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监尴尬地张了张嘴,犹豫半天才说:“盛卉的整合方案在我那儿,今天给你答复。”
    他本来不想接这茬,可他更不敢在许总面前把锅甩给盛卉。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盛卉很有可能是集团创始人的亲戚,俗称关系户。否则很难解释许总为什么老是越过他直接和盛卉联系,更难解释今天他们开会开到一半,许总有事打不通盛卉电话,竟然直接带着他跑下楼来找人?
    万瀚灰着一张脸,瞥向陈瑜月,无声问她:你不是说盛卉没做完吗?
    陈瑜月很无辜,她真不知道盛卉什么时候做的。其实是她自己忙着抱新大腿,原部门的工作不上心,同事们看在眼里,干活的时候都避着她。
    许总面无表情地嘱咐刘总监:“看完方案记得找我汇报。”
    转头又问万瀚:“你叫万什么?”
    万瀚毕恭毕敬报上名。
    在千年狐狸面前玩聊斋,许总怎么看不透他的心思。
    老狐狸眼睛一眯,淡笑说:
    “烈酒大展向来是企划部主持的。万主管要是感兴趣,就和刘总监提个申请,转去企划部给盛主管打下手吧。”
    第4章
    万瀚吓得魂不附体,不知道许总是在恐吓还是下命令。
    他求助地看向顶头上司刘总监,刘总监摇摇头,示意他安分点,别再冒犯了。
    另一边,回家路上,盛卉才看到两位领导给她打的电话。
    趁着等红绿灯,她回过去。
    电话打到刘总监手机上,刘总监把手机递给许总。
    许总拿着手机走远了些。从万瀚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背影。刚才多么锋利的一个人,气场一下子温和下来,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些。
    盛卉究竟是什么人?
    万瀚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顶头上司刘总监还在场,有什么工作是需要越级沟通的?
    是盛卉之前亲自出马联系的一位大佬,世界烈酒协会副会长。人家临时有行程来中国,突然决定造访盛世集团。董事长不在国内,整个总裁办都有些措手不及。
    盛卉连忙调转车头,让保姆孙阿姨帮她去接一下小杏。
    回到公司,简短会面之后,一行人簇拥着大佬参观酒庄、蒸馏厂,最后在集团冠名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吃了晚饭。参与此次行程的人不多,都是集团高层,除了盛卉。
    后来这件事被传开,有人说刘总监有意提拔盛卉,也有人传盛卉是不是关系户。对于她为公司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没有人讨论这些。
    盛卉自己更不在乎外人言,她只管做自己的事,云淡风轻,不愧于心。
    晚上快到家,盛卉想起来查看手机,发现漏接了孙阿姨的几通电话。
    她加速赶回家。
    平常这个点,小杏应该还没睡,要不在玩玩具,要不在看动画片学英语,可是现在客厅只点着一条灯带,映亮一排酒柜,显出几分寂静森然,
    孙阿姨听到声响,披着一条薄毯出来找盛卉。
    “什么?!他们污蔑小杏偷东西?”
    盛卉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然后呢?”
    “我给你打了几通电话,你没有接。我当然不能让他们欺负小杏,要和他们刚到底,可是小杏她......”孙阿姨顿了顿,脸上浮起悲伤和不忍,“小杏自己承认了,就是她拿的。”
    气氛忽而凝滞下来。
    盛卉咬了咬唇,抬脚往楼上卧室区走。
    孙阿姨在身后焦急喊她:“小卉啊,小杏绝对没有拿别人东西。”
    盛卉:“我知道。”
    她的女儿,她自然信得过。但是小杏为什么要承认?是被人逼迫的吗?盛卉必须弄清楚了。
    推开女儿房门,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亮着,小杏趴在床上,怀里抱着她最喜欢的佩奇玩偶。
    她还没睡着,听见声响,身体哆嗦了下,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动作,脸蛋依旧朝下,埋在枕头里。
    盛卉心里快气炸了。
    忍着气温柔抱起小杏,瞥见小杏泪痕满布的脸,她的心像刀割一样疼。
    “宝贝对不起,妈妈回来迟了。那个向日葵胸针一直戴在星黛露的裙子上,怎么会是别人的呢?”
    每周五,幼儿园允许小朋友带一个玩具来上学。
    小杏今天带了她的星黛露,小兔子漂亮的公主裙胸口别了一个向日葵胸针。那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宝石胸针,浅黄色托帕石拱托黑玛瑙,两个月前瞿瑶送给她的,t牌珠宝线的秋季新品。
    宝石硬度太高,对小朋友很危险,所以尽管小杏拥有无数珠宝,都只用来打扮她的玩偶们,盛卉很少让她佩戴。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姜雨歌发现她戴在胸前的向日葵胸针不见了。早晨上学,她妈妈特意嘱咐过她,这个胸针非常贵重,一定要好好保管。
    姜雨歌直接吓哭了,老师也急,发动全班同学帮她找。然后就找到了盛小杏头上。
    五位数的胸针,出现在一个几百块的玩偶身上,任谁都觉得不正常。
    这个时候,家长们陆陆续续到了。
    小杏坚称胸针是她自己的。姜雨歌在妈妈的撑腰下,质问她胸针是从哪来的,是不是捡来的,然后偷偷据为己有。
    姜雨歌妈妈还说:“这不是东西贵不贵重的问题,我们不能助长这样的风气。小杏虽然小,但也要教会她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同学和家长们怀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小杏,除了孙阿姨,没有人相信她。
    小杏哭得像个泪人儿,根本回答不了姜雨歌的问题。
    胸针是哪来的?好像是瑶瑶阿姨送的。
    是不是捡来的?好像......
    盛卉这人有个习惯。她太富有了,不把一切物质放在眼里,每次给小杏买东西、带礼物,小杏问她东西哪里来的,她总是笑嘻嘻又轻飘飘地回一句“妈妈在路边随便捡的”,或者“瑶瑶阿姨捡来的,要多少有多少”。
    在盛卉的潜意识里,希望孩子认为那些东西不管价格多么高昂,实际上都是渺小的东西。
    可是小杏和她不一样。小杏的世界观是一张白纸,她在建立认知的过程中,被灌输了那些东西无足轻重的意识。她不知道她拥有很多宝贝,不知道这些东西本质上是贵重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富有的孩子。
    她的同学们都很高调,喜欢把最厉害的东西展示出来。有次陈子轩带了个限量版乐高模型,小杏凑过去听他介绍玩具的来历,好厉害,她惊讶极了,结果被其他小朋友嘲笑说没见过世面。
    小杏扑在妈妈怀里抽噎着:
    “是不是瑶瑶阿姨不小心捡走了雨歌的胸针?我不知道,我好害怕妈妈......所以我把那个胸针还给雨歌了......”
    原来是这样。
    盛卉抚摸女儿的脸,心脏一点一点碎成好多瓣。
    她不禁反思起自己。女儿入学两个月,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自卑,是个人都可以欺负她,对她颐指气使。
    而她这个母亲做了什么?她活成了隐形人,自以为什么都不在乎,结果让女儿在所有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盛卉单手拍着小杏的背,小杏的呜咽声越来越小,渐渐皱巴着脸睡着了。
    深夜,盛卉独自坐在吧台旁边喝酒。
    高浓度白兰地,入口像白水一样,起不到任何放松神经的效果。
    盛卉酒量很好,但是为了保护嗅觉和味蕾,她从来不喝多。今天却有些控制不住。
    随手刷新朋友圈,她看到姚嘉发了一张照片。
    小二班小朋友们排排站,身穿邮递员小衣服,正在排练下周一立冬合唱节的曲目。
    她记得半个月前,某天放学,小杏兴高采烈地和她说,自己被老师安排在合唱队伍最中间的位置。
    小杏是全班最漂亮的小朋友,作为门面,站在c位理所应当。
    可是姚嘉的照片中,小杏出现在最后一排最边上。她微弓着肩,看向镜头的眼神怯怯的。
    盛卉差点把玻璃杯捏碎了。
    如果一开始就把小杏安排在边角落,那么她无话可说,可这算怎么回事?小杏不可能和她说谎。
    她几乎不敢想象,小杏是怎么从c位被一点一点挤到最角落的位置。
    会哭会闹的孩子总是有糖吃,他们回家求助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再向老师施压......可是小杏自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和她提起过合唱位置的事。
    谁不想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盛卉可以理解那些小朋友和家长的心态,她责怪的是她自己。
    她的孩子不会提需求,难过了就咽进肚子,被欺负了就默默承受,从不麻烦妈妈。
    所以她究竟在低调什么?佛系什么?
    盛卉从未感觉自己的人生这么失败过。
    现代社会,哪里不是战场?别以为幼儿园多么稚嫩和谐,多少家长带着孩子在战斗。
    盛卉将酒杯放下。她从不酗酒,今夜也不例外。
    脑子却像微醺一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战斗欲。
    周一,立冬。
    吃早饭的时候,盛卉很认真地和女儿道歉:
    “妈妈以前都说错了。宝贝的玩具、漂亮衣服和宝石,都是妈妈和瑶瑶阿姨花钱给宝贝买的。瑶瑶阿姨是非常厉害的设计师,她送给宝贝的很多礼物,别人想买都买不到。”
    小杏眨巴眼睛,嘴巴张成o字,感到不可思议。
    盛卉心脏却扎了一下。果然,小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多珍贵的孩子,拥有多少珍贵的东西。
    “等会儿妈妈送你上学,我们一起去找雨歌说清楚。”盛卉认真看着女儿的眼睛,“昨天妈妈没有陪在宝贝身边,让宝贝被其他人吓到了。其实宝贝自己知道,我们没有拿别人东西,对不对?”
    小杏茫然地看着妈妈,过了很久,才用力点了两下头。
    来到幼儿园,小杏仍然心有余悸,缩在妈妈怀里不敢抬头。
    那些大人冰冷的眼神,斥责的话语,让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盛卉将一份街道监控视频摆在幼师和雨歌妈妈面前。上周五早晨,小杏还没进入校门,她怀里的星黛露玩偶就戴着宝石胸针。
    “幼儿园每个角落都有监控,麻烦老师等会联系监控室查一下。三万块的宝石遗失一夜,存在他人拾取拒不归还的可能性,报警的话足以立案。”
    盛卉不打算真的报案,后面一句话用来恐吓老师,让园方效率办事。
    雨歌妈妈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踌躇半天才说:“下午合唱节,我会把宝石拿回来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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