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纯净无暇,不染一丝尘埃。教室内,翻纸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所有学生都是卯足了力气去考。
    第一门考试科目是语文,林薇做起来没什么难度。她在文科方面是充满自信的,这种自信本身也是一项优势,会让自己更加果断下笔。避免彷徨不决,避免浪费时间。
    到了午休时分,同学们回到了各自的教室午休,她也拿出枕头,趴在上面小憩一会儿。
    却在这时做了个梦
    梦中,她站在一个陌生的班级里,周围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讲台上站着一个黑衣男老师,他捏着粉笔让她站起来答题,她居然一道都答不出来。
    林薇,你好歹是普通班的第一名,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算不出来?你是怎么考上来的?!黑衣男老师发火了,腮帮子都一鼓一鼓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她看见梦中的自己在颤抖,还硬着头皮解释道:孙老师,我、我以前没有学过定积分与微积分的基本定理。我下课以后,会把这上面的内容给自学补上去的。
    她想起来了:这个男老师就是孙亦卓,高三毕业班的数学组组长,北大数学博士,全校排名第一的数学老师。
    黑板上写着一道题:已知该抛物线的方程是y=2x求阴影部分面积。
    这是一道多元函数微积分题目,属于高三选修课本上的内容。奥赛1班已经提前学完了高中数学所有课程,人人都知道什么叫微积分,只有她这个转班生,从前在普通班根本没学过这节课,连微积分的概念都没有,结果出了大大的糗。
    啪!
    孙老师随手把一个黑板擦扔了过来,正中她的额头。
    全班同学顿时呆住了:没想到孙老师扔得这么准,这黑板擦差点砸中林薇的眼睛!
    她满脸都是粉笔灰,呛得眼睛里都难受,眼泪一直在流。可孙老师的咆哮声还在持续:林薇,这么简单的题目你都做不出来?!你知道你坐的是谁的位置吗?!是秦浚生的,要是让他来做这道题,他能写出四种解题方法!
    她的眼泪模糊了视野,只听见有学生在说:林薇原本是普通班的学生,她的数学基础不好,根本跟不上我们奥赛班的课程啊!
    我看这个林薇就是走后门进来的,还说什么普通班第一名,她怎么连微积分都不会?!
    她第一次来我们班参加月考,只考了全校第430名,班上倒数第一,真是拖了全班的后腿!
    我看她还是算了吧,数学这么差,来到我们班也是受罪。不是人人都能上清华北大的
    还有几个学生的幸灾乐祸,是把她和秦浚生联系到了一块去
    孙老师平时最喜欢老大了,老大现在因白血病休学来不了,林薇坐在他的桌位上,孙老师肯定会睹物思人,把林薇拿去跟老大作比较。
    林薇她就算了吧,老大是数学天才,她算什么?数学庸才?
    听说老大病的快不行了,上周白血病引发了脑溢血,差点都没救回来。孙老师听到消息以后,脸就一直很臭,偏偏这个林薇数学还考这么差,这不是撞到枪.口上吗?
    难怪孙老师拿黑板擦砸她,老大要是死了,孙老师肯定心情要爆炸
    说白了,林薇真不应该来我们班的!
    各种语言中伤无孔不入,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寒冷。
    原来进了奥赛班以后,她跟不上学习进度,结果被孙老师当做了反面典型,动不动就骂她不如秦浚生,还经常质问她你知道你坐在谁的位置上吗?!
    在孙老师的带头作用下,连奥赛班的同学们也不怎么待见她,因为她经常是全班倒数第一名,拖了全班的平均分。
    这样糟糕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学期。
    直到她的学习心态完全崩溃,最后的面子都荡然无存。
    ***
    鲁迅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我是自己考上来的!我没有走后门!
    你们奥赛班的学生算老几?!凭什么在我的背后说三道四的?!
    孙亦卓你算老几?!你以为你是个数学老师,就可以对成绩不好的学生任打任骂吗?!
    这一节数学课上,孙老师的一个黑板擦,打破了她坚固的城池堡垒,让她心里的那座火山喷薄而出。
    火一样的愤怒灼烧完了她的理智,让她变得乖戾凶狠起来,张口就骂他们算老几?!
    孙老师看她敢这样顶撞自己,立即发了火,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林薇,你给我滚回你原来的班上去,我不想教你这样的学生!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顿了顿,他把桌子敲得震天响:贺奕,你帮她搬走,把她的书包通通都扔回去,我不想再看见她!
    不用麻烦班长,我自己搬走!我也不想再看见你这样的老师!她冷笑着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孙老师,你一点都不会尊重学生的人格!你才不配为人师表!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班上顿时鸦雀无声。
    说完,她转头看着四周,像是个居高临下的女王一样,大声审判道:还有你们,奥赛班的学生就了不起啊?!你们根本容不下我,还抱怨我坐在秦浚生的位置上,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难道是我让他得了白血病吗?!
    说完,她就背上书包离开了1班,甚至一路走出了学校。
    这一遭发泄以后,校长宣布让她在家停课反思过错,还差一点开除了她的学籍。
    她在家整整玩了一个月,才不情不愿地去上学。这一次,她完全丧失了学习的动力。
    到了高考的时候,她也是浑浑噩噩的,经过了一年的萎靡不振,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废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题目完全记不住,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最后她连最差的三本都够不上,三个志愿全部滑档。
    当初考上奥赛班有什么用啊?!还不如不去呢
    老师们根本不接纳我,他们觉得死100个我,都不如一个秦浚生重要。
    是不是我死了,秦浚生活着,孙老师他们才满意呢?
    18岁刚成人的自己,站在烈烈的太阳之下,无法再去展望灿烂的明天。
    ***
    林薇梦醒时分,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野。
    时间是中午的1点半,距离下午的数学开考,还有半个小时。
    一旁的付心田早就醒了过来,看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薇薇,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喊陈老师过来?!
    不是的。小田田,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我有点不想去奥赛班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第一个梦里,自己的高考成绩会惨不忍睹,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水准。
    原来上辈子去了奥赛班以后,发生了那么多事。老师和同学的不待见,让她的学习心态完全崩盘了,加上各种排挤与嘲笑,终于逼得她产生了厌学的想法。
    当一个人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到达不了一个目标时,要么崩溃,要么自暴自弃。
    上辈子,她选择了后者,所以一步步走向自己一事无成的结局。
    解释通了,完全解释通了!
    她终于知道缺失的那一段空白记忆里,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梦中连高考考了什么都记不住,因为她的高三宛如身在地狱,上了考场都是浑浑噩噩。
    距离数学开考只剩下半个小时,要是正常发挥的话,毫无疑问,她肯定还是普通班第一名。
    那么去了1班以后,梦中的那一切还会重演吗?
    林薇收拾好了心情,不禁看了看四周,其实这里就是她人生的十字路口。
    马上就要考数学了,教室里全都是沙沙地翻书声音。有的同学露出迷茫的神色,还有的同学在临时抱佛脚押题。
    她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怀抱梦想的17岁,面对着如山一般负重的学业,心存未来的希望。
    一个普普通通,天赋一般的学生,真的有办法当个天才学霸吗?她真的可以考上清华北大吗?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上限,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在她心目中,学霸应该是秦浚生这样的男生:即使得了白血病,仍然不放弃学习的兴趣,还在病房里考了个第一。
    对啊,她的境遇再糟糕,难道比秦浚生还艰难吗?
    秦浚生的五年生存率只有十分之一,也就是说,他大概率活不到23岁。
    就算这样,他还坚持每周看一本书,扩展一方眼界,从来不放弃学习的兴趣和热爱。
    思及此,林薇擦了擦眼泪,重新拿起了笔,打开了数学错题集,继续学习。
    管他什么孙老师呢!
    管他什么奥赛班的同学呢!
    她的期末成绩绝不摆烂,自己的分数自己做主!
    因为她要走的是自己的路,谁都无法阻拦她考上清华北大的决心!
    如果别人瞧不起自己的话
    那么,她偏偏要进奥赛班闯一闯,跟全市最优秀的学生一拼高下,告诉他们谁错、谁对!
    作者有话说:
    其实薇薇进奥赛班是有执念的。
    她在去年理科分班考中,考了全校理科第101名,奥赛班(理科)一共100名学生,本来她就差一名就能进奥赛班。就是一分之差,失之交臂的那种遗憾。
    一年后,她得到了这个机会,就想好好把握住,弥补这个遗憾。
    至于上辈子
    她在奥赛班确实过得很惨,孙老师经常骂她不如秦浚生,同学们觉得她成绩拖了全班后腿,都不待见她。
    最后她心态爆炸,高三摆烂,没有考上本科
    好吧,重生文女主上辈子过得惨,是标配。
    _(:з」)_这辈子肯定不会了。
    第012章 交换
    三天后,期末落下了帷幕。
    毫无悬念,林薇还是考了普通班里的第一名。
    周铱然等人不服也得承认:林薇的语文英语实在是太好了。都说强中自有强中手。呆在普通班这个档次里,林薇就是两门功课优秀,总分加起来打遍天下无敌手。
    最后一堂晚自习结束,老师布置了一大堆暑假作业,光是卷子就有上百张,塞满了每个同学的书包。
    在一片哀嚎声中,学生们都回到宿舍整理行李,陆续离校,开始了高三冲刺前的最后一次暑假。
    林薇离校晚一点,她被班主任陈老师留了下来,讲了一大通话,中心思想是:【提高抗压能力】。
    老师说:奥赛班的学习压力,比普通班的压力要大上许多,那里的学生个顶个都是学霸。
    这次期末,1班的总分平均分是385(三门总分480分)。你是普通班的第一名,但总分才考到了376分,这个分数,到了1班就是中下游水平,要做好抗压准备。
    陈老师还打趣道:薇薇,老师知道,你从尖子生一下子沦落到了差生的地位,会让学习心态发生很大的变化。到时候,可不要抱怨老师以前给你做的题太简单。
    谢谢老师提醒。她真的很感激陈老师这一年来的教导,于是深深鞠了一躬:我去了1班以后,一定会再接再厉,决不懈怠,不给咱们5班丢人,也不给您丢人!
    这一点说得很好,学习如逆水行舟,决不能懈怠,老师相信你勤能补拙!老陈笑眯眯道。
    林薇汗颜,连陈老师都觉得:她是那个拙,不如奥赛班的那一群学霸吗?
    那么笨鸟只能先飞,她还能咋滴?
    ***
    回到宿舍,林薇被三名舍友们围在了中间。
    大家一起给她开了个小型庆祝会,一起欢呼雀跃,仿佛于有荣焉。
    付心田搂住了她的肩膀:你们看看,周铱然就是考不过我们家薇薇,学过奥数了不起啊?得过市里面的奥数冠军了不起啊?最后转班的名额还不是薇薇拿到了?
    薇薇,你去了1班以后,一定要把他们班的学习方法带回来!记住了,我们203宿舍永远是你的后盾!
    舍长汪夏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表情,她最想知道奥赛班的人是怎么学习的,怎么平均分都能考到385呢?
    薇薇,我有个小要求,你帮我拿到1班班长贺奕的照片,最好是他的正面照!
    沈倩汐笑的十分羞涩,贺奕是全校排名第二的学霸,她高一时就看上人家贺男神,只可惜男神从没注意过她。
    好,无论是学习方法还是照片,我一定会满足你们的!
    林薇笑了笑,就算去了1班,她也不会是孤单一个人,至少身后还有这一群好姐妹在。
    ***
    晚上八点多,林薇离校后转去了医院,这次是和何阿姨一起去报喜。
    何盈姿真的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子生病空了一张桌位,和儿子骨髓匹配的小姑娘,居然考了普通班的第一名,下学期要去坐那张桌位了!
    薇薇真的好厉害,老师都夸你这次期末进步很大,尤其是数学成绩,你要真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何盈姿满心都是喜欢,越是和林薇待在一起,她越能发现这个小姑娘身上的优点,这么勤奋好学的小姑娘可遇不可求,真恨不得办理一张收养林薇的证明书。
    谢谢阿姨,这一次期末,我多亏了浚哥教的好。
    林薇冲着秦浚生感激地笑了笑,她数学居然考了135分,是自己有史以来考出的数学最高分。
    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些锦上添花的作用。
    秦浚生并不居功,他的教导只是一方面,主要的进步原因是林薇肯对症下药。她花了一周的时间,突击做完了孙老师所有的题,每天都学到凌晨才睡。
    不一会儿,何盈姿说完了所有赞美的话,打了一声招呼,就把病房留给两个孩子呆着去。
    林薇掏出暑假作业开始写,但她上一周熬夜过度,写作业的速度很慢,思路也卡了壳,刚写了个正弦定理,就忘了接下来的解题过程。
    三角形取AB两点的中点线,连接C点,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秦浚生的声音适当响起。
    谢谢你。
    她把接下来的解题过程给补全,不自觉打了一个哈欠。
    秦浚生看她的精神不太好,建议道:勤奋是一件好事,但你也要注意适当的休息。劳逸结合,给大脑充分的时间去恢复脑细胞的活性,这样学习起来才更有效率。
    嗯,我会利用暑假时间好好休息的。
    林薇点了下头,还是心不在焉,因为她和秦浚生明天要上手术台了,难免会有忐忑不安的情绪。
    听医生说:她的骨髓干细胞抽出来以后,要立马送到秦浚生的手术室去,这样可以确保造血干细胞的最大活性。
    可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万一她的造血干细胞和他不兼容,是不是人就没了?
    想到这里,林薇忍不住抬头瞅了他一眼,只见秦浚生泛青的眼尾微微上挑,黑漆漆的瞳孔很亮堂,皮肤泛出一种象牙白色,周身充满了一种睿智冷静的学霸气场。
    她怎么都没看出他有一丝丝的害怕。
    难道他真的不担心:明天会死在手术台上吗?
    你看我做什么?
    一秒后,秦浚生抬头对上了她探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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