章 深宅七
    春意赶得很急,午后暖风微醺,枝头绿叶随风摇晃。
    回到厢房,玉屏出了一身汗,不是热的,是冷汗。
    她双腿还软着。
    让她想不到的是,温宁姝说完大逆不道的话后,居然掠过亭子,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二爷。
    而她忍不住回头一看,二爷身边的踏雪怒极,二爷却按住踏雪,他只是笑,当然,那笑意流于表面,并不达俊眸眼底。
    完了,温宁姝居然去得罪二爷。
    玉屏已经开始给自己思考后路。
    宁姝伸手,在玉屏跟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
    她葱指尖发出啪的响动,这般流里流气的动作,由她做,有种天然的俏皮。
    玉屏喘过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宁姝。
    一开始,她以为她是好欺负的,便镇日偷懒,后来,宁姝不听劝告,和三爷起摩擦,又去帮无亲无故的段显,玉屏还觉得,这人脑子不灵活,做什么去得罪梁氏和梁康,但不久后,就听说梁康被赶出侯府。
    玉屏还不信梁康的事有宁姝的份,但是,眼看她轻易化解三爷的局,玉屏终是觉得,她有点东西。
    但今天,她这么回二爷,又让玉屏摇摆了。
    玉屏再没心机,也知后宅生活的第一要事,那就是学会隐忍,可这位,还真不是能受气的性子啊。
    好像明白她的想法,宁姝给自己倒杯茶,轻啜一口,说:不用怕,能做到户部侍郎的人,心胸没那么狭隘,至少比谢三好,此事更不会波及你。
    玉屏尴尬地挠挠脑袋。
    何况,宁姝现在有侯爷这座靠山。
    她在他们亲兄弟间,根本不算什么,但先撩者贱,谢二先开的口,谢屿性子刻板,再偏自己亲兄弟,心中也有一柄称,加之宁姝只是嘴炮,没有任何实质伤害,不会惹祸上身。
    这就是前几日,她刻意通过谢屿点头让她留在侯府,带来的好处。
    果真,谢二没再来找过宁姝麻烦,倒是宁姝去小花园透气,两次碰到谢知杏。
    第二次碰到小丫头,她又甩掉跟着她的嬷嬷,手中拿着根柳条玩,百无聊赖地,在宁姝四周晃来晃去。
    明明好几次,她偷拿眼睛看宁姝,等宁姝眼神找过去时,她又突然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
    她眼睛大,忽闪忽闪的,小孩儿心思藏不住,情绪几乎溢出来。
    她还是很想找宁姝。
    真不知怎么养成这别扭的性子。
    宁姝隐住笑,轻咳了咳,突然道:哎呀!
    这叫唤,吸引谢知杏的注意,宁姝半弯着腰,在地上看来看去:哪去了呢,刚刚明明还在的
    她起身,遥遥问谢知杏:杏姐儿,你可有看到我的耳环?
    谢知杏立刻跑来,蹲在地上一起找:你耳环掉啦?什么样的呀?
    宁姝说:是一只小兔子。
    谢知杏蹲在地上看,很认真地扒拉着草丛:小兔子?会不会是来的路上掉了呀?
    宁姝:对对她忽的又说:我找到啦!
    听到这话,谢知杏有点失望,小脸耷拉着,好不容易宁姝跟她搭话呢,这次不和好,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
    但宁姝两手空空,谢知杏好奇地看着她:小兔子呢?
    宁姝坐下,视线与她平齐,伸手戳戳她圆圆的脸颊:在这儿呢。
    谢知杏呆住,可算反应过来,立刻忘了那点生疏,扑到宁姝身上:阿姝姐姐你玩我!
    宁姝揉着她的头发:怎么,分明是你想找我玩呀,你要是不想,我可就走了。
    小女孩立刻抓住宁姝的袖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用脸颊去蹭宁姝的胳膊:你别走她语气有点小心翼翼,阿姝姐姐,其实那天,我没觉得三叔说的就是对的。
    那天谢三说,宁姝预谋成为她的娘亲。
    都说小孩忘性大,但谢知杏感性,一件小事记到现在。
    宁姝叹了声,温声说:我知道,所以我不和他说话,只和你说。
    谢知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拉着宁姝站起来,说:阿姝姐姐,我们来放风筝好吗!
    风筝是谢屿前日下朝回来买的,虽然谢知桃也有,但是谢知杏发现,她的风筝比谢知桃好,因为她的风筝是大老鹰,而谢知桃的是个蝴蝶。
    纸与藤条扎的大老鹰,几尺宽大,展翅飞翔,神态睥睨天下,羽毛根根分明,活灵活现。
    宁姝端详着,忽然觉得,它有那么几分神似谢峦。
    一股子威武神气的模样。
    她们在春色园放风筝。
    老夫人年轻时,喜欢逛园子,侯府扩了好几次,内外大小园圃相互套用,而最大的园子,最大的便是后园,春色园。
    春色园内,三步一亭台,五步一假山,水榭鳞次栉比,乍暖还寒时候,绿意却已熙熙攘攘,间或点缀早春新亮的花柳。
    几百亩的花园,放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彰显侯府的财力。
    宁姝闲时游览过两次,都没能走完,谢知杏把她拉到春色园的空地,两人合力放风筝,纸老鹰在风的助力下,飘摇往上。
    联想谢峦被做成风筝上天,宁姝笑得有那么一点开心。
    系统突然出现:叮叮叮。
    宁姝:你也在啊。
    系统:你怎么还在玩,任务呢?它刚刚去看了别的玩家,回头一看,自家玩家还是0%,这才冒泡的。
    宁姝一边牵引风筝绳,一边晒着温热的阳光,懒懒地回:谢三不搞事,我不太好直接去找他,男女大防隔着呢。
    系统怀疑:你确定你不是在度假吗?
    宁姝:嘿。
    系统:?嘿是什么意思!
    宁姝拉好风筝线:不急,地图就在侯府,总会遇上的。几乎是话音刚落,便看拐角处,谢峦带着他的狗腿子小厮青竹,从假山处转来。
    他一身湘色藤纹缎绣春衫,腰上圈着巴掌宽的玉带,步履匆匆,鞋头踢飞衣摆,加之他五官精细如画,眉宇疏俊,唇色不点自红,鲜活明亮,少年郎这般俊逸,火一般烙在人的眼底,便是性子跋扈了些,也叫人难以生出太大恶感。
    他侧首,低声训斥青竹:呆子!都跟你说了,夫子会认字迹,你找人代抄时要找能模仿我的!
    青竹不敢反驳,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应着声:是是
    宁姝觑着他,眼珠子跟着他而游动。
    一个不留神,风向几番牵扯变化,谢知杏没把住绳子,发出一声惊呼风筝居然挂在冒出新芽的桦树树桠之间。
    这棵桦树,是几十年前,老侯爷在川蜀打仗时,挪来的树苗子,当年这树苗子几度撑不住,找花匠来养还是险些焉了,后来,却不知怎的,它奇迹般活过来,而那年,老侯爷正好平定西南叛乱,奠定侯府的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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