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字帖,是那种一页印刷字,一页空白用来描字的本子。一开始沈云芙还能认认真真的描字,后来越写越放飞自我,连写的什么都认不出来了。宝乐好笑的拿给沈忘言看,手上忍不住又翻了一页。
    翻着一页的时候,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因为字帖上正面只有三个字李朝歌。再往后翻,甚至连李字都省略了,只剩朝歌二字。最后那一页,字迹已经非常工整,看起来似乎是长大了之后的沈云芙写的。
    写了一行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宝乐和沈忘言均是眼皮一跳。其实像这样的字帖簿,肯定不止一本,毕竟沈云芙的字要从扉页那般练到最后,一本绝対不可能。可最后只留下了这一本,想必也是有原因的。
    李谙可能想到沈云芙不喜欢花花草草,便将那些带不走的旧物留在了花房上锁的柜子里。
    与这本字帖簿一样,里面的每一件东西,纸鸢、陀螺、毽子、课本应该都有属于两人的记忆。嘴上说话说得狠绝,心里到底还是柔软的。
    咳咳,小姑娘打破沉默,我看看下面的抽屉里放着啥。
    宝乐依次拉开了三层抽屉,前两层都满满当当対着信件,第三个抽屉有个上了锁的盒子。
    随便拿起前两层的一封书信,小姑娘得意洋洋道:呜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李怀灵写给李朝歌的家信么?沈忘言伸过去脖子,也同样看到信封处的家妹收,姐怀灵的字样。
    两人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取出,认真拜读了一遍,越读越觉得不対劲。这真的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信,李怀灵在信里说天凉了,想起李谙自幼怕寒,嘱咐她多添几件衣服。这信没有暗号,没有藏头,没有藏尾,写的也比较简短,除了能看出姐姐対妹妹的关心,别的啥也看不出来。
    也许只是这封信很普通宝乐想着,将两抽屉的信全部抖在了花房里的石桌上。
    除了一些其他友人寄来的信,李怀灵寄来的家书共有三十六封。大多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中间有两封信提到了梁杰有个新欢怀孕。那刚好是1914年间的事,也与第二次入梦时发生的事吻合。后来信中又说那名怀孕的女子堕了胎,梁杰最终还是遵守了与李家的约定。最近数月的几封李怀灵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其中有一封提到了她怀孕的事。李谙在回信的时候应该是写了祝福的话,李怀灵最后一封信表达了她的思念,以及孩子乳名想让李谙取的想法。
    这也完全没线索呀。宝乐吐槽。
    沈忘言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许现在这个年代的李前辈姐姐还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小姑娘把玩着手上的血玉镯,突然惊觉了一件事,慢慢开口问小少爷,我记得你说过,上古遗族都擅长联姻,而你奶奶在嫁到沈家前是杭州梁家人?
    她这么一说,沈忘言也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李前辈姐姐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奶奶?
    宝乐拍板:合着李谙是你太姨婆啊!
    可是年纪対不上,沈少爷摇摇头,我奶奶应该是1957年出生的,今年六十六岁。
    确实要是梁翠花真的是1927年出生,理论上2023年应该是九十六岁了。可以她的状态,怎么也不像一位近百岁高龄的老人。六十多岁的话,宝乐是信的。
    宝乐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奶奶是1957年出生的,她和你爷爷不就差了三十岁?
    毕竟1927年的时候,沈月筝的老婆也已经怀孕了,而沈家人如果继承了天授,应当世代单传。除非最后沈月筝老婆的孩子没生下来,但是沈月筝怎么也不可能再活三十年了吧,那沈忘言的爷爷是啥时候出生的?
    沈忘言道:我爷爷去世的比较早,家中很少提到他。只在扫墓的时候,我看墓碑上写的出生日期也是1957年。
    小姑娘皱起了眉:感觉哪里不対。
    沈少爷表示了赞同:确实不対。
    先不管这些了,宝乐把第三层柜子里的盒子压在所有信件上,我打赌,这玩意儿里面一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盒子有锁。沈忘言提醒。
    于是刚刚睡着的毕方又被吵醒叫出来加班,被全鸡宴收买的神鸟,敢怒不敢言。盒子打开后,里面果然也放着一沓子信件,数了一下有大概十四封。封面都写着李朝歌收的字样,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怎么感觉,宝乐和沈忘言面面相觑,这字迹有点眼熟?
    拆开最上面的那一封信,里面是一封洋洋洒洒,写了四五页的情书。
    那情书可谓引经据典,活灵活用诗经各种名篇佳句。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写情书,可能是刚从学堂现学现卖的诗三百。情书大意是我近日来辗转反侧,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发现一直被你的身影吸引,书上说这叫爱情,想必我此刻已经深深爱上了你总之言辞之间,要多露骨有多露骨。
    信件落款处写着一个芙字。
    果然宝乐没看错,这是沈云芙的字迹,时间推算是她十六岁生日的事。
    第二封也是一封情书,和第一封内容无差,不过这次引用的是唐诗宋词,十七岁的沈云芙写的。
    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沈云芙足足写了十四年的情书,写到她三十岁。每一年都在沈云芙生日当天寄出,每一年都在対李谙说爱她。
    唯独没有今年的份,但沈云芙生日是二月,已经过去一个月。不知道是李谙今年没收到,还是收到了之后没来得及放过来。大概率是第一种,毕竟她最近都有空把院子一角挖空。
    唉,不知道说什么。
    宝乐吐了吐舌头,把信一封封装好,塞回了信封里,又放回了盒子中。
    沈忘言倒是心中波澜少些,他并不关心沈云芙和李朝歌的爱恨情仇:线索不在这里,或许我们还要搜一下别墅?
    小姑娘点头:那当然,希望不要吵醒屋子里睡觉的佣人。
    关于这点,宝乐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像沈家老宅里的人看不见他们一般,庄园里的佣人也看不见他们,某位起夜的厨娘亲自向他们证实了这一点。这也意味着,不管他们折腾出多大的声音,也不可能吵醒屋子里睡觉的佣人。
    两人从一楼搜到三楼,包括沈云芙之前住的那件房间在内,加上厨房、盥洗室、客厅、餐厅、佣人房、储物间和客房,总计十六个房间在内均无收获。
    宝乐有些泄气,眼看着一晚上就要过去了。
    沈忘言停在窗台上休息,找线索这件事都是由宝乐亲力亲为,毕竟他现在只是只纸鹤,所以他挺能理解小姑娘的身心俱疲。不过停在窗台上休息的时间里,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想:你说这么大间别墅,有没有可能有地下室?
    没见着向下的楼梯啊。宝乐迷惑。
    所以可能有隐藏的机关。
    两人又折回一楼,沿着墙壁一顿摸索。要不是小说看得多,思维扩散,脑洞奇大,还真找不到一楼仓库附近的这个按钮。按钮一按下去,仓库的墙壁自动左移,露出了向下的楼梯。
    不愧是在故渊楼都要建个密室的沈大少爷!
    宝乐崇拜的看向面前的纸鹤,沈忘言差点没被她这句话说的飞不稳。
    第183章
    两人顺着地下室的楼梯,一阶一阶来到一个空旷的平地上。偌大的地下室,有个至少三十平,但里面竟然空无一物。骗鬼呢,要真是个空房间,那干嘛还要把入口用那样的机关隐藏起来?
    沈忘言皱眉:不对劲。
    宝乐翻了个白眼,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好么,关键是哪里不对劲。
    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小姑娘指着右手边的地面道,而且这边的灰尘较另一边少一些,似乎原本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上面。
    小少爷认同的吹了个口哨:你扭一扭右边那个十字雕像。
    既然密室布置大师都说了,宝乐姑且算是配合的伸出手。然而跟她想象中稍微有些偏差,那座银色的雕像根本没办法扭动。于是她换了种思路,将雕像往里一按咯吱咯吱的声响后,雕像后面的砖墙自动向里凹进去一块,那座十字雕像完美嵌进了墙中。
    下一秒,地下室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
    好在他们下来的时候关了门,如果地下室真有什么,估计也做了隔音措施,这点倒是不担心。只是这地下室里藏的东西,倒是让人瞪大了眼睛。
    地下室本来有四面红砖墙,每一面墙后都别有洞天。
    机关开启后,整面墙都成了活动式的,自动翻了个面儿。红墙的另一面是铁皮做的,三面悬挂摆放着格式各样的枪械。不过宝乐和沈忘言都不是懂枪之人,只是看了个新鲜。正对入口的红墙后面还有一间屋子,入目是装着土炸|药和老式手|榴|弹的物资箱。
    好家伙,这哪是地下室啊,这简直是一个私人军|火库!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李谙的还是沈云芙的,不过既然这宅子送给了沈家,即便这真有个地下室,东西要是李谙的也肯定早就转移了,所以大概率是沈云芙的东西。
    沈云芙红色资本家的名号反正是坐实了。
    后来宝乐和沈忘言还在地下室里找到一个摆满药瓶的货架,有些不能常温保存的药物,更是有专门的冷柜储藏。地下室的书桌上放着一本账本,记录着军械和药品的输出情况。每一笔都记录的很清楚,的确出自沈云芙之手,这些物资大多都是送往了我党战地的前线。
    宝乐甚至还在书桌的抽屉夹层里找到了一本党员证,看着证件上稍显稚嫩的年轻女人,小姑娘有些晃神。
    党员姓名沈云芙,入党日期是三年前的十一月。我党建党是1921年,三年前是1924年,真要这么算起来,她即使不是党的核心成员,应该也肩负重要的工作。君之说过,逮捕他们的人,怀疑她是东南沿海一带,中|共地下情报组织的联络人。
    这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宝乐和沈忘言来说,情报组织这四个字,一直都是出自电视剧里的。他们无从体会那个年代这样一个头衔具体需要做什么,需要付出什么,需要牺牲什么,只是抚摸着党员证的时候,他们会感觉心情很沉重。
    那是后辈对先辈的缅怀,无关于血缘,只因生在同一片故土之上。
    姜宝乐,沉默许久的沈忘言突然开口道,你近代历史怎么样?
    宝乐是学文物修复专业的,历史是她的专业课之一,只不过她对汉唐这些时期的历史要更为熟悉一点。
    还行吧,背过,她说,又补充了一句,都还记得。
    嗯。
    沈少爷飞到书桌抽屉下面的柜子边,落在柜门上,那是宝乐的视觉死角,所以一开始她没发现。沈忘言这么做了之后,她才弯下腰,歪着脑袋往里瞧了一眼。是个大东西,铁皮做的,还有不少引线和一个轮|盘,整体倒是挺重的,以上是宝乐把它从柜子里拿出摆在案台上后的想法。
    宝乐犹豫:这是
    他俩之前都没亲眼见过这个东西,但或多或少都从历史书或者纪录片里见过。
    沈忘言颔首:电报机。
    现在是民国,在这里私设一座电台,总不可能是用来做生意的吧。
    宝乐摸了摸下巴,慢慢吐出一口气:所以沈云芙还真是地下情报组织的人啊。
    电报机旁边还放着一本民国十七年新编的中华汉语字典,这版本的字典与历史书上近代史中通用的字典版本不一样,应当是较为小众的出版字典。印刷量从字典尾页来看,不足一百册。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这样一本字典出现在这儿,只是为了用来查字的。从它放在电报机旁边,锁在地下室的书桌柜子里来看,很有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密码本。
    可惜他们把整个书桌都翻遍了,也没有发现记录之前电报的纸张或是痕迹。
    现在的问题是,想要救沈云芙,光是阻止暮曲给她放火还不够。君之之前也说了,沈云芙死后上面立刻派人来抄了家。是因为当时嫌疑主犯沈云芙已经死了,所以上面看似没怎么为难沈家人。
    若是沈云芙当时没死,难免要受一顿刑讯逼供。她身体那么差,别说是刑讯了,稍微潮湿一点的牢房都未必受得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知道上面为什么要抓沈云芙。
    宝乐将手放在唇边,思考了一番无果后问沈忘言:喂,沈老板,你说有没有办法知道沈云芙在党组织内部的工作是什么?
    这很难,沈忘言摇摇头,显然他也独自想过这个问题,她既然是搞情报工作的,一定有丰富的反侦查经验,我们这样的外行怎么可能在那个年代的专业特|务面前拿到情报?这里是她的庄园,能在这儿找到这间密室都已经算是走运。而且她这样的情报工作者,肯定有二手准备,即便别墅密室的事真的暴露,也绝不会牵连到组织。想从这间密室里调查到更多信息,几乎不可能。
    但是小姑娘觉得没那么复杂:是,如果现在是民国一定不可能,可现在不是真正的民国,现在只是一场梦不是么?
    你是说利用梦的特性?沈忘言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
    要怎么利用?
    宝乐将放在唇边的手指挪到下巴上,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随后抬起头道:按照之前的经历,梦的世界是片段式的,想要结束一段梦境而不直接从梦里醒来,有两种方法。其一,遇到梦主人后等待梦境自行跳跃。其二,毁灭当前梦境的场景。
    沈忘言是懂她的,但仍然皱起了眉:你是想利用第二种方法。
    没错,宝乐认认真真道,本来我们应该与君之联手,那样或许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查。但现在他不在这儿了,计划里出现了变数,所以我认为不能再继续拖延时间。
    沈忘言依然不认同:这有风险。
    小姑娘不以为然:任何事都有风险,离经叛道或许有,但没人保证墨守成规没有。与其等待梦主人自发的梦境跳跃,不如主动出击。正好趁着最后的机会干票大的,没准还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你想怎么做?
    她微微弯起嘴角:如果沈云芙真的是中|共情报联络人,想必现在一定有很多人想要抓她。我想利用这个电报机主动发出信号把敌人引过来,听听他们是怎么给她定罪的。若是成功,那我们至少能知道沈云芙的工作是什么。反之也不过强制结束这段梦境,这样在下一段梦境中,我们也大概率可以遇到君之。
    这个想法虽然很疯狂,但听起来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沈忘言问她:不过你知道怎么强制结束梦境么?
    小姑娘想起第一段梦里的拜月教主和水魔兽,拍了拍胸脯道,分外自豪道:老熟练了,这个你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沈少爷的第六感告诉他,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再继续讨论下去。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沈忘言吧目光集中到面前的电报机上,那么现在新的问题来了,你会用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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