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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眠几经犹豫,将对话框删除,那个青山的头像,也没有再响起过。
    过了几天,白眠才得知郑意被人打了的事,而且伤得不轻,现在还在医院住着。
    她正当感叹风水轮流转的时候,她的分管领导突然给她主管部门打电话,让她到办公室去一趟。
    她隐隐猜到是什么事,但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陈怀凤那么堂而皇之的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昂的望着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陈怀凤也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让她知道,没了自己和郑家的庇护,她在这儿算什么东西。
    分管领导也没兜圈子,开门见山道:“白眠,你也知道我们跟西北那边有合作单位吧?他们最近发现了一个魏晋时期的墓葬群,有疑似盗掘的迹象,需要进行抢救性发掘,你本来也是学考古系的,派你去支援没问题吧?”
    没问题。
    以她所学的专业和相关的职位,派她去哪里都不过分。
    可是陈怀凤这么明目张胆坐在这里就有问题了,摆明就是让她看着自己被穿得“小鞋”,如何任由前者摆布的。
    白眠没有说一句抵触的话,低着头说了一句“知道了”,就从办公室出来了。
    “小眠,”陈怀凤给了她一个巴掌,又给了她一粒枣,在行政区的楼道里追上她:“其实吧,这个决定也不是那么绝对,只要你和小意把证领了,婚礼办了,我们就还是一家人,之前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当它没有发生过。”
    她可以,白眠不可以。
    “阿姨,我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郑意的。”
    “无论如何?”陈怀凤笑道:“等你没了工作,没钱还房贷,没钱的时候,我看看你还是不是这么无论如何。你要知道,你郑叔叔为了你到现在这个岗位,可是费了老劲的,不然以你的专业,根本到不了这个岗位!”
    陈怀凤经过之前的事,其实让她和郑意结婚的心已经淡了,可不知道郑意哪根筋没对,执意要和白眠结婚,郑父还对他大为夸赞,觉得他终于想明白了。
    陈怀凤起初还不明白,可听到郑意说,没道理这样解除婚约,成全她和那个奸夫时,两个人顿时一拍即合。
    说什么,都不可能就这样让白眠全身而退。
    白眠听明白了,让她去支援西北是假,想用离职逼她就范是真。
    她深深看了陈怀凤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她平复呼吸,放缓脚步,宛若无事般回到书画修复组。
    她的师父正在给古画除尘,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她也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师父把手里的活完了,才缓缓开口道:“师父,我明天就不来给你当徒弟了。”
    师父以为她又闹情绪了,见怪不怪的整理着手里的除尘刷问:“怎么了?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白眠难得正经:“我要去参加一个魏晋时期的墓葬群的抢救性挖掘。”
    “哦,”梁博生先是应了一声,而后意识到不对劲,猛的转过身:“这不是考古队的事吗?管我们修复书画的什么事?”
    “这跟我们修复书画也没关系。”白眠言简意骇说明了事情来龙去脉,梁博生听到前面表情还挺正常,等听到陈怀凤把戈壁的考古挖掘当作一种惩罚人的手段,不由眉头微皱。
    身上的围裙都来不及脱,直接领着白眠去找分管领导。
    办公室里,陈怀凤正准备走,看着白眠回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一看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立马坐回到沙发上,看看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梁博生一进来,领导碰到嘴边的茶还没喝到,就赶紧把手里的杯子放了回去:“梁老,您怎么来了?”
    “郭院长,本来这是院里的决定,我不应该过问,小眠作为文博系统的一员,支援抢救性挖掘工作也是无可厚非。如果真的是组织上有需要,我和小眠都会二话不说,全力支持,但是如果有人以此谋私,我觉得这是对我们所有从业人员的侮辱。”梁博生穿着老旧的衬衣,但腰背笔直,声音铿锵有力:“当年大家在西北荒漠,住土房喝碱水,是因为对祖国和脚下的这片土地的热爱,是希望我们的文化得到传承,让后人看见中华民族上千年以来所推崇的仁爱廉耻和铮铮铁骨,而不是谄媚奉承,仗势欺人。”
    郭院长吓得连忙关上了门。
    “梁老,我绝对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梁博生抬手打断:“郭院长,我就是一个修书画的老头,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也不懂,但是小眠跟了我三年,这眼看着能上手了,你一下把人给我搞去考古了,那咱们市的考古队又干什么,这不是抢人活吗?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培养一个人才多不容易,进来就得先看三年,一个月工资加上社保、公积金才勉强到六千!当年你们把小眠塞到我手里的时候,可没跟我说她只是来过渡的啊!我这费了老劲,给你们带出来一个,现在上哪儿让我再培养一个?”
    白眠本身所学的专业,也不是文物修复的,大学所学的专业跟文物修复看似相关,但又完全不同,学考古基本不可能搞文物保护。「1」
    当年让他收下白眠的时候,是看小姑娘老实肯学,才勉强同意的,从零教到现在,看着能上手了,又要让别人回归老本行了。
    “不是,梁老……”
    “不想去就辞职啊,说这么多还不就是怕吃苦。”陈怀凤双手抱臂,冷冷打断道。
    “你什么人?”梁老问:“我们院里的事,轮得着你来过问吗?”
    “那你又是什么人?这领导的安排也轮得着你来过问?”陈怀凤站起身,居高临下质问梁老。
    郭院长脸都白了。
    这梁老看着瘦瘦小小,其貌不扬,其实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泰斗,就是院长来了都得尊称一声老师。
    这要是让梁老闹到上面去了,他非得吃不了兜着走,可是陈怀凤他也得罪不起,只能在中间当和事佬。
    然而两方都不买他的账。
    梁老旁若无人对一旁的白眠道:“你看,这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还有人妄想用这种方法困住新时代女性。”
    白眠眼观鼻鼻观心,弱小可怜无助的点了点头。
    陈怀凤登时眼睛大了一圈:“白眠,你现在住得房子,找得工作,都是托余家和我们的福,你身上哪一样当得起新时代女性五个字。”
    “你听,”梁老继续对白眠道:“借钱给你买了一套房子,帮你找了一份工作,就把自己当救世主,把你作为一个女性,一个人的价值全部抹杀了。她不关心你的思想,不在乎你的尊严,也不考虑你的能力,就觉得钱可以买断你的一切。小眠,这个婚不能结,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用人情去还。”
    “关你什么事?”陈怀凤见他一直和自己唱反调,没好气道:“她不想结这个婚,就辞职,卖房子,永远从这座城市离开!”
    “好,我辞职。”白眠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在和郑意解除婚约的办法里,辞职反而是最直观和简单的:“我是不是不要这个工作,就不欠你们什么了?”
    陈怀凤一愣。
    乍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那麻烦你把发出去的喜帖收回来,我现在就离职。”
    郭院长自然不可能让她因为这种原因辞职,白眠虽然是郑父引荐进来的,但人家确实也属于高学历人才,就算没有郑父的引荐,想找一份普通的职务也是绰绰有余。
    他觉得陈怀凤有点本末倒置。
    但是又不敢说,于是在中间当和事佬:“梁老爱徒心切,我也理解,陈姐这护子心切,我也理解,白眠就不要意气用事,这家里的事,就在家里解决,不要牵扯到工作中来。这样,白眠,你先回去休息一个月,其他的事,等你来了再说。”
    等一个月后,支援西北的人也有了,白眠和郑意的事,也该说清楚了。
    白眠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这种情况下,就算她真的辞职,也不会批,还不如先休一个月的假,物色一下新的工作。
    “好。”白眠同意了:“我一个月后来办离职。”
    “谁让你辞职了?”陈怀凤喊道。
    白眠直直盯着她,这个谁,显而易见。
    陈怀凤语塞,她本来想通过离职这个事拿捏白眠,结果反而让白眠拿捏了,还批了一个月的假。
    “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小眠,你先回去吧。”郭院长暗暗向她挥手道。
    白眠和梁博生从办公室出来,梁博生轻轻拍了拍她不自觉佝偻的背脊:”你需要钱去还人情的时候,随时跟我开口,别弓着背,你又没做错什么。”
    白眠立刻挺直腰背,应了一声:“对不起,师父,给你添麻烦了。”
    “少装,你跟我说这事的时候,不就指望着老夫为你舌战群儒吗?“
    白眠被逗笑了,露出一丝苦笑:“谢谢你,师父。”
    “有什么好谢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了徒弟,当她遇上这种不公平的事情时,也要这样去捍卫她。”梁老背着手:“咱们除了文化的传承,还有作为人的风骨,不要助长这些歪风邪气,只有上梁正了,下梁才不会歪。”
    她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今天先回去好好上班,明天开始就好好休假,等休完假回来,就可以试着自己修东西了。”
    白眠没敢说她真想辞职的事,怕徒增梁老的伤感,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作者有话说:
    「1」:来自网络。
    第14章 逃 离
    白眠在家休息躺了两天后,最终还是点开了那张青山的头像问:「你好,我今天来拿古籍方便吗?」
    对方似乎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方便。」
    她有些紧张的从床上坐起身:「那请问,秦野在吗?就是你们店里新来的那个男生。」
    对方好像在理解她这句话,过了一会儿回复道:「不在。」
    「那我下午来拿。」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是最终没有回复。
    下午,她找出遮阳伞,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接到秋三的电话,他把古籍和包给她送过来了,让她到小区门口拿一下。
    白眠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这么大的太阳,你跑一趟也麻烦。”秋三没敢说是秦爷让他送过来的,“东西我给你放在保安室了,如果你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白眠想到店铺上只有他一个人,也不敢耽误他时间,简单几句,挂断了电话。
    她取回古籍回到家,一进门就收到同事通过微信发来的图片,图片是酒店的酒席预定表,她和郑意的名字赫然在列,日期就在三天后。
    同事今给她发来语音:「姐,你婚约不是取消了吗?」
    她和陈怀凤在办公室吵架的事,在单位上闹得沸沸扬扬。
    这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个婚是结不成了。
    同事今天也是去订婚宴的,看见预约的宾客本有白眠的名字,难免多留意了一下。
    白眠也很奇怪。
    她放下包,走到阳台给余少成打电话,然而电话是秘书接的,余少成还在国外没有回来,要到下周才能回国。
    白眠陷入沉思。
    他们订这个婚宴到底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还能逼着她在余叔叔回来之前,把这个婚结了吗?
    她正是费解的时候,门外陡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出去,是住在对面的退休阿姨,阿姨平时和她来往很少,只有在楼道里遇上,才会打个招呼。
    两个人刚才在保安室遇上的时候,阿姨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像有话跟她说的样子。
    她疑惑的打开门,正准备询问,阿姨已经拉着她的袖子,迫使她低下头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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