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震耳欲聋,她听不清动静,但她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呼吸,离她那么近,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死神正在寂静无声地凝视着她。
    雷劫声渐去,她向前伸出手去。
    所有人都在看着云浅,他们不明白她做出如此突兀古怪的动作。
    陆铭注意到云浅在空中伸出的手指出现几不可见的被压下去的痕迹,她碰到了东西?
    可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云浅摸到了一个人的胸膛,可她再往前伸,却又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隐形人?
    乌云渐渐散去,众人还没从这场化神的盛宴中回过神来,云浅已经毫发无损地落地。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在方才,发生了他们这辈子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化神开启神识是整个修行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哪怕是卫羽楼当年也要在云水晟的护法下才得以化神。
    温染更是二次化神才成功。
    很多人说化神比突破炼虚境界还要难。
    可云浅竟然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化了神,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流下。
    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一瞬间突然理解了,陆铭和元扶风为何要争抢。
    这种天赋,日后成为长剑宗的掌门都有可能。
    他们震惊过后,眼神中出现了惶然,要是到时候云浅报复他们,他们就完蛋了。
    元扶风之前虽然见过云浅结丹,但这次她当众化神还是让他激动的手心冒汗。难得翟玉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不平静,元扶风嘲讽他没见过世面。
    翟玉习惯了元扶风的脾气,被嘲讽了也不恼,反而冷静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浅道,她需要一把剑。
    元扶风知道翟玉的意思,青诀峰崖底藏着师祖的长明剑,传言在师祖飞升后,整个修真界都在寻找那把长明剑,可惜都没有找到。
    直到有一天,长明剑从天上掉了下来,他们才知道这剑竟然随师祖一起带到了上界。
    与长明剑一块落下来的还有一个石碑。
    后来长明剑和石碑被前任峰主藏在了青诀峰的崖底。
    石碑上说这剑只能被天定之剑拔出,若云浅能取出这把剑,他们才能相信她是预言里的天定之人。
    陆铭收敛思绪瞬息间撤掉了结界,他目光在云浅身上顿了片刻,对众人笑道,云浅既已通过考核,那便是我灭辰峰的内门弟子。
    众人看了看从结界台摔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廖凡,又看了看陆铭的笑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陆铭有了新弟子,曾经的内门大弟子都成残废了,他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拒绝。
    一道清亮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云浅。
    她刚刚说什么?
    她说她拒绝?!
    陆铭脸上的笑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眯着眸子,看向云浅,你已参加考核,哪有反悔的道理。
    云浅无辜道,我什么时候参加考核了,我方才只是说要和廖凡比,可没承认这场打斗是入门考核。
    云浅这句话把众人的记忆给掰扯回来,她那时候的原话确实说的是我想和廖凡比,那么她的意思是说,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参与考核,她只是单纯的想打廖凡?!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陆铭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
    陆铭眸子的幽暗仿若狂风骤雨的前兆,那眼神把众人吓的不轻,语气诡异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
    元扶风捻着一撇胡子,冷笑道,陆铭,你这幅样子像什么长老,就算她真的愿意参加考核通过了,入不入灭辰峰也是她说的算。你没有强迫弟子的权利。
    翟玉帮腔道,陆铭,你的大弟子伤成那样你不管不顾,岂不是寒了灭辰峰所有内门弟子的心吗?
    陆铭静默了半晌,终是将心情平复下来,不急,他需要在无人的时候试探一下云浅的体质。如果云浅的体质是真的,那就代表她并不怕他,任他威逼利诱,她都不可能来灭辰峰。
    步入化神境界,她的神识便能开启,识海仿佛被冰水浸透,整个人神清气爽。
    云浅刚刚收回神识,白櫂就朝她飞掠过来,主人,你还好吗?
    别担心,我没事。见白櫂松了口气,她环视一周,问他,晏卿卿呢?
    白櫂一直在看着云浅,根本没关注过晏慕卿,此时云浅提起来,他才发现晏慕卿不见了,他摇了摇头,主人,我不知道。
    还好她和晏慕卿之间的灵宠等级是十级,她可以感应到晏慕卿的位置。
    白櫂你先回去,我去找他。云浅掐了个飞行术诀就离开了原地。
    白櫂张了张唇,他想问他能不能跟她一起去,但看着云浅慌忙离去的背影还是没有说出口。
    作为灵宠,最忌讳的就是逾矩,他要服从命令。
    契印感知的地方就在长剑宗。
    天空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云浅从高处往下看去,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她俯身而下,竹林中满是潮湿的气息。
    她落地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白靴上沾了一片。
    前方的竹子忽地大片地坍塌倒下,她感知到了一股极强的威压。
    云浅飞速向前掠去,那威压已经消失不见,一道低咳声传来,她听出来那是晏慕卿的声音。
    循声看去,他长腿半曲地坐在地上,白袍上全是血迹,他的唇边带血,雨水顺着他的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湿透的衣襟上。
    狐狸耳朵完全浸湿,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云浅走过去蹲下来,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晏慕卿早就闻到了她的气息,知道来人是谁,也不躲避,任由她用帕子给他擦拭唇上的鲜血。
    雨还在下,云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晏慕卿没听到她的想法,但他隐隐感觉她似乎在生气。
    她触碰他脸颊的手很凉,晏慕卿抓住她的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浑身也是凉的,没办法给人焐热。
    忽地唇上一痛,他的嘴里给她塞了一颗灵丹,这颗灵丹比他吃过的所有灵丹都要苦。
    她是故意的。
    云浅见他眉宇蹙起,俊美的脸因苦涩而变得有些扭曲,这才将手从他的脸上撤离,他可能是没力气生气,竟然任她如此,也不反抗一下。
    云浅忽地笑了,这一笑明媚至极,雨水打湿了她高高束起的长发,白瓷一般的脸颊在雨幕中泛着清透的光泽。
    晏慕卿盯着那笑半晌,垂下幽暗的目光,他握紧了手中半碎的青铜铃铛。
    晏慕卿。
    直到云浅唤他,他才缓缓抬头。
    他感觉自己的侧颈上覆上了一层冰凉,他的侧颈受了伤,她摸在了他的伤口上。
    动作轻若羽毛,但他还是感受到了丝丝疼痛顺着她的手指攀上了耳根,痒和疼交织,伴随着湿润的雨水,带起一阵战.栗。
    她的手离开,晏慕卿紧绷的呼吸才缓下来,可心跳却丝毫不减。
    云浅向他展示手上的血,笑眯眯道,你的爱好是咳血和晕倒吗?
    晏慕卿通过她的表情无法判断她的心情,但他听出来她话语中的讽刺。
    把自己搞成这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还是你想变成药罐子,每天都吃丹药?
    云浅没管晏慕卿微怔后额角泛起的青筋,她冷眼看着他的怒容,冷笑一声,但是我可没有那么多灵丹给你糟蹋。
    晏慕卿骨节分明的手几乎要将铃铛捏碎,她说的每一句都让他暴怒,尤其是她冷酷无比的表情,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情绪点燃。
    他经常听到她在心里抱怨他,她现在终于撕掉了伪装。
    她几乎对任何人都是笑脸,唯独对他露出了冰冷的神情。
    云浅目光在他气的渗血的脖颈上顿了片刻,刚想着批评过了可以给两颗甜枣,就听晏慕卿冷笑道,你能找到我是因为契印。
    云浅神情微怔。
    他咳了声,唇上渗出点血,为略显苍白的薄唇染上了一层嫣红,晏慕卿冷冷道,你是厌烦我才让我出去住。
    看来他不久前使用了灵术,已经完全知道契印的事情了。
    云浅看着他丝毫没有反思的怒容,气笑了,她把手上的血迹重新擦在了晏慕卿的脖颈上,冷白修长的脖颈上按上了血色的指印,散发着危险又勾人的气息。
    她在他阴沉的目光下,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厌烦你。
    晏慕卿感觉她冰凉的手指如刀一般在他的脖颈上擦拭。
    人类的厌恶与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他这样想着,被铃铛划破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云浅刚要站起身,手腕就被用力一拉扯进了一个潮湿的怀里。
    晏慕卿扣住她的腰,湿着眼睫,发狠似的看着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眼尾发红,虚弱地咳了两声,扣着她腰的手不断地收紧,他的手从腰间覆上了她的脖子,大手将她的后脖颈包裹住。
    就在云浅以为他要又抽.取她的灵体,准备推开他的时候,晏慕卿骇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她看不懂的压抑。
    平日里做出这样的表情本该戾气横生,但由于受伤,本就白皙的脸颊现在更是毫无血色,那点戾气荡然无存,反而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负气的脆弱少年。
    未完全擦拭干净的薄唇上还沾着点血,这点血成了染湿的水墨画中的一点红,点亮了整张画卷。
    让人忍不住想将那点红顺着他的唇瓣涂抹开。
    云浅目光在他的唇瓣上顿了下,移开。
    你要是敢走。
    他的语气充满了威胁,云浅欲推他的手被扯住,他朝她靠了过来,用鼻尖抵着她的,强迫她看向他,呼吸带着十足的侵略意味。
    我就杀了你。
    他呼吸很烫,声音沙哑。
    沾着湿气的鼻尖贴着她让她有些不好受,云浅避开他染着愠怒的眸子,蹙眉将脸错开,那鼻尖便擦过她的脸颊,顿了顿,缓缓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他不言不语地靠着她,双手桎梏一般地拴着她的腰。
    她在他的脖颈处闻到了淡淡的沉香味,混着竹林里的苦涩湿气,让她想到了清甜的抹茶蛋糕。
    云浅快被他拴的窒息了,虽说她窒息也是不会死的,但他全身湿透靠着真的粘腻,她的身上也是湿的,他拴着不觉得难受吗?
    云浅心一狠还是掰开了他扣着她腰的手,从抹茶蛋糕的诱惑中挣脱出来,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她站起身没去看他,更是没有回头地向前走去。
    她必须让他知道,不是他每次出事她都会救他。
    就算她的命和他绑在一起,他如果依然如此冲动,不计后果。她再小心又有何用?
    晏慕卿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心脏气出了闷闷的疼。
    他吸了口气,强撑着站起身。
    她永远都别想甩开他。
    云浅打算回临水居再用契印将晏慕卿给召回来,先晾他一下,反正暂时契印等级还没下降。
    她走了没多久,背后就传来枯叶被踩踏的响动声。
    云浅脚步顿了顿,回头。
    晏慕卿正苍白着脸,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眸子锁着她,视线对上后,又偏过头去不看她,眉宇依然倔强地蹙着。
    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但那微垂的狐狸耳朵却没有精神地往下滴着水,云浅看了半晌,看在狐狸耳朵的份上,决定出声。
    过来。
    她又在命令他。
    晏慕卿蹙眉。
    脚不受控制地走近她,才想起来她没有用言灵。
    他脸沉了些。
    视野中,一只纤细的手对他摊开。
    牵着。
    依然是命令的语气。
    她命令的语气越来越差。
    晏慕卿皱眉看着那白净而柔软的手,颇为不乐意地用大手将那小手整个包裹了起来,冰凉柔软的触感让气闷荡然无存,他蹙着的眉渐渐松开,唇角化开了一抹愉悦的浅笑。
    云浅拉着晏慕卿踩上了飞行阵,二人飞回了临水居。
    卫羽楼一肚子质问的话在看到云浅牵着晏慕卿的手时全忘了,他的眼中冷气逼人,你去哪了?
    云浅目光掠过凌乱的院子,又掠过被宿春扶着昏迷不醒的白櫂,以及那些打斗的痕迹。
    她松开了晏慕卿的手朝卫羽楼走过去,你伤我灵宠?
    她的目光极冷,让卫羽楼忍不住想避开,他冷声道,他若不挡我我何须伤他?
    你凭什么来我院子?你有什么资格进来?是我从前给你脸了吗?云浅咄咄逼人,卫羽楼竟被他逼退了几步。
    卫羽楼。她在他跟前停下,语气是极尽的凉薄,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不去死。
    卫羽楼看着她盈满了厌恶和恨意的眸子,大脑一阵轰鸣。
    云他神情一顿,话刚出口,一个冰锥便朝他的心脏刺了过来。
    卫羽楼脸色一变,徒手抓住了那冰锥,鲜血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她丝毫没有犹豫地对他出手。
    她是真的想让他死。
    她是真的恨他。
    冰锥被卫羽楼捏碎,他寒着脸刚要抓住云浅的手腕,脖子就瞬间被掐住,对上的是一双满是阴戾的眸子。
    云浅被吓了一跳,晏慕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连她都没反应过来,他冷白脖颈上的伤口渗出的血触目惊心,他不能再用灵力了,否则会出事。
    卿卿,你先松开他。
    云浅放软的语调在晏慕卿听来十分刺耳,此人和白櫂不一样,她说过她喜欢此人,他要把他杀了。
    他不准她喜欢任何人。
    云浅见晏慕卿的唇色越来越苍白,她只好下了言灵,他的手被迫松开,绷着脸看她,眼神吓人。
    云浅伸手抓住卫羽楼朝晏慕卿刺过来的剑,卫羽楼,你还想伤我的人?
    他方才被赤狐妖掐住了喉咙她没有看到,她只看到他出手伤他。
    卫羽楼收了剑,逼问她,你何时收的灵宠?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云浅冷笑道,卫羽楼,你现在真的很聒噪,我记得你应该最讨厌聒噪的人才对,你怎么变成了这幅德行。缠着我很有意思吗?
    卫羽楼浑身一震。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她聒噪。
    云浅了解卫羽楼,他这个人高傲自大,她就是要让他看清,他现在对于原主的行为就是一种恶性的骚扰和伤害。
    她现在还打不了他,晏慕卿和白櫂受着伤,就算她的体质并不怕卫羽楼,但她怕卫羽楼发起疯来伤害到他们。
    她用他曾经对原主说的话刺激他,他就自我厌恶的滚远。
    云浅没再管卫羽楼,她去把白櫂抱到榻上安置好,交代了宿春如何照顾他,就拉着晏慕卿进了屋子,门砰的一声关上,把卫羽楼隔绝在了外面。
    云浅把晏慕卿按坐在床榻上,看到他神情郁郁,气道,你瞪我做什么?你还好意思瞪我。
    她本来就在气头上,说话语气自然不好。
    晏慕卿蹙眉偏过头去。
    把衣裳脱了。云浅道。
    晏慕卿的面色一僵,侧脸的线条透着几分紧张。
    云浅见状补充道,我给你上药。
    晏慕卿神色微顿,过了会,修长的手指覆在了腰上,红着脖子利落地扯开了腰带。
    云浅见他顺从便从乾坤袋中翻找药瓶,等她找出来抬头,震惊地发现晏慕卿竟然已经把亵裤的腰带都解开了。
    他动作也太快了吧,她只是想给他后背够不到的地方上药,他是打算全.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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