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婵对谢淮是全心信任的,并没有怀疑他,很自然的把对话带进下一个话题:小韩刚才来了,这会儿和你姜叔在客厅等你,听说年年的案子有新的线索了?要我们怎么配合,你尽管说。只要能抓到凶手,什么细节我们都能提供。
    姜姨,年年的案子这次的确是有侦破的希望,谢淮安抚她,可您也别心急,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凶手的,您一定要相信我们!
    我们当然相信,姜月婵叹了口气,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对年年的案子更上心了。
    众人走到别墅门口,别墅门是密码锁。宝乐在她妈妈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这门的密码竟然是她的生日。我先不进去了,姜月婵打开门,抬头看了眼天空,看着像要下雨,有几盆花放在院子里,我把它们送到车库去。
    谢淮一愣,转身想要帮她,姜月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意思是拒绝了他的帮忙。
    那会儿天虽然黑了,但因为大门被打开,玄关处的灯光照在他们一行几人身上。姜月婵与宝乐擦肩而过,心虚的小姑娘全程不敢直视她的妈妈,可又控制不住自己,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她戴着口罩,戴着帽子甚至还戴着从未戴过的眼镜,哪怕是在日光灯下,都不一定会被认出来。
    可当时光线昏暗,姜月婵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只匆匆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缘由,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很眼熟。可她当时急于去收花,姜妈妈没有多想,转头就把这一眼抛在了脑后。
    哎哟,谢幼安你怎么才来。韩子阳一看谢淮到了,立刻站起身,很快他也看到了跟着谢淮一起进来的君之,以及君之身后的宝乐。宝乐捂得那叫一个严实,虽然看不出来长相,但韩组长智商正常,推理一番就能得知她是谁。他狠狠瞪了一眼谢淮,眼中尽是你疯了,不打报告擅自做主,小心我告诉赵局。
    谢淮屏蔽了多余的信号,朝姜衡伸出手:姜叔,好久不见,身体怎么样?
    姜爸爸是那种典型的知识分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儿一派书卷气。他推了推眼镜,与谢淮握了握手:还不是老样子,年纪大了,难免三高。你就别和你姜姨似的,整天叨叨我了,来坐。
    宝乐找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安静的听着他们谈话。可这小姑娘心里哪像她面儿上那么安静,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的父亲。他以前从来不戴眼镜的,也没如今这么多白头发。可想想他已经不是自己记忆里的父亲了,十年生死两茫茫,若他还活着,的确会如这般老去。会因为看不清报纸上的字而戴上老花镜;会因为年纪大了而一头黑发逐渐斑白;会出现皱纹;会腿脚不便;会和记忆里,相似却又不似
    小姑娘转念又一想,不对呀,她老爸今年也才五十出头吧,怎么就三高了!定是平常不注意饮食,还不爱锻炼!还有这烟灰缸里怎么这么多烟头,都三高了,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素质嘛,还不知道爱惜!
    这人也真是,没她在身边,都不会照顾自己了。
    小姑娘又气又急,恨不得跳起来当场数落他一番。好在谢淮那边终于进入了正题,分散了她部分的注意力,让她把这个想法憋了回去。
    韩子阳道:叔叔,我们今天来是要问有关06年一起车祸案的。您还记得么,当时您女儿应该才八岁,档案里写她是车祸案的目击证人。
    当然记得,姜衡迟疑,你们是来问这个案子的?这个案子与年年被杀的案子有关么?
    这个还在调查。韩组长模棱两可的回道。
    姜衡看到姜月婵收完花也走了进来,朝她招了招手。这对夫妻,并排坐在他们对面,彼此十指相扣着。
    姜妈妈听说了他们的来意后,也十分意外道:车祸?不是说是谋杀案么?我记得当时警察来找我们,说是被撞的那个姑娘腹部中刀。而且要不是因为腹部的伤失血过多,身体失去平衡,在车撞到她的时候正好撞到了脑袋,也不至于当场毙命,来不及抢救。警方不是说她的伤口还原后,从插入角度来看,一定是他人导致。而且据说凶器形状还挺奇怪的,具体的我也不太记得了。
    韩子阳微微一愣:这些是哪位警官告诉您的,您还记得么?
    一位姓管的警官吧,姜月婵道,当时就是他一直在查这个案子。
    姜衡点点头,他的记忆和姜月婵是能对的上的:那年我们一家刚搬来北京,本来答应了带年年出去玩,结果因为临时工作不得不作罢。那丫头就和我大吵了一架,赌气之下离家出走了。月婵后来发现她不见了,可把我们吓坏了,那晚我们找了她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才听说她倒在了早柳胡同里,被好心人送去了附近医院。之后警察上门说早柳胡同外发生了一起车祸,年年可能是目击者,但孩子那段时间一直在发高烧,什么都说不明白。案子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年年出院的时候,据说已经结案了。
    姜月婵接着道:所以你们问我们那起案子的细节,我们真的知道的也不多,不好意思。
    宝乐听完他们说的,觉得奇怪极了。在她的记忆里,那天她跑出去,明明是因为火球球的事。而且她是追着妈妈出去的,根本不是他们说的,因为和爸爸吵了一架所以离家出走。小姑娘拿出手机,把自己的疑惑发给了谢淮。
    谢淮扫了眼微信,随后抬头道:姜姨,年年出院后,有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姜衡不解:你是指?
    案子相关的,谢淮继续道,还有,据你们观察,她的记忆是否完整?有出现过失忆的现象么?
    姜家的爸妈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摇了摇头。姜月婵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年年应该没有失忆过,那次出院,她一切也表现的很正常。但是我们其实没问过她车祸相关的事情,一方面是等她退烧清醒后,案子已经结案。另一方面是她那时只有八岁,即便她真的看到了什么,我们也不想唤回她不好的记忆。
    不过有一次,姜妈妈道,就是年年小学毕业举办的那个感恩会,还记得吗?
    姜爸爸听着她这么提示,也是想起了什么,努力回忆道:是是是,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感恩会,一般孩子都是感谢父母,要不就是感谢老师,但年年说她感谢一个姐姐。不过她是独女,没有姐妹,所以后来我们才会问她是哪个姐姐,她说是四年前刚到北京时认识的人。之后我们也没细问,不知道这事儿与那次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谢淮觉得这是个突破口,虽然线索很少,但如果深挖应该能挖出点什么东西。想着想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谢博士不动声色的拿起手机瞄了一眼,然后脸一黑。一直苦于如何开口的谢博士,酝酿了好久才道:姜姨姜叔,你们听说过火球球或者是凤吟么?
    姜家二老摇了摇头,困惑不解道:哪个凤字和吟字,要不你写下来,让我们看看?
    谢淮瞥了眼角落里的宝乐,随后朝他们笑道:没事,我随便问的。
    小姑娘对他们的回答十分惊讶,以她对自己的爸妈的了解,他们是真的没听说过凤吟才会反问这种问题。难道就像镜中界的谢淮和沈忘言没有天授之力一样,她和她爸在镜中界也不能召唤毕方?这么想想好像也很合理,可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表面的合理下是猫腻!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二楼吱吱呀呀走下一位老人。
    宝乐看到那人佝偻的身影,感觉自己眼圈里又盈满了泪水,用轻到只有君之能听到的声音,叫唤了一声:奶奶!
    奶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插了一嘴进来:凤吟嘛,那是传说中的神鸟哟,是火神的侍宠毕方,切莫对其不敬!
    妈,姜爸爸连忙站了起来,您怎么下来了?
    哎呀我饿了,下来看看有没有吃的,月婵你晚上做的苹果派还有吗?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人还很精神,腿脚也称得上利索,牙口不错,烤箱里烘烤过的硬壳苹果派都吃得动。
    姜月婵在姜衡肩上按了按,示意他招呼客人,随后自己笑着起身,搀扶着姜奶奶往厨房去。
    宝乐从他们的对话里推测,镜中界里,她的奶奶可能是知道一些关于家族的事情,但她父母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了。于是她凑到君之耳边小声提醒道:阴阳十二篇。
    君之点头,朝姜衡问道:请问,你知道《阴阳十二篇》这本书么?
    谢淮一愣,他以为宝乐想问的所有问题,都会通过他去传达,所以对沈家这位突然提出的问题,表示了十二万分的震惊。更让他料想不到的是,姜衡还真的回答了。
    知道,姜衡道,年年的葬礼来了很多人,这书就是当时一位一位姓白的远亲送的。可我们也不知道他送书给我们做什么,而且书上写的全是看不懂的文字,要不是他念了书名,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本书叫《阴阳十二篇》。后来回老家的时候,月婵就把书和年年的遗物一起留在了老宅里,你是怎么知道这书的?
    君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谢淮听完他说的,冷笑了一声,随后宝乐手机震动了一下。小姑娘看了眼手机上的?,眼皮一跳,但仍然淡定的拍了拍君之的肩,随后站了起来。在姜衡和谢淮的注视的目光下,十分自然的溜去了厨房。
    她毕竟也在这房子里住过几天,对别墅的构造还是很了解的。
    第96章 第四乐章:追凶
    姜月婵将热好的苹果派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回头时刚好看到站在门口的宝乐。小姑娘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故意压低的帽檐遮住了眼睛,只露出戴着口罩的下半张脸。
    小警官要不要来一块?可好吃了, 姜妈妈随意将脸颊边的散发别到耳后, 露出一段修长的天鹅颈, 不是阿姨自卖自夸,年年还在的时候, 也是特别喜欢吃我做的苹果派。那孩子不喜欢酸, 又不能做的太面,甜度和火候都是很有讲究的。可惜她爸血糖高吃不了这个, 小淮呢也讨厌甜食,这家里就只有妈妈是我捧场的了。
    姜奶奶哼了哼:那是他们没口福,这么好吃的东西, 还挑三拣四。
    姜月婵笑了笑,从刀架上取下一把陶瓷刀, 作势要去切盘子里的派。宝乐深吸一口气,一步上前, 从对方手里接过陶瓷刀, 压低了声音轻轻道:阿姨,我来吧, 韩组长叫你过去问话。
    但韩子阳其实没有叫她,小姑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拙劣的谎话。她只是觉得, 母女连心, 若她不这么说, 迟早要忍不住扑倒她怀里去。
    她其实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就像之前谢淮说的,如果他们知道镜中界的事情,她就可以不用伪装。可如果他们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已死之人。他们花了五年的时间,走出失去她的痛苦,费了不知道多少劲,才能像如今一般笑着谈起有关她的往事。
    那么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在他们面前露馅。
    她比所有人都要明白,也比所有人都要清醒,因为总有一天,自己还是要离开的。他们已经不能再承受第二次失去自己的痛苦了,那么相认不如不认。
    宝乐低着头,将盘子里的苹果派切了一块出来,小心翼翼的装在碟子里,放到奶奶面前。
    姜奶奶看了她一眼,当着小姑娘的面儿,默不作声的把碟子又推了回去。那会儿妈妈刚走,宝乐心里藏着事,注意力不在这上面,直到奶奶把碟子推回来,她才回过神。要说她奶奶啊,还真是位脾气古怪的老人家,倒不是说她不好相处。只是老人家活得久了,通透又不死板,有时候比年轻人的想法还多。
    宝乐猜测,奶奶是嫌自己切的太少了,便又多切了一块,把碟子堆的满满当当,只是这次老人家还是没买账。小姑娘这下彻底懵了,正疑惑着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奶奶突然将她手下的盘子整个端起。
    老太婆吃这个,姜奶奶笑眯眯道,那些给你了。
    小姑娘还想多说些什么,奶奶赶紧护着盘子,转身背对着她,一副小鸟护食的可爱样。宝乐看着她的背影,和记忆里那个小气的小老太简直如出一辙,所以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可当她目光再次看向碟子里剩下的两块苹果派时,心底像打翻了调料柜,五味陈杂,似喜似悲。
    你不知道,她有多少年未曾吃过母亲亲手做的饭了,这样的诱惑,你让她怎么忍得住。
    宝乐确认了奶奶不会突然转头,吞咽了口口水,摘下口罩,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上去。果然就是这个味道,就像她妈妈刚才说的,软硬和甜度都刚好是她最喜爱的,好吃的简直可以咬掉自己的舌头。也只有妈妈亲手做的派,才能这般的刚好,小姑娘又没忍住,边吃边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金豆儿。
    一块吃完,她迫不及待又拿起另一块,连咬了两三口,生怕有人来打扰她,吃的特别急。
    可天不遂人愿,满腮帮子的苹果派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厨房门又被人打开。先进来的是韩子阳,但宝乐在他推门的瞬间看到了他身后的姜爸爸。小姑娘差点给自己噎死,一手压低了帽檐,一手锤着自己胸口努力顺气。在老韩同志开口说话前,宝乐推了他一下,不等对方反应,冲出了厨房。
    客厅里姜妈妈正在和谢淮说话,听到厨房方向的声响,不由诧异的朝她的方向看来,宝乐又赶紧低下头。身后是爸爸,面前是妈妈,可谓前后夹击。小姑娘干脆破罐子破摔,一不做二不休,埋头往玄关跑去。
    她这副堪比逃难的演技自然引起了姜爸和姜妈的注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所以才跑的这么急。
    二老都是心善之人,对望了一眼后,也不约而同的一起起身追了出去。紧接着韩子阳和谢淮也对望了一眼,两人互相以目光推卸着责任,因此错过了先机,等反应过来,君之已经在他们之前先行了一步。
    宝乐打开玄关的门,没想到外面正在刮大风。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妈妈是有说过,晚上要下雨。可那时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想着就算淋雨,也好过被抓个正着。
    小姑娘弓着腰往院子里钻,可还没走出两步,头上的帽子突然被风卷起,一袭长发倾泻而下。
    年年
    姜月婵的声音带着颤抖,在宝乐冲进院子前,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宝乐不敢回头,可没有帽子没有口罩,对方死死抓着她的手,被发现不过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她已经叫出了她的小名。
    年年,是你么,妈妈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夏夜,她也是如此嘶声力竭的喊着,你转过来,转过来啊,转过来看着妈妈,年年我是你的妈妈
    宝乐像个犯了错不敢看家长的孩子,手心急出了汗,死死扭着头,片刻不敢放松。可她不转头,她妈妈还不会往前走了么。
    眼看着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件衣服突然盖在宝乐头上,将姜月婵所有的视线隔绝在外。小姑娘轻嗅着衣服上的檀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随后赶来的君之闪身拦在母女俩之间,宝乐很自然的顺势站到了他身后,就像进门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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