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诞生,害母亲沦落到这般田地。
    所以即使雪妃再疯癫,容怀都会无条件的听从她的话,雪妃偶尔清醒的时候,也会把他抱在怀里给他讲以前的故事,那是他记忆里最难得的温馨。
    后来雪妃病得更重了,瘫痪在床上,时常会因为头痛辗转反侧,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容怀仗着身子柔软,想要为母亲弄到药材,所以私底下会帮太医院的仆从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从宫墙狗洞里钻出去给他们买酒,买胭脂,甚至帮他们和外面的情郎交换信物,而太医院的仆从也会偷出一些药材来给他,作为报酬。
    直到他九岁那年,正值年关,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让整个京城都白雪皑皑。
    芜苑里没有煤炭可以烧火,甚至连厨房的仆役都偷懒,送给他们的都是前几天的残羹剩菜,饭菜少的可怜,容怀就谎称自己吃过了,把所有的菜都留给了雪妃。
    他饿了天夜。
    但危机还不止这一桩,雪妃身体脆弱饱受头疾之苦,晚上夜不能寐。
    可太医院闭户关门,容怀思来想去,决心出宫给母亲寻药,整个京城都被大雪掩盖,积雪甚至埋到他的腰际,容怀用冻得开裂的手拨开积雪,走遍了大半个京城。
    他几乎敲遍了每一户的药铺,终于有人看他可怜,愿意施舍他一些安息止疼的药材,还催促他说:我听一个货郎说京城马上就要乱了,你这小娃子也赶紧回家去罢。
    容怀连忙往回赶,然而在他回去的时候,羊肠小道里忽然钻出两个流浪汉,不由分说地就想抢他怀里的东西,他抱的这么紧,里面肯定是一张饼子!
    赶快松手!不然老子活生生打死你!流浪汉一边踢打他,一边恐吓他。
    但是容怀怀里抱的是雪妃的药材,所以他紧紧护在怀里,被打得半死都没有松手。
    停手吧,停手吧,再打就出人命了,我看他已经没气了。见容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吓坏了的流浪汉匆匆离开。
    容怀从长长的昏迷中醒来,京城街道上乱成一团,他从羊肠小道里走出来,迎面就看见地上两个流浪汉的尸体,远处隐隐还能听见马蹄声,他身体本就已经疲惫到极致,所以也没有闲心去管京城发生了什么,仗着身子瘦小从狗洞里钻回宫中,却发现整个皇宫里竟也是一团乱。
    宫婢、侍卫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惊恐万分。
    回到芜苑后,仆从阿远见到他衣服破破烂烂的,一身血污和伤痕,大吃一惊:殿下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问阿远:我身上的伤不重要,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阿远说:我刚刚听巡逻的守卫说,好像是蛮族要打进宫来了!
    芜苑里的仆从虽然不多,但都是跟着雪妃跟了很多年的,对她忠心耿耿,容怀把药材递给他,阿远麻烦你照顾一下我母亲,我去探探情况。
    阿远一口答应。
    容怀调头往芜苑外冲去,沿途的景象让他越看越是心惊,曾经歌舞升平的后花园此时行色匆匆,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奔走呼喊的宫女和侍卫,脸上表情无一不是惊恐万分。
    当今陛下昏聩无能,荒淫无道,致使民间饿殍遍野哀鸿遍野,他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贪图享乐,朝堂上站着的都是些进献谗言,溜须拍马之辈,对骁勇善战的将军竭尽打压之能,善战的将军不是被他猜疑下狱,就是被他人人打发到远关。
    在这个难得的大雪天,西域蛮夷举兵入侵,杀了在边关驻守的将军,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短短两天就来到了京城脚下。
    据说这些蛮夷不仅吃人肉,还是饮人血,风俗蛮横,犹如厉鬼一般穷凶极恶!
    这些人丧心病狂,奸.淫掳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现在这群蛮夷已经濒临城下,陛下,早做决断啊!
    如今站在大殿上的都是些溜须拍马之辈,面对这样的危机瑟瑟发抖,恨不能夺路而逃,不停地催促着陛下。
    陛下表面平静沉稳,实则龙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既然这样,我们先撤出京城,往东边退走,我记得东边的守将是叫聂长恪?据说他是个骁勇善战的人物,速速将他调来支援!
    陛下吓得落荒而逃,带着一种家眷和最宠爱的儿子,在卫兵的护送下早早离开了京城,于是蛮夷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打入了皇宫。
    陛下逃跑的时候,容怀肯定没资格追随。
    他甚至不知道,陛下、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抛弃他们,离开了京城,他下意识往大殿跑,想要告诉父亲这个消息。
    却撞见了一群阔脸宽肩,四肢矮而粗壮的人,他们颔下留了一撮胡须,皮衣皮帽,腰上背着箭筒,手里提着大刀,正挥刀砍杀宫女内侍,大殿里血流成河,随处可见断肢残骸。
    血水甚至淹没了他的脚踝,是容怀这辈子也没有见过的惨烈景象。
    他掉头想要逃跑,却被人提起来,这里还有一只小崽子。
    容怀惊恐地张大双眼,那人目光炯炯有神的打量着他的面孔,定格在他琥珀色的双眼上,看这双眼睛,许是我们的血脉。
    他们后来说了什么,容怀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因为他的这双眼睛,他没有被当场杀死。
    但接下来半个月时间,却是他永远不会忘怀的折磨。
    这张脸看着虽然小,但是容貌真是一等一的,女人里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他被那队士兵献给了蛮夷首领。
    九岁的容怀五官精致,出类拔萃,已经隐隐有了成年举世风华,颠倒众生的好样貌,就算是浑身伤痕遍布,也反而有种被虐待的美好,首领也对容怀很感兴趣,每日带他在身边,让他亲眼看着那些宫女们被玩弄,内侍趴在地上学狗叫,如果不标准就会被砍头。
    这对不谙世事的容怀来说,是极大的冲击和折磨,半个月里,他只要每每一闭上眼睛,就会听见那些女人的哀嚎惨叫,还有她们死之前死不瞑目的眼睛。
    仔细一看,这满宫女人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你既然有我们蛮族的血统,应该也会跳蛮族的舞蹈吧?首领捏住他的下巴,虎视眈眈地望着他的眼睛,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
    容怀惊恐地瞪大眼睛,我不
    他话还没说出来,首领一刀就捅进了旁边一个宫妃的胸口,宫妃心脏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容怀张了张嘴,后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雪妃出身西域须弥,在还没有缠绵病榻的时候,曾经在树下跳过几次,容怀过目不忘,那也是他记忆里仅有的美好的回忆,但现在他却被迫在这些柴狼虎豹的眈眈注视下,跳了一次又一次
    他在台上跳舞,而这群蛮夷却捧着人的头骨喝酒作乐,将内侍当做人肉桩子鞭打取乐。
    直到黎明,大殿里一片酣声,大多人都倒在案桌上睡着了,容怀终于停下来,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地砖上甚至看不到一丝缝隙,因为都被血水所淹没了。
    他恍惚惚惚往外走,却突兀地被一条粗壮的胳膊环住了腰,那人毛绒绒的手摸着他细嫩的脸颊,咧开嘴,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嘿嘿,反正都是要上的,倒不如便先便宜了我
    那人说着抽开裤腰带,掐住拼命挣扎的容怀按在地上,容怀不停地摇头,想要逃走,可是手脚被紧紧的按住,他那些挣扎只是蚍蜉撼树,反而增加了男人的兴趣,他啜泣:不,不要。
    男人却按着他的肩膀揉捏,扒下了自己的衣裤,又去扯他的衣服。
    这时,一支箭矢从殿外破空而来,洞穿眉心,直直地钉入男人的颅骨。
    剑羽的尾部还在震颤,男人瞪着眼直挺挺往后倒下去,容怀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一匹巍峨的高头大马闯入大殿,背上一道魁梧漆黑甲胄人影,一人一骑,手执长剑斩断了满殿蛮夷的头颅。
    他翻身下马,看了看容怀的眼睛,将手递给容怀:您就是十七殿下?
    湿热的鲜血溅入容怀的瞳孔,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轻声呢喃:你是谁?
    臣聂青,字长恪。,.
    第194章 欲戴王冠(二)
    容怀把手搭上他的掌心,聂青握着他的小手,牵着他站起来。
    这是聂青的副将走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两声,大致是说的外面的战况和容怀的处境,聂青皱了皱眉头,很快就松开了,低下头温声对他说:殿下,您已经安全了,赶紧回到雪妃身边去吧。
    容怀确实惦记着雪妃,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那你会来看我吗?
    聂青一愣,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心下一软,点点头:当然。
    聂青让容怀提前回到雪妃的身边是极其明智的决定,因为聂青大败蛮夷,接陛下回京。
    返回皇宫之后,陛下就听说宫里人大多死光了,才想起自己还留了一个儿子在芜苑,问道:雪妃和那个孽种呢?
    十七殿下还活着,内侍说。
    宫里的人死了大半,唯独他这个儿子活了下来,这让陛下既失望又糟心,想到了一句谚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再加上内侍说他是靠着给蛮夷跳舞才活下来的,这让陛下对这个媚上苟命的儿子更加厌弃。
    若非聂青让容怀下一步回到芜苑,恐怕陛下看到他,就会当场处死他。
    但那内侍嘴上没有把门,一次喝酒说漏了嘴,有心之人迅速将容怀以色侍人的事迹传播了出去,不止宫廷之中,甚至连京城街头巷陌都人尽皆知。
    容怀原本就声明狼藉,再加上这件事,更加雪上加霜。就连百姓都觉得谁都可能成为王储,只有容怀不可能。
    但容怀却浑不在意,因为聂青果真如约,时常来到芜苑看他,每回都给他带一些吃的,喝的,有京城街头巷陌的糖芋苗,也有聂青从边疆带回来的手工艺品,都是些容怀从未见过的玩意儿,甚至还给雪妃解决了药材的问题。
    这日,容怀搬着小板凳坐后花园的小路上等聂青,却等来一群不速之客。
    他的亲兄长,大皇子容慷,满身华服雍容,轻衣缓带,带着一群兄弟姐妹和仆从们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这不是十七弟吗?容慷扶了扶头上的玉冠,穿着雍容的华服,在众人的簇拥下居高临下地睇着他,听说你靠着舞姿这才从那群蛮子的手里活下来?不如也给我们来一段?
    众人哈哈大笑,容怀低下头,垂眼望着地上的蚂蚁窝没吭声,容慷见他没什么反应,心中不悦,给旁边的仆役使了个颜色,立即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役走出来。
    容怀再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被容慷的仆从压在地上,三哥容愠随手扒开他的衣领,嗬呀,你身上的伤过了这么久,竟还没有好?今天三哥给你露一手,帮你治一治,怎么样?
    容愠嬉皮笑脸的,让人把木炭烧成灰,然后将滚烫的木灰洒在容怀还未能完全愈合的伤口上,伤口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来,肿起几个燎泡,容怀疼得满头大汗倒在地上,双腿乱蹬,身体不住地痉挛。
    这时候,聂青终于赶到,喝止道:你们在做什么!?
    聂青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因他救驾有功,所以在朝中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容愠等人脸色一变,鸟作兽散,就连容慷也不想和他正面起冲突,打了两声哈哈,匆匆忙忙带人离开。
    殿下
    容怀蜷缩在地上,只微微抬了抬眼皮。
    聂青心痛如绞,把容怀抱到太医院,让太医为他医治。
    容怀昏迷了大半天才醒过来,但那个时候已经到了宫中下钥的时间,聂青早已离开,却在他的床头留下了一张叠好的纸鹤,与寻常的纸鹤不同,聂青叠的纸鹤中间藏了一朵花瓣,留下的信笺中如是写道:这是一只祈福纸鹤,希望能辟偌我们的殿下往后无病无祸平安顺遂,一世长宁。
    容怀将纸鹤和信封万分珍惜的藏在了枕头里。
    但他和聂青交往甚密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召见了聂青。
    明堂大殿上,陛下的身影端坐在帘幕之后,依稀可以看见他脚下匍匐着这两名身材曼妙的女子,他漫不经心开口:爱卿啊
    孤留你在宫中也够久的了,明日你就起程前往边疆吧,那里还是有人要驻守,孤才安心。
    可是陛下聂青心中还记挂着容怀。
    爱卿不在边疆守着,那些蛮族又闹起来了,据说几个小村庄频繁受到骚扰。一张加急的谍报被扔到聂青脚边。
    孤需要长恪,边疆饱受摧残的百姓们也需要长恪啊
    你是琅国的将军,需要保护的是无数个百姓、家庭,断然不能只做一个人的将军,是也不是?陛下撑着额头,视线穿过珠帘落在聂青身上,语气意味深长。
    聂青捏紧掌心的谍报,想到边疆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闭了闭眼,还是跪下来。
    臣遵旨。
    或许纸鹤真的有祈福的功效,虽然聂青从那之后又被调往了边疆,但容怀却被太常卿符坚看中收为了弟子。
    符坚蓄着一缕山羊胡,童颜花发,脸上总是笑的一团和气,一眼看上去没人能猜得出他的年龄,身披乾坤大褂,总是打扮得非常干净整洁,还喜欢在袖口熏上淡淡的松木香,就连府中宅邸也总是飘着一股浓郁的松木味,容怀后来习惯于熏香,也是师承于他。
    不知不觉容怀跟着他长到了十五岁。
    符坚确实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比如说他的府邸里四季长青,永远温暖如春,甚至就连当年蛮夷打入皇宫都没能成功闯入他的府邸,就连陛下也对他信赖有加。
    容怀觉得他身上处处都是谜团,但依旧忍不住信赖他和亲近他,因为整个皇宫里面就算内侍宫婢都会把他视作污秽不祥之人,只有符坚会亲近他,摸着他的头夸奖说,小怀真是个好孩子。
    芜苑常年不见灯火,雪妃身体状况又每况愈下,这是他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即使每月符坚只会在月初月末召见他两次,但他却如获至宝。
    在那温暖如春的院落,有一处漆黑密不透光的偏屋。
    容怀一如既往褪下外袍和里衣,然后浸泡入一汪幽碧黏腻的瓮水里。
    这些流动的瓮水触碰的时候觉得冰凉,直到全身浸泡进去又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冰窟之中,却又和普通的冷截然不同,这种冷意像是能渗透到骨头缝里似的,让人抑制不住的牙齿发颤。
    第一次浸泡的时候,容怀发了三天的高烧,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就是符坚,他被搂在怀里,怜惜的摸了摸头发,还好你醒过来了
    那关切的眼神,让容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又被温暖了。
    符坚对他而言,亦师亦父。
    后来他习惯每月两次浸泡在这滩沼泽一般的瓮水里,每一次进行这些事情,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种被剥离的感觉,就像体内有什么东西不断被剥离下来。
    符坚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不在的时候会让负责洒扫的仆童看顾他。
    府邸里人丁稀少,除了符坚的贴身随从就只有这名仆童,但仆童平日里也只能在外院打扫,唯独看护容怀的时候能进到内院,对他充满敌意,有一回实在忍不住讥笑他,你以为太常卿愿意收你为弟子吗?我和你说实话吧,不过是因为陛下为了追求长生之道,所以需要血脉相连的人试药,这才想起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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