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掌门所言。
    若符悬书真的在场上被心魔滋扰,失控的他怕是又会引起揽月峰的那番动荡!
    快住手!
    牡丹出现在场中,然,琴音与琵琶声都越过她而去,凛冽的音波在石台上划下了一条又一条的风痕。
    毕晏鸿虽被符悬书接连攻势,惹得奏出的曲子并不连贯,但,他每趁空档拨出的弦声,听着音色分明该是优美的,却总让人觉得是拿了锯刀往琵琶上拉,声音之诡谲。
    起初,符悬书并不受影响。
    然,不等牡丹松一口气,她便眼睁睁瞧见符悬书轻皱了下眉,目光发散,连奏出的琴音音色都有些飘。
    他撑着一口气,像用尽最后的精神与力气,重重的琴音一扫,然后,指节飞快,奏出的琴声又沉又快,整个地面都为之摇动。
    牡丹伸手,将符悬书双耳掩住。
    但,她也知道,自己此举无异于白费功夫。
    偏偏到这种时候,牡丹才恨自己不是实体。
    怎么办吶
    这话无人能应答。
    牡丹是知道的,知道这些都是过去曾发生的事,她改变不了。
    可真要她眼睁睁看着,牡丹却怎么也做不到。
    她太过紧张战况,却没注意到,符悬书的身子僵了一瞬。
    符悬书凝神,指尖一划,以指为刃,欲断琴弦。
    可为时已晚。
    怎么回事?
    周围观赛的人左顾右盼,比试正是最紧张的时候,可这地动山摇之势,还是惹得周围人慌乱,惊叫连连。
    牡丹愣住。
    她对这晃动,再熟悉不过。
    小草说过,三百多年前,它也曾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地动。
    且,当时还有人受伤。
    小草说了什么,说受伤的人是敛云尊上的
    牡丹把这一切对上的时候,符悬书那几声琴音已越过牡丹,直往毕晏鸿的方向而去。
    不行
    牡丹想到什么,瞪圆了眼,扭头想追。
    另头的毕晏鸿也讨不了好,弹奏得相当吃力。
    他面上云淡风轻笑容不再,指头都已出血,弦上染上他的鲜血,毕晏鸿也没有放下手中琵琶。
    符悬书使出全力的琴声如冰冷的寒气,齐齐劈向毕晏鸿。
    铮──
    琵琶弦断。
    琴声袭向毕晏鸿,划破他衣,割破他皮肉,毕晏鸿往后倒下,鲜血自伤处不断涌出。
    毕师兄!
    不知谁在哭喊。
    可牡丹却察觉,脚下的震荡未平,而符悬书身上灵气之狂乱。
    他是胜者。
    可牡丹却觉得,符悬书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跟痛苦,也没有任何区别。
    又一次,牡丹与符悬书那双眼对上。
    可这次,他不是琥珀色的眼,而是紫金双色混杂在一块儿。
    他站在阳光下,那眼就比在山洞时所见,还要更为妖异。
    牡丹一步步朝他走去。
    她扬起手,在符悬书怔愣的目光下,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发顶。
    牡丹说:这不是你的错。
    符悬书不是自愿伤的人,否则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地动止,符悬书疲惫闭眼,往牡丹的怀里倒去。
    牡丹虽很想接住他,却是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赶过来的掌门接住符悬书,长老们也来收拾这场残局。
    毕晏鸿伤得很重。
    擂台上流下的那些血,几乎都成了一小血滩。
    牡丹想立刻跟上的,可她听见符悬书的同门师兄弟们,皆在讨论适才比试。
    有人面色惶惶,说:符师兄这做得是不是过火了些?
    那可是他亲师兄啊!不过门派大比而已,有需要下这种狠手吗?
    本来赞扬符悬书的话语,一夕之间都成了惧怕与不赞同。
    牡丹听得心里有气,当下就是一声:他才不是那种人!
    反驳回去。
    但,她的反驳苍白无力,它们压根听不见,还是继续说自己的,牡丹颓丧。
    此时,却有另一道声音,说出牡丹想听的话。
    还没定论的事就别乱说!亏你们修炼到了这样的境界,就看不出他俩都是遭了人算计才导致眼下的局面?
    掌门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些垂首认错的弟子,恨铁不成钢。
    他严厉说道:有功夫在这儿嘴碎,还不如去查明真相!好歹也是同门师兄的事,你们也无法置身事外。
    被掌门训了一顿,他们这才老实了些。
    牡丹对着掌门比了个大姆指,点赞。
    她跟在他身后,本想去看符悬书状况,可场景一变,牡丹发现自己身处揽月峰。
    嗯?
    牡丹晃了一圈,在前方不远处瞧见符悬书与掌门的身影,忙又飘了过去。
    她先是在符悬书身上转了个圈,上下前后都看了个遍,确定他没有受伤,身子无恙,她这才放心。
    看样子这是之后的事了。牡丹推测。
    像是要应证她的推论般,掌门对符悬书说:你师兄的伤已无大碍了,当时那弦线买下途中被魔修调换,这才出了此事,希望别伤了你们师兄弟感情。
    符悬书颔首,表情看着已没有牡丹进灵府时那样的青涩丰富,而是淡了许多。
    我不怪师兄,毕竟是我伤的人。
    他这话掌门可不爱听,拍拍符悬书肩膀,对他说:悬书啊,你可千万别把这事放心上,你师兄也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是自己的疏失才导致这样的结果,还说你送过去的丹药效果很好,就是能与你说说话,就再好不过了。
    可这回,符悬书摇了摇头。
    师叔,我不好再与人有过多牵扯。
    那话一出,符悬书自己说的人没什么,掌门却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问:所以,这就是你搬到揽月峰的理由?
    符悬书并未否认。
    他说:揽月峰清净偏远,这样便好。
    掌门眼神复杂地看着符悬书,终应允他的这项小小要求:也好
    符悬书目送掌门离开,他的身影端立,衣袍都被凉风吹得鼓起。
    掌门一离开,这揽月峰就仅剩符悬书一人。
    风鸣鸟啼虫吟,除此之外,再无人声。
    符悬书一个人静静站着,眸色半垂。
    好像这么做,就能连他心中多余的情绪,也能一并遮去。
    他转身,正欲离去,却忽地听到一个声音:哎呀,吓我一跳,怎么就突然转身走人
    牡丹说到一半,先是发现自己在符悬书怀中,等说到一半抬头,却见符悬书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自己,那双浅淡的眸子,好似复又燃了生机。
    这表现
    牡丹对他露出灿烂的笑:仙长,你可终于又看得见我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的灵府有个伏笔在,以后会写到。
    谢谢无无无宝宝、最讨厌追更了宝宝、明月酒宝宝灌溉营养液,mua~
    第42章 (二章合一)
    神魂交融
    话一出, 牡丹原先洋溢的笑登时就顿了下。
    不慢着
    这好像不是她能感觉到喜悦的情况。
    为何灵府中符悬书的神识,又能看到她了?
    之前明明有好长一段时间,是看不到的才是啊?
    牡丹自己想不明白, 而一直盯着她的符悬书这时缓缓开口。
    他问:你一直都在?
    被符悬书用那样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视着, 牡丹僵硬点头。
    我在, 可是仙长好像看不见我。
    对牡丹来说,符悬书看不到自己,才是正常现象。
    毕竟眼前一切都属过去发生过的事件,而过去的符悬书与来自未来的自己对谈什么的,根本就不现实。
    牡丹自打进了符悬书灵府以来, 便一直守在他周遭。
    异动已经发生,符悬书挂怀的事, 牡丹在猜,应是三百年前门派大比,误伤师兄一事。
    前因后果都有了, 可牡丹却没能寻出问题关键, 更没找到符悬书的心魔潜伏在何方?
    而且
    牡丹回过神来, 两人离得太近, 让她终于想起,他们究竟维持了什么样的姿势。
    她适才就站在符悬书身后不远处,望着他的背影。
    那时候的她,除了看着他背影以外,也没法为他做其他事。
    谁料,符悬书突地就回过身来, 往她的方向走。
    牡丹避让不及, 直接就被他撞个满怀, 这也才有符悬书又看见自己一事。
    嗯
    撞个满怀?
    牡丹脑子里似闪过什么。
    照理来说, 符悬书看不见自己的话,那牡丹也应像扶着树那时一样,整个人会直接穿过林木才是。
    但
    不管是这次,还是擂台上,牡丹为符悬书捂耳那次。
    她好像都是碰触得到符悬书的啊?
    想到当时符悬书在擂台上的表现,牡丹灵机一动。
    或许
    她有法子来测试为何会如此的原因了。
    牡丹往后一步,想退开身子。
    可她身子一往后挪,符悬书的手就追了过来,重新将她按回自己怀里。
    牡丹:?
    什么情况?
    牡丹的脸摔在符悬书硬实的心口上,摔得她脸疼。
    两人忽然再次贴近,这次还挨得比之前都更紧密。
    偏偏把人揽入怀的符悬书自己对于会有这样的反射动作,显然也是愣怔的。
    我
    搁在牡丹身后的手僵住,符悬书尴尬将自己的手收回。
    那姿态,活像是舍不得主人上班的小狗,到门口了,还依依不舍咬着裤管不让走。
    牡丹觉得,符悬书若头上有对狗耳的话,此刻怕是都耷拉下来。
    他那双琥珀色的眸,盛载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欲言又止。
    明知自己不该如此,可身体却先行一步,把牡丹给留了下来。
    牡丹在心中长长叹息一声。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符悬书为何会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性子。
    他伤了毕晏鸿的事,到底还是影响太深。
    被魔修设下的伎俩摆布,但伤了自己师兄,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符悬书干脆藉此机会,远了所有人,自己避让到所谓最清静的揽月峰而来。
    他是自愿的,嘴上也说着无妨。
    但牡丹亲眼所见,却是他眺望另些山头的孤寂背影。
    若是真的无妨,又怎会在寒风中,站了那样久?
    这些回忆久久未散,许跟符悬书的执念未解也有所相关。
    她将手按在符悬书手背上。
    符悬书在风中被冷风吹得太久,手都是冰凉的,而牡丹自己却是不受灵府中的冷风凉意冷暖限制,保留的是自己原原本本的体温。
    牡丹的手很暖,肤若凝脂。
    轻轻拍了符悬书两下,接触的肌肤面积又小时间又短,但那温热也让符悬书清晰感受到他俩体温的区别。
    牡丹说:别着急,我呢,就是想去试试,到底是什么原因一下看不见,一下又突然能看见啦,不会走人的。
    听牡丹这样保证,符悬书思考了下,轻轻嗯了声。
    虽眼神还是黏在牡丹身上,神色也不太赞同,可到底是没有阻止牡丹往后退去的脚步。
    一步又一步。
    起初都还是寻常的。符悬书也一直看着自己,直到──
    姑娘?
    符悬书眼眶一紧,直接往牡丹所在处快走几步。
    我在这儿呢。
    牡丹伸手挥挥。
    可符悬书明明都停在她面前,却仍是四处环顾寻人,俨然并没有听见牡丹的声音。
    牡丹点了点头:被我猜对了。
    符悬书此刻,应是看不见她人的。
    但,哪怕他没能看见人影,他去寻的范围也不会离牡丹太远。
    ──就好像能感知到牡丹就在这附近那般。
    牡丹想想,他们在之前也有好几次曾对上眼过。
    她顿住,打量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符悬书一眼。
    喃喃自语:难道,那时候的他,其实是隐约能看见的吗?
    仔细想来又不对。
    因为符悬书那时候的眼神,总是困惑多过惊喜,不像是发现了牡丹的模样。
    正要提步离开此处,往另处去寻牡丹的符悬书僵住。
    他忽觉自己的右手小指,被什么温暖覆上。
    低头一看,指头被另一细嫩的小指勾住。
    从莹白的手再往上看,是粉嫩的衣裙,乌黑的长发,还有那个,明明容色美艳,却总是笑得一脸纯真的女子。
    牡丹晃了晃两人勾住的指头:看,这样就能再看得见啦!
    这是牡丹自己理出来的。
    要让这里的符悬书能看见自己、与自己对话,先决条件便是,他们得先触碰到对方。
    结界也是一种碰,所以一开始牡丹穿过那层屏障而来,符悬书才能一眼就瞧见她。
    这结果已被牡丹试出来后,再勾着手就没有必要了。
    牡丹将手准备撤回,指头才离了一下,下一瞬,符悬书的手便追了过来,反握住牡丹的手。
    忽然被紧攥,牡丹被吓了一跳。
    而且,符悬书这手温也凉得太过,牡丹第一时间反射性本想收回的手,在察觉他手上冷意之后,最终打消念头。
    她蹙眉,像给他暖手那样,双手都裹住他手掌。
    牡丹嘟囔:仙长,你的手怎这样凉?
    她用自己的温度在暖他,符悬书垂眼看着她小小的手努力想包覆住自己,他眼神温和,牵住牡丹的手。
    这么牵着,可以暖手。
    符悬书的这结论让牡丹点头:是没错啦
    牡丹看着眼前的符悬书,总觉得像是有那里说不出的违和感。
    她本以为,很快就能快进到下个情景。
    可牡丹等啊等的,一日又过了一日,在揽月峰上的生活寂寥反复,牡丹撑着脑袋,看着握着自己手,不忘打坐修炼的符悬书。
    她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些天他们一直握着手,知道的说是牵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戴了副手.铐呢。
    而且
    牡丹皱眉。
    符悬书手上的温度还是凉,凉得如今她的手也没有一开始的暖。
    说好要暖手的,却怎么也暖不成,反被他凉手。
    这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儿呢?
    牡丹不知道灵府内的时间流淌与外头有无一致,她发觉现在在此地毫无进展,而外头符悬书状况却不知可否好转,着实挂心。
    她进来是为了救他的,可牡丹连问题都找不出,就被留在灵府里,这样干耗着,好像也不是个事啊?
    要不出去看看状况后再进来吧?
    牡丹做好决定,打算将手从符悬书手中抽.离。
    才动了一个指头,原先闭目的符悬书忽地睁眼,将原先只是轻攥住的手改为紧扣。
    他声音听着略有些沉,问:你打算去哪儿?
    牡丹不疑有他,直接对他说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她说:我该走了,去外头看看事个什么情形,再
    不等她话说完,只听前半句,符悬书面色一冷。
    你要走?
    话声冰冷,这下就连牡丹也听出不对。
    对,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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