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好奇打量,对这艘画舫是感兴趣得很。
    符悬书登上画舫后,才淡声对身后的牡丹吐出两个字:走吧。
    牡丹在符悬书的示意下进到画舫,边走边盯着他背影,疑惑符悬书怎突然变得惜字如金?
    亭子里有桌椅,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待到牡丹坐稳后,画舫也浮空前行。
    哇
    牡丹捧着自己的脸,一不小心就变回真身,她现在还不太能运用好这身体的力量,连走路都会平地摔,就更别提还要维持人形了。
    但牡丹不在意,是真身还是人形于她而言都没有区别,人形时捧着脸,牡丹花真身时叶片捧着花朵,都一样。
    只是,还是有不同之处。
    上了画舫后,不怎么搭理牡丹的符悬书,这会儿又开始同牡丹搭话。
    他同她道出自己来历:在下千凌门符悬书,道号敛云,揽月峰之主,此番与魔修一战连累姑娘,着实对不住。
    牡丹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画舫上挪开,很是稀奇地看向符悬书。
    这人怎么回事?突然又对她温声关怀了?
    语调完全跟刚刚不同啊?
    事到如今,不管符悬书怎么变脸,牡丹也只能抱紧他这个金大腿。
    仙长好意收留,牡丹感激不尽。
    她初来乍到,虽说有花妖的记忆,但没了妖力,自己就等同于一块行走的香饽饽,只差没在脑门上贴一张此妖孱弱,身怀九九九年妖丹,速抢!的纸,真真是谁见了都想咬上一口。
    寒暄过后,牡丹迫不及待隔着窗框往外看。
    她能看见他们经过的山峰与云雾,画舫在前行,里面却稳得很,若摆了一杯斟满的茶在桌上,怕是连半滴都不会洒出来。
    牡丹看着看着,感觉到一股灵力散开,越过自己和符悬书打在窗上。
    啪。
    两旁的窗子打开。
    符悬书:到千凌门还有一小段路,姑娘若喜欢,可尽情赏看。
    这可真是正中牡丹下怀。
    多谢仙长!
    这人还挺上道的嘛!
    牡丹也不客气,当即转身趴着窗框往外看去。
    这时她又成了人身,没了镂空的木框阻碍视线,牡丹看得更清楚。
    外头天空湛蓝,风吹在牡丹脸上,颊边发丝微动,搔得她脸庞极痒。
    随手将不听话的青丝往耳后一勾,牡丹连眨眼都舍不得眨,就怕错过底下山林湖泊等美景。
    牡丹看得专注,没注意自己的头已微探出窗外,看得正起劲间,忽觉身后传来灵力波动。
    嗯?
    她正要回头望去,硄的一声,牡丹后脑杓一痛,撞上窗框,疼得她泪水当场就下来了。
    哎哟。
    牡丹艰难地坐回位置上,含着两泡泪边揉自己脑袋,边抬眼看向灵力异动处。
    符悬书面前出现有半只手臂长的圆形水波,里头传来恭敬且不失小心翼翼的声音,轻唤了声:师尊?
    牡丹眨掉泪水,偏头偷偷看去,就见符悬书表情空白,甚至可以说带了微微愕然。
    符悬书出场这短短期间,牡丹同他虽不算相熟,那也是说过几句话的交情。
    这人不管是被魔修找麻烦、身上多了性命攸关的血契,或是被一株牡丹花妖讹上,永远都是那张冰块脸,神情变化无限趋近于零的那种。
    算算,这还是牡丹头一回在他脸上看见如此明显的表情,而且从语气听来,他的小徒儿应也是第一次。
    牡丹很快就想明白,符悬书为何那般错愕。
    她后脑杓传来的阵阵钝痛,正不断提醒她适才做了什么好事。
    牡丹双手合十,含泪对符悬书以嘴型说道:抱歉,是我没注意
    她自己痛也就算了,但,下在他们二人身上的同生共死契,可不光性命彼此挂钩而已,连痛觉也是共享的。
    ──也就是说,牡丹方才自己磕那么一下,符悬书也同样感同身受。
    无碍。
    嘴上这么说的符悬书恢复以往的淡漠脸,瞟了牡丹一眼,那目光冷飕飕的,弄得牡丹没好意思再趴窗赏景。
    符悬书的小徒弟很乖,直到符悬书唤他前,小徒弟都乖乖守在传讯水镜前。
    牡丹不好看外头,这回将目光锁定在浮空的水镜上。
    她尽量在不打扰两人谈话的情况下,偷偷走到一边探看。
    水镜里的影像很清晰,虽时不时有水波荡开,但并不影响两边交谈。
    牡丹以为自己靠边观察就没事了,殊不知从符悬书弟子那儿看来,能很清楚看到师尊身边有个面容妖娆的女子,鬼鬼祟祟探头张望。
    符悬书并未制止牡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继续嘱咐弟子重要事项。
    吩咐下去,近日各界若有像是修为突然大增、异事频传的地方,皆回报与我。
    符悬书与弟子谈话谈到一半,牡丹嗖地又化为真身,没法再看见水镜影像。
    又来?
    牡丹郁闷。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符悬书与徒弟对话途中,还会cue自己。
    他温声问:牡丹姑娘,夺去你的妖力的是人?妖?魔?外貌如何,可还记得?
    牡丹现在看不到水镜,倘若她看见了,就会发现听见符悬书问出此话时,他徒弟讶异地抬头往镜面看了一眼,似是听见什么奇事那般。
    闻言,她努力回想了下自己这具身体里花妖的记忆,娓娓道出:夺我妖力的是只蛇妖,白色大蛇,身上有黄色斑点,左眼有道疤。
    符悬书点头,转向弟子:可都听清了?若有见到此妖,务必生擒。
    弟子拱手:是。
    传讯结束,水镜散开,牡丹这才靠向符悬书,将心里疑问问出:仙长,你这是要替我找回妖力啊?
    牡丹感动。
    讹上这样一个好人,牡丹揪了揪自己花瓣,更觉有罪恶感了。
    符悬书也不避讳,直接对牡丹说道:姑娘积攥九百多年的妖力被夺,得此力量者不知善恶,倘若用在错误的地方,必使生灵涂炭,符某既知晓此事,便不会放任。
    顿了顿,他又补充句:待到找出凶手,该是姑娘的,符某自会奉还,姑娘不必担心。
    牡丹听了恍然大悟。
    她只痛心自己妖力失了大半,没想到符悬书却看出更多,担心夺走她妖力的那方可能会用来为非作歹,立刻做了这番应对。
    牡丹本来想着,失去的妖力回不来了,已经认命。
    结果这下可好,一整个千凌门的弟子帮着她去打探消息,虽说为的是惩恶扬善,但作为既得利益者的牡丹只觉自己赚大了。
    我一点也不担心,仙长你人真好!
    符悬书的人品,牡丹还是信得过的!
    只要不是他被穿了,符悬书大抵可以说是这本书里最能信任的人──虽然牡丹并没把小说看完。
    遇上符悬书,牡丹只觉一穿书就被魔修糟蹋的恶劣心情都被抚平。
    符悬书倒不觉有什么,只说道:这是符某份内事。
    牡丹觉得自己幸运,妖力可能寻回来不说,往后栖所也有保障。
    两人靠得近,一人一花的时候还没什么,等牡丹不受控制,又化为人身时,她与符悬书几乎是紧挨着坐在一块儿。
    距离忽地拉近,牡丹只觉自己掌下触感奇怪,似不是木质椅面,而是软中带硬的什么。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就撑在符悬书手背之上。
    牡丹呆住,符悬书当即起身,毫不迟疑将自己的手抽离。
    哇啊!
    牡丹反应本就慢,没了支撑,她身子往前一歪,好不容易稳住,抬眼一看,又见符悬书面色冷淡,轻抚衣袍,连个眼神或关怀之语都没分给自己。
    这接二连三的变脸,牡丹隐隐摸出规律来。
    她想了想,闭目凝神,又变回真身,这会儿符悬书才转头看她。
    符悬书温声问:姑娘可有摔着?
    牡丹:
    这句话,你刚刚怎么不问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归零宝宝灌溉营养液,MUA~
    第4章
    究竟是何方凶神恶煞,竟让这些脆弱的花草们恐惧如斯?
    千凌门,揽月峰上。
    端木境结束水镜谈话后,还愣愣站着。
    他师妹经过,走过去又走回来,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师兄怎么回事?入定了?
    端木境一言难尽,恰好师妹还没走人,他艰难发问:师妹,你可见过师尊面上出现过第二种表情?
    盛樱染像听了什么笑话,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长发,笑言:师兄在说什么傻话呢?全千凌门,怕是连掌门都没见过。
    端木境摇摇头,很认真地对她说:不,你错了。
    盛樱染望着他,静待他后言。
    端木境认真对她说:至少我见过。
    盛樱染感觉自己听了个寂寞,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就想走人,脚还没迈出一步,又被她师兄逮回来。
    ???
    有完没完?
    端木境这次又问出三个问题,还一个比一个来得离奇。
    他问:师妹,你可曾见过师尊与哪位女子走得特别近?还会与她共乘画舫?更会在她被欺负时,找全千凌门替她出气?
    盛樱染一开始还睁圆杏眼,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后来越听她就越无语,伸手往端木境额上一探:师兄,你不会是病了吧?还是没睡醒啊?
    额上也不烫啊?
    师妹,我没病,我说的那些,我都见过!
    顶着师妹完全不信的目光,端木境直接召集揽月峰上的弟子们,将符悬书交代的一切吩咐下去。
    盛樱染站在旁边听,听着听着,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别说,师兄这话说的还真像有那么回事啊?
    牡丹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和符悬书的反常在千凌门一石激起千层浪,待到了千凌门,弟子们看见符悬书的画舫归来,皆避让到一旁,拱手言道:恭迎敛云尊上回宗──
    停顿一下才喊人,那是因为符悬书平日外出不怎么动用这艘画舫,大伙儿们还认了好半会儿,才有人想起这是符悬书所有的飞天法器。
    这就是千凌门啊?
    牡丹看着云雾缭绕的几座山头,此处灵脉环绕,随便选块地一站,都可感受到充沛的灵气。
    她趴在窗框往外看去,也不期待符悬书回应她,因为她现在是人身,而不是真身牡丹花。
    想到这点,牡丹就觉得有些好笑。
    她分神偷瞥果然不理会自己的符悬书,觉得书中说此人高冷不易接近,偏喜爱花草绿植,这两点说得还真是不错。
    这符悬书的高冷不易接近呢,对的是人。
    然他喜绿植,牡丹一恢复真身,符悬书态度就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光不再那么惜字如金,就连说话语调也没那么冰冷,真──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想到等等要挑自已未来的住所,牡丹想了想,啪地解除人形。
    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在窗前迎风摆荡,画舫在千凌门周遭盘旋一圈,符悬书开口对她说道:姑娘,千凌门饱含灵脉的山头不少,有挑中的地方,尽可与符某说。
    牡丹:
    看看,之前还爱搭不理,她一用牡丹花姿态出现,符悬书立刻同她搭起话来。
    虽然早就知道符悬书会是这么个反应,但牡丹被同个人这样区别对待,别说,心里还真是怪别扭的。
    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千凌门的山峰确实如符悬书所说,牡丹随便望去,就能见灵气围绕,连花草鸟兽,那都生得极好。
    牡丹对这丰沛的灵气看得哪哪都眼馋,虽然她很想直接挑灵气最盛的地儿修炼,可牡丹瞥了一眼,那处挨着瀑布,湿气太重,不利牡丹花种植。
    眼前就有个金大腿可抱,牡丹眼神转了转,问他:仙长住哪儿?
    牡丹可还没忘记,符悬书在揽月峰的洞府搜罗了众多花草。
    试问,这修仙界何处最安全?
    那自然是符悬书身边呀!
    符悬书想了想,御着画舫穿过几个山头,来到较为僻静的一处。
    牡丹远远就看见其中一座山峰绿意要较其他群山来得多,还有开得奼紫嫣红的花争奇斗艳。
    这些花只是普通花草,灵智未开,但牡丹还是能读懂它们兴奋的吱吱喳喳。
    被种在外头的花草还好,沉稳得多,但几株被弟子新抬进来的绿植,可就显得活泼得多。
    它们聊得特别欢,前后攀谈起来。
    兄弟,你哪儿来的?看着品相不错啊?
    被搭话的绿植叹了一声:从凡人宫里来的,好不容易才被选上!
    一听是宫里来的,就连牡丹也打起精神,好奇地多听几句。
    嚯,兄弟厉害了!竟是宫里出身!
    提起这事,那株皇宫出来的绿植就深深叹了口气。
    别提了,那宫里唉
    这模样,瞧着就是有故事。
    兄弟别叹气,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有个可诉苦的地方,那绿植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曾经,我也跟你们一样,以为宫里是好地方!
    它语气激动起来:奈何我去的地方是公主寝宫,那公主吧,忒凶残!每回跟她面首睡个觉以后,起来就把避子汤往我土里灌!那可是热汤啊!
    众草听得瑟缩,就连牡丹自己听了,那也冷汗涔涔。
    当真好狠一公主!
    牡丹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符悬书侧眸看着忽然静下来的牡丹,问:姑娘喜欢?
    喜不喜欢的倒在其次,重点她本就想到揽月峰来。
    牡丹看了下此处,并不算潮湿,还能听几株花草唠嗑,倒也挺有意思。
    只是
    她仰首看看天空,并无遮蔽物,阳光就这么晒下来,对牡丹花也不好。
    整朵牡丹望着天边沉思,符悬书将她的犹疑收进眼里。
    还有一处,姑娘许会喜欢。
    符悬书驱动画舫,对牡丹说道:那处周围并无水源,也不会被阳光直晒,对牡丹花来说,应是个极好的环境。
    牡丹眼睛都亮了。
    那些花花草草说的,肯定就是那里!
    那就麻烦仙长了!
    云雾缭绕,露出的山头彷佛是海中孤岛,下了画舫,符悬书领着牡丹往内而行。
    烟雾散开,眼前一派鸟语花香,樱树盛放,乌瓦白墙的建筑有若宫殿,粉色的樱点缀冷白的颜色,给这里添上一丝鲜嫩的生机。
    他们拾级而上。
    才刚走进,什么都还没看见,牡丹就听见窃窃私语。
    来了他来了
    兄弟姐妹们,注意!
    牡丹左右张望,并没瞧见人影。
    那么,这也就是说,在说话的不是人?
    符悬书说:到了。
    牡丹越过他的身影望去,只见这里种有各种不同花草树木,还有岩石造景。
    遮阴处有了,也没有湿润的水气影响,确实是个适合牡丹的地方。
    能随意挑吗?牡丹仰头问符悬书,不管是花还是人身,符悬书都比她要来得高,区别只在仰起的幅度是大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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