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柚愣了半晌,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权杖轮廓,死去的记忆忽然在脑海中复苏。
    拍卖会上展现的,显然不可能是她倾注心血制造出来的神器权杖。
    那柄权杖至今还保存在空中花园的地下藏馆里,二十多道把守程序,一旦失窃,将引发全民轰动,甚至要谢寒关亲自率队搜寻,是名副其实的国之重器。
    云柚在制造完最终的神器之前,确实有用过一段时间的替代品……
    她自己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的旧装备,居然还能被考古队发掘出来。
    真是小瞧了人类的魄力。
    云柚唇角浸染了浅淡的笑意,她背靠沙发,端起咖啡,心说反正也是淘汰不用的旧装备,他们喜欢的话,送给他们也无妨……
    一缕诡谲的、闪灭的血红光芒,就在她望向落地窗外的一瞬间,被她的眼角余光捕捉到。
    云柚一顿,放下手中咖啡,端正了上身,去用目光仔细搜寻刚才的那一抹违和感。
    然而广间攒动的人头堵住了她的视线,光线都集中在拍卖台上,人眼也无法穿透这大片的黑暗,看清楚大厅角落里的东西。
    她疑虑地抚摸着咖啡杯的壁沿,几乎要以为刚刚那一刹的心悸是错觉。
    然而,就在她要放下的时候,那股感觉又来了——
    云柚的瞳孔放大,她“听见”了。
    是触角在交汇信息间,互相摩擦的声音。
    是细小的虫子们在缝隙间穿梭而行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动。
    是口器锯齿在咬合的刹那,撕碎某样东西的声响。
    云柚猛然拍桌而起,她急促的声音穿过扩音器,和广间骤然爆发的尖叫声重叠。
    “趴下!”
    “啊啊啊啊——!”
    光线大亮,天花板上所有的灯都被启动,强光占满了视线,驱散拍卖会场笼罩了一半的黑暗。
    顾不得眼睛的不适,人们直愣愣地转过头去,眼珠在强光的刺激下分泌出生理盐水,隔着朦胧氤氲的水汽,他们看见了。
    手臂在瞬间被撕裂,飞到了天空,那铺满了眼球的血色。
    两人高的虫子,举着螳螂般的利刃,一划就是一根手臂被切断,复眼贪婪地转动着,把面前因惊吓而表情扭曲的食物们收尽眼底。
    也许是和平时代麻痹了人们的神经。
    也许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人们的大脑都失去了反应能力。
    两秒钟的死寂,虫子们的阴影罩住了人类的脸、人类的四肢,慢慢地……吞噬进整个人的身躯。
    尖叫如同沸腾的水壶,在某个临界点炸裂,但尚且还算宽敞的广间,此时却在人们慌乱的推搡和四散奔逃中显得尤为逼仄,脚步声乱作一团,高跟鞋踩到了谁的脸,痛呼声和谩骂声不绝。
    虫子不止一只。
    青色坚硬的外壳,尖锐的爪牙,比刀刃还锋利的四足,越来越多的数量,逐渐包围了这间拍卖会场。
    拍卖师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上,已经吓得呆住,软了腿。
    他跪在台前,身后是还没来得及拍卖的小权杖,然而他的存在太过瞩目,不一会儿,虫族猩红的复眼便注意到了他。
    “不、不不……”
    畸形的怪物在逼近,似有恶性的液体从口器中分泌,流淌在地板,只一滴就把地砖腐蚀了个干净。
    虫族战争后,出现了不少虫族有关的电影题材,一度成为火爆的热点。
    彼时的人们,还在为大荧幕上的虫族异形而发抖、恐惧,殊不知,现实世界中的虫族,比电影里的要恐怖数百倍。
    连反抗的心都无法升起。
    人类的血肉之躯,在这些宇宙怪物们的切割下显得如此脆弱。
    拍卖师惶恐到了极致,他的背抵着拍卖台,手里只紧紧地攥住那一根小权杖,天可怜见,神明仿佛没有听到他内心悲怆的祈祷,小权杖依然黯淡无光。
    虫族的速度快成一道黑影,拍卖师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把权杖竖起挡在前面,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给我滚——!”
    怒意犹如翻滚的岩浆,在火山活动到阈值的那一刻骤然爆发。
    拍卖师感觉到一股外力夺走了他手里的小权杖,而他则被相反的作用力往后面推,狼狈地摔在了人群之中。
    他仓皇间睁开双眼,然后和周围挤在一块的人们,呆呆傻傻地盯着不远处洗涤了人间的雪白光芒。
    形势在霎时间反转了。
    先前宰割人群的刀俎,变为了砧板上的鱼肉。
    小权杖握在银发少女的手中,绽放出了极其炫目的光彩,一朵朵莹白色的玉琼花凭空而开,银色的藤破土而出,紧紧缠绕上不计其数的虫族。
    藤绞碎祂们的外壳,根扎进祂们的血肉,美轮美奂的玉琼花盛开在怪物之上,吸取祂们的生命作为养分。
    没有一只漏网之鱼,玉琼花以秒速增长开放,土壤翻动的巨大藤蔓早就把砖块碾碎,虫子们被仿若长了眼睛的花紧紧缠上,只需几秒钟,就被吸成为干瘪的空壳。
    银白的花铺满了整片会场。
    拍卖会场,本该遭受惨绝人寡的单方面屠杀的大厅内,变为了花的海洋。
    它们散发出圣洁的气息,纯净的光晕互相共鸣,驱散虫族分泌而出的恶瘴,也让无辜受伤的人们痊愈身体。
    变故和反转加起来,都没有超过十分钟,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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