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茯苓微微蹙眉:不要如此简短,他说了些什么看了些什么,你都须得一字不漏告诉我。
    那船手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将听到的一切尽数转达。
    当说到闻声那句许是见过,总觉得很熟悉时,宋茯苓眉心微跳:你等等,他说此话时神色如何?
    船手想了想:隐约有两分困惑,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宋茯苓闻言逐渐陷入沉思,真正的谢祁早年一直在江州长大,只因为张淑妃一句外祖思念,便央求了太宗将尚在襁褓的谢祁送去江州。
    直到延州兵变时都不曾回过上京,自然不会说出许是见过这类言语。
    可若借此断定此人就是哥哥闻声未免有一事不通:往日他最喜欢的就是蹴鞠来过上京才会觉得熟悉可又如何像是不记得一般?
    一旁的宋仁听不见他说什么,见他久未回神便提醒道:老爷,这天看着似又要下雨,可要早些回去?
    宋茯苓回神:嗯。
    等回到府中没多久,果然就下起瓢泼大雨来。宋茯苓倚在窗前,看着院中被雨水拍得左摇右晃的海棠枝逐渐出神。
    不过多久,他忽然叫道:唐三!
    老爷,何事?唐三很快进来。
    帮我去买个东西。
    唐三听见这话下意识有些心虚:可要避着宋管事?
    要,千万别让他瞧见。
    唐三更显犹豫:那能不能叫唐二去
    不过是叫你买颗蹴球回来,又不是买酒,宋茯苓佯装生气,怕什么?
    哦,唐三果然松了口气,那便好办了,我去去就回!
    唐三很快就带着蹴球回来了,装在食盒里藏得严严实实。
    可有被人瞧见?宋茯苓问。
    没有,宋管事以为我买的是哪家的点心呢!
    宋茯苓点点头,从唐三手中接过蹴球后示意他出去。等屋里没人便自己一个人抛着玩起来。
    刚开始还有几分手生,慢慢灵活起来连颠球都不在话下。
    片刻后宋茯苓收回蹴球,抱在手里渐渐出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是又想起了往事,想起了那颗葬身火海的蹴球。
    当年哥哥出征之时,正逢东山寺盂兰盆节庆盛典,寺庙前坪广场每年都会有一场蹴鞠大赛,哥哥便是圣上钦点的球头。
    只是当越军北上的消息传来,这场球便取消了。他那时比哥哥还要期待那场蹴球,取消之后因此很是消极。
    哥哥为了安慰他,将自己为比赛准备的蹴球便赠给了他,还说道:等哥回来再与你好好踢一场!
    如今你似乎回来了,可这场球却终究还是踢不了,这辈子都踢不了了
    想到往事难免有些落寞,宋仁何时进来的宋茯苓都不曾注意。突兀的一声惊呼将他从伤痛中拉回来:这蹴球哪儿来的?谁买的蹴球!
    宋茯苓闻言下意识将球往身后藏,不妨被宋仁一把抓过去,抬手便狠狠丢出窗外:二公子如何又起了玩球的心思?折了双腿尚嫌不够,还想连命都搭进去?
    仁叔,不过是
    不要狡辩,休要狡辩!宋仁顾不得尊卑无情打断:当日若不是你要返回去拿什么蹴球,今日你这腿又何至于此?
    宋仁也不是有意戳宋茯苓心窝子,是着实气得不轻。宋茯苓的腿是他宋仁这辈子最大的伤痛,当日如果他坚决拦住往回跑的宋茯苓,便不会有意外发生。
    可是没有如果啊,就算知道宋茯苓并非玩物丧志,蹴球也成了宋仁难以解开的心结。
    想要解开除非他看见二公子重新站起来,身体康健起来,可是,这可能吗?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皆是垂眸不语,室内只听见风雨的阵阵狂号
    *
    典客署接下来的动静宋茯苓也一直有派人盯着,比如昨日,寇准又带着三皇子一行来了城北酌酒。
    带着谢祁将北正街叫得上名号的酒楼都喝了个遍,其中在遇仙楼留得最久。
    宋茯苓问了句为何,探子便说:谢祁对皇都春尤其喜爱赞不绝口,临走之前还让人点了不少送回典客署。
    他可有说为何偏爱皇都春?宋茯苓问。
    并未明说,只是喝下第一口愣了很久的神,探子道,属下恰好从旁侍酒,隐约听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的什么?
    好像是竟真是此味?探子不太确定:声音太低,听得不是很真切,约莫是这个意思。
    真是此味?宋茯苓喃喃低语:他此前定然喝过喝过皇都春
    跪地的女子不解主子是何意,从脸色看,主子似乎有些恍惚,可下一瞬又见他喜上眉梢:如此看来当真是不记得了,他还活着只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如此不堪的东西忘了最好最好说到最后,又回到了初时的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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