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声,将患得患失的符悬书给唤得回神。
    嗯。
    符悬书回吻上来的那一刻,牡丹甚至看见他眼里带着笑意。
    那样的笑,有一瞬牡丹都以为只是自己错觉。
    可就在符悬书露出那样的眼神时,牡丹却觉得,那样子的符悬书,自己曾见过。
    在符悬书灵府的最后,他们意识交融。
    神识混在一处的当下,牡丹曾无意间窥见符悬书埋藏在心里深处的回忆。
    当时的符悬书还年幼,与一女子站在院中赏花。
    他们看的花不是别的,而是开得正好的牡丹。
    那女子手捧一本册子,对连自己一半身长都还不到的小小符悬书说道:悬书,若觉得书册无趣,可以念给花儿们听!
    小小符悬书一板一眼:娘亲,我不觉书册无趣。
    但那女子显然兴致勃勃,翻开手中册子继续道:来,看为娘怎么念哈!咳咳,男子的眼里满是震惊,没料到多年后再见,他竟会在这样的地方与她相遇,且,女子手中牵着的孩子,与自己样貌,竟有七八成像!。
    女子念得起劲,小悬书却不得不出声打断她:娘亲,爹爹说你不好再看话本了。
    没事儿,我们偷偷看,他又不晓得!女子答得爽利。
    小悬书迟疑着,将眼神望向自己母亲身后,犹豫该不该提醒母亲。
    那男子笑得和煦,温润的嗓音却凉凉地道:我现在晓得了。
    啪哒,女子手中捧的册子落地,倒退几步:我不是我没有听我解释?
    男子露出很是包容的笑意,颔首:你说,我在听。
    他厚实的大掌抚上符悬书发顶,眼神温和:你娘亲看的书太杂,悬书听听便好,可知晓了?
    符悬书认真点头,女子抗议:我这是说故事给我们悬书听呢,尺度都挺正常了,只是狗血戏剧了些!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数不清有几次,母亲被父亲带回屋里训斥,一训就从大中午的,训到日落都未出来。
    小小符悬书仰头看了看天色,摇头。
    今日又不知娘亲得被训斥成什么样了。
    他趁他们不在,左右看了看,偷偷对院里牡丹低声说了一句:娘亲每回都这样,故意闹爹爹。
    两人一来一往,没几日就重复同样的事,却也乐此不疲。
    符悬书在说这话时,琥珀色的眼里满是温暖的笑意。
    语气是实实在在的抱怨,可露出的表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声响。
    符悬书离那朵粉色的牡丹很近。
    牡丹花被风吹得摆动,恰好往前,就像在亲吻符悬书面庞那样,花瓣轻碰了下他颊面。
    符悬书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瞪圆了眼,错愕过后,这回不只是眼,连他面上都带了些许的笑。
    牡丹头一回在符悬书面上看见那样的笑。
    笑容温暖和煦,笑起来,彷若也能暖了人心。
    小小的符悬书和眼前的符悬书重合在一处,变的只有时间,而不变的,是符悬书。
    牡丹希望,符悬书能肆无忌惮,再如以前那样的笑,不必有所顾虑。
    随着符悬书渡入的灵气越多,牡丹体内躁动的妖力也安分许多。
    虽仍是伺机而动,但最起码,不再像全身都被火热的蚂蚁那样啃噬。
    想到什么,牡丹迟疑了一下,最后,不轻不重地在符悬书的唇上,咬下。
    从来都是他咬的她,这回,牡丹扳回一城。
    被这样一咬,符悬书愣住。
    他看着牡丹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而符悬书却连灵气泄漏,都顾不上补救。
    牡丹考虑许久,最后,在妖力确实无法被完全压下的情况下,她选择自己开口。
    符悬书看过来时,她本来都准备要说的。
    但被他那样一看,牡丹心就慌了一下,语无伦次。
    那什么仙长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帮忙,不知仙长如今,还肯不肯相帮?
    在这种情况下,符悬书能想到的帮,其实也只有那件。
    只他不确定,默了许久,才慢慢问她:姑娘说的,可是在飞舟上说的那事?
    当时他们在甲板上说的那一切,说了因为下次还要帮忙,谁都不要去在意。
    牡丹从没想过,这个下次,来得这样快。
    她现在完全能体会到,刚刚问起渡灵气一事时,符悬书为何会有那样纠结的反应。
    是那种,明知怎么做是最好、最快解决的。
    却因为顾虑眼前人感受,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才需要再三斟酌。
    同时,对于对方的回应,那也在问出口的同时,心就悬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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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二章合一)
    若姑娘希望,自当奉陪。
    牡丹垂眸, 只觉自己心跳的声响,好似都比那头的瀑布声,都要来得大。
    她窘迫无比。
    也不知这声音, 符悬书听见了没有?
    那么大声呢。
    她的思想就像拉锯成两派, 一派在说听不见的啦!;另一派却在说肯定是听见了啊!, 最终,听不见的那方胜出。
    牡丹这时才回了符悬书的问话。
    她很轻很轻,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先前问出的那句,牡丹趁着一时脑热, 也没想太多,就全凭本能问出。
    问出以后, 牡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事到如今, 要她忍着羞涩再说详细的一回, 那牡丹也是办不太到的。
    只一声的嗯, 就已经是牡丹自己现在最大的勇气。
    可她的勇气很小, 小到牡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说出的那一声,符悬书是否听清。
    迟迟没等到符悬书的回话,等待的过程很是煎熬。
    她问出后过多久了?
    牡丹压根没法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其实,从她说出口以后,那也才短短一小会儿。
    光这么一点儿的功夫, 牡丹就已觉心脏都快跳出自己心口, 难以呼吸。
    等待最是难熬, 牡丹憋不住, 终是抬眼,小心翼翼打量符悬书。
    牡丹想知道,听到自己说的那番话后,符悬书面上露出的,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拧眉呢?还是会露出厌烦的神色?
    牡丹焦躁不已。
    他对自己的态度,不论是自己想象的哪一种,都让牡丹的心高高悬起,对于符悬书会做出的回应,在意不过。
    牡丹还想过最坏的打算。
    当符悬书真的厌弃自己时,先别提往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光是想到符悬书的神色,牡丹就觉得,自己的心,比这灵泉还要来得冷。
    还是她太鲁莽了吧?
    牡丹懊恼。
    要是符悬书不答应,牡丹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她轻咬了下自己的唇,开始后悔。
    自己就不该因为受不住身上妖力折磨,干脆放弃,选了近路,直接开口同符悬书求助。
    现在可好,丢人丢到家了吧?
    没有谁会永远帮谁的。
    牡丹自己总要去习惯,这有朝一日,将会与自己共存的蛇妖妖力。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
    牡丹撑着被蛇妖妖力折腾得热度未降的脑袋,艰难开口。
    仙长,就当我
    说笑的吧。
    后半句牡丹没能说出。
    符悬书的掌托着她后脑,指尖探入牡丹浓密的发丝中。
    这样的触碰,让牡丹呆愣,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准备说什么。
    符悬书缓缓凑上前,距离她越来越近。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的是她的模样。
    就在他们的唇瓣只差一丁点儿的距离就要吻上时,符悬书停下。
    牡丹憋住的气泄了。
    就这?
    牡丹内心混乱,但,符悬书给出的回应,却不仅如此。
    符悬书问:可以吗?
    鼻尖蹭过牡丹的,他哑声问出此话。
    牡丹的气又憋上了。
    轻轻一点头,不用言语答复,符悬书便驾轻就熟,再次吻上。
    他们彼此互渡灵力与妖力的次数,早已数不清。
    符悬书从一开始的笨拙,到如今已越来越熟知,该如何去做。
    冰蓝色的灵气自符悬书唇舌间,窜入牡丹口中。
    有了他冰凉的灵气,牡丹都不知要舒坦多少。
    像有人挖了一勺又一勺的冰淇淋喂着自己,不用催促,吃完的下一口,立刻又凑到嘴边。
    吞进去的冰,熄了她体内冒出热气的焦土。
    她觉得自己干裂碎成片的身体,又再次因这凉意聚回原样,不带一丝裂痕。
    牡丹的裙襬本就轻飘飘的,层层叠叠,像朵倒着盛放的粉色花朵。
    她直接着了衣裙入的灵泉,裙身此刻漂在水面上,水波晃荡,裙襬慢慢摆开,模样就好似正在开放的牡丹。
    但,她与符悬书都无暇去欣赏这样的景象。
    牡丹饱受蛇妖妖力灼烧之苦。
    一开始,只要符悬书渡些灵气便好。
    可后来随着她吸收的碎丹越多;发作得越频繁,符悬书就得耗上更多的灵力,去渡给牡丹,她意识才能恢复清明,身上体温回到往常,而不是时时刻刻,都得忍着像被焚烧的痛。
    牡丹如今,身子状况不比以往。
    为防她渡灵气的中途受不住,符悬书将她抱在怀中,一手圈着她。
    牡丹肌肤本就细腻,更别提此刻还浸了泉水,触之更显光滑水润。
    他们不知交换过多少亲吻。
    因为身子烧得难受,牡丹的哼哼声还有细碎的轻吟,都一一被符悬书抿去。
    符悬书不像狗心魔,乱啃人,硬要说来,却是像猫。
    他喜欢蹭过她鼻尖与颈项,吻得轻柔却深入。
    牡丹睁开湿漉漉的眼。
    她几乎整人都浸在水中,因符悬书托着她,让她坐在他腿上,所以牡丹虽大半身子都在水下,仍是有部分是在水面之上。
    水上水下温度,差异明显。
    符悬书渡来的灵气在她体内流窜。
    一开始,牡丹只能感觉到一丁半点。
    像是半碗都不到的碎冰,炎炎夏日下,放着都化了一半,更别提吃进去的能有多少。
    对牡丹来说,那点份量,大抵跟蚊子腿也差不离了。
    事态紧急下应急便罢,不急的时候,能采取效益再好些的措施,那才是牡丹真心所盼。
    毕竟她可不想真得浑浑噩噩几天,全天候只在灵泉里呆呆泡着,哪儿也不能去。
    后来,双管齐下。
    如牡丹所想,符悬书渡入的灵力越发丰沛。
    牡丹原先泡在冰冷的灵泉中热得发烫的身子,已在体内冰系灵力占比渐多的情况下,恢复寻常体温。
    她打个哆嗦。
    恢复是恢复了,冷热感知正常以后,牡丹才知这灵泉竟这样冰凉。
    冷热落差太大,忽冷忽热的牡丹,这会儿觉得有点冷。
    牡丹自己都无语。
    她想着再忍一下,可,她与符悬书几乎紧挨在一处,她一缩,符悬书很快感觉到。
    符悬书收回灵力,慢慢放开牡丹的唇。
    放开的速度,慢到几乎都让牡丹以为,符悬书是舍不得放。
    符悬书问她:冷吗?
    会冷了,那就表示牡丹体内的蛇妖之力,已趋平稳。
    代表渡给牡丹的灵力,可以在此,告一个段落。
    符悬书喉头发紧。
    听了符悬书问话,牡丹吸吸鼻子,回了句:有点。
    她小小打了个喷嚏,突如其来的意外,却让两人彼此都沉默了下。
    牡丹像个木头人,就算鼻子发痒,被冻得通红,她也愣是没敢再动弹。
    她与符悬书嗓音都哑着,牡丹虚虚攀着符悬书,视线不停往岸上瞟。
    符悬书察觉到她频频的视线,很快猜出牡丹所想。
    他问:想上去了?
    牡丹毫不迟疑点头:我已经好了,多谢仙长。
    谢归谢,就是说话的时候有些别扭,实在没怎么好意思正眼看符悬书。
    牡丹也想认真向他道谢的,奈何现在的状况,实在怎么看,怎么不允许。
    他们僵持着。
    牡丹本以为,符悬书猜出自己想离开灵泉后,会放她下来,让她上岸。
    符悬书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在放手之前,不过微微退开而已,符悬书便将唇抿紧。
    他想起来了。
    想起送牡丹到这儿之前,牡丹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举动。
    牡丹说着自己可以走,结果走出的路完全不是直线不说,就连坐在池中,她也能险些把自己淹了。
    符悬书想到牡丹的那些事迹,本来打算放开的手,又收了回来,将牡丹揽紧。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牡丹吃了一惊,眼睛瞪圆,话都有些抖:仙、仙长?
    不只抖,还有些走音。
    符悬书抱着牡丹,直接起身。
    牡丹本只是虚虚攀着的手,这回反射性直接抱上。
    他们的衣衫都吸了水,符悬书直接抱着牡丹起身,牡丹吓了一跳之余,心中也是惊叹。
    这比往常都要再增加不知几倍的重量,也亏得符悬书竟能面不改色。
    符悬书一步一步往岸上走,虽他的手很稳,可每走动一步,仍有细微的颠簸。
    牡丹神情古怪:
    她攥紧符悬书肩上湿透的衣:仙、仙长
    一定要这样走吗?放她自己下来不行吗?
    牡丹欲哭无泪。
    符悬书却以为她这是怕掉,又把牡丹抱得更紧,惹得牡丹浑身僵直。
    他在她耳边说:抓稳,不会摔着姑娘的。
    牡丹眼神放空。
    不,现在问题不是那个。
    她看着符悬书走上岸后,从灵泉中带出的一串水,滴滴答答的水珠,在石砖地面上滴了一路。
    牡丹感觉到体内源源不绝的灵力,脑子空白的那瞬间,还不忘对地上抛出个清洁术。
    ──所谓眼不见为净。
    像牡丹这样掩耳盗铃的举动,符悬书并未插手,而是任由她去。
    符悬书迈出的每个步伐,他与牡丹身上都起了变化。
    他们身上湿透的衣衫与发,随着他前进的步子,一点一点变得干爽。
    待到恢复如初,符悬书才依依不舍将失神的牡丹放下,瞬移回自己寝屋。
    牡丹这才知道,原来就算自己在意识清楚的时候,那也不见得能有心思研究符悬书是如何瞬移的。
    符悬书选的位置很好,恰好就在榻前。
    牡丹身子刚恢复,站不了太久,一落地的同时,直接跌坐在榻边。
    她一时不察,坐下的力道太大,弄得她与符悬书面色都僵了僵。
    把符悬书怔愣神色看进眼里的牡丹这下知道,最开始,在她误打误撞,和符悬书结了同生共死契后,她产生的第一个问题,得出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答案。
    只是,情况调了个个儿。
    ──原来,是会疼的啊!
    他们俩面面相觑,符悬书迟疑着开口问:姑娘可还好?
    我没事、我很好。
    到底是否真的没事,符悬书也再清楚不过。
    他正要再问牡丹几句,屋外却传来人声。
    怎么石门开了,里头不见师尊踪影,连牡丹姑娘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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