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远闲周身的气度与他言谈举止就能看出这人不是寻常的乡野村夫,衙役们时常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看人下菜碟那一套玩儿到了极致。几乎在眨眼间他们就选好了应对态度。
    衙役上前两步走在村长前面,态度温和:那就对上了,他户籍上落的名字就叫「谢移风」,许是村长忘了。
    叶远闲将门打开,神色从容自若:原来如此,二位请进。
    衙役也不拘束,点点头后便上了台阶进了门。
    叶远闲将两人迎进了门,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就要跟上来的村长和其他人,村长被他淡漠的眼神惊了一瞬,立刻站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扇竹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那两个衙役爽快,刚一坐下就拿着最新的户籍和属于他们二人的地契同叶远闲核对。
    傻子是退伍兵士,按照如今天佑国政策该享有四亩旱田三亩水田,这是皇帝对这些在边疆苦守多年的战士的额外体恤。
    你们二人情况特殊,虽然才刚上一个户籍但春收的税收按规定还是得收两个人的,你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这句话是在提点他们两个,只要上了户籍就得按户籍人数收税,就算是刚成婚也不行。毕竟到时候收税若是真拿不出银钱,可是要坐大牢的。
    叶远闲承了这份人情,拱手道:多谢大人。
    白面衙役收了户籍和地契,和缓笑道:不必多礼,我姓徐,他姓张,你叫我徐衙役就好。
    叶远闲自然应下,招呼着两人喝了茶水吃了糕点,然后在不经意间递过去一个红纸包着的东西。
    里头封的是二两碎银子。
    徐、张两位衙役入手后相视一眼,惊讶之余心里十分满意。他们就是看见叶远闲不俗的谈吐,心里才生出了相交的意思态度才会如此客气。
    否则就凭他一个山野村夫,如何能让他俩和颜相待?不动辄呵斥便已经不错了。
    只是他们二人也没料到,这一对契兄弟情况虽然特殊但出手竟然如此大方,这二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他们常年领着俸禄也不会如此阔绰。
    徐、张让人默契地将红纸包起的东西揣在了怀里,心里对叶远闲的态度更加慎重。
    叶远闲含笑再度给他二人斟上茶水,有贪念但懂节制,也没什么过多的坏心思,这样的衙役已经很不错了。
    三人交谈说起了房子的事,叶远闲像是不经意似地提出:我这契兄损了神智,我二人刚结契不久,我对他名下的宅地多少了解得并不清楚,二位若是方便能否替我看看?
    这有何难。那张姓衙役很是爽快的拿出一卷文册,他二人负责平淮镇这一块的大小事物,手里的文册是从县衙一字不差的誊抄过来的,宅地的划分情况旁的人难以知晓,于他二人却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清楚的事。
    谢移风,年方二十三,可得一亩宅地。
    叶远闲眉头轻皱,这一亩的宅地对于寻常人家已经足够,可对他来说却是差得远了。
    二位可有办法再得些宅地的,我家情况特殊,这一亩怕是不够。
    两位衙役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这..
    叶远闲神色不变:二位尽管明说,需要打点的方面还要请二位多多帮忙。
    这便是不缺银子的意思了。
    两个衙役长久混迹于这样的场合,都跟人精似的,明白了叶远闲的意思便大方介绍:如今战乱初歇,圣上开了恩旨特意放开了对宅地的限制,你若想要更多的宅地,便要按着一亩五两银子的价钱去县衙里买地契。
    宅地和寻常的田地不一样,各家各户多少宅邸都是有规定的,超出了规定的面积就要付出额外的银钱。
    而且宅地的变更必须要向官府报备,以便在户籍上做好记录。
    原来如此,那便多谢二位了。
    等两位衙役从叶远闲的窝棚里出来,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在外等候的众人心里不耐,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村长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二位大人,事情可谈妥了?
    张、徐两位衙役顿了顿,然后猛地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们这记性,竟然忘了说正事。
    随后二人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从踏进窝棚开始他们所谈的所有话题都被叶远闲主导着,不知不觉就跟着他走了。
    两个衙役回头看见站在他们身后面上含笑态度从容自若的俊美青年,无奈笑笑,道:确实忘了此番前来的原意。
    说着就见几个村民背着两口麻袋进了院子,麻袋鼓鼓囊囊的,分量不轻。
    想必城墙上的告示你们都看了,游落村地方好,自然也有新种子的试种名额。张衙役笑着指指村长:村长极力向我举荐你二人,其他人也一致同意。就将这试种的名额给了你们家,你可要好好种,若收成的好了,县衙有大奖赏。
    这话一出叶远闲便知道新种试种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再看众人掩饰不住的窃喜和恶意,他心里有了成算。
    若是种不好可有什么惩罚?
    张衙役知道他会有此疑问,解释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根据知州大人同知县大人的脾性,定是要挨数落的,或许还会发配到偏远的山里去。
    之前有几个村里的人家没有完成任务,就被他们的知县发配去了极其偏僻艰险的山里。从那地方到如今的县里要爬坡趟河、过险梯,走五六天才能到达。
    叶远闲嘴角带着奇异的笑看向村长:原来在这里等着。村长是觉得村里如今拿他没办法,所以借助县衙的力量来赶走他们吗?
    这一招借刀杀人使的可真是精妙,要是换成寻常人来肯定要如村长所愿了。
    可惜叶远闲不是一般人,他体内的木灵根刚刚好和大自然中的木属性相合,催发生芽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眼见着叶远闲迟迟不接话,即便害怕他噬人的眼神压迫,村长还是梗起脖子理直气壮道:我们村里如今就你和傻、谢移风家里人少地多,有精力侍候新种子,所以就交给你二人了。
    再说谢移风常年在外打仗,见识过的风土人情比我们这些大老粗要多得多,说不定他正好就能知道侍弄包谷的法子,一下就将它种出来呢。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理。其他人也纷纷帮着说话,目的就是要让叶远闲他们扛不住压力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揽下去。
    两个衙役见众人这样看出了些许端倪,但事情已经决定他们也不好再做什么改变,只得看向叶远闲,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安早睡哦!
    第10章
    田地
    叶远闲就那么自若的站着,等众人的议论声由小变大、再次安静下来后才开口说道:按村长所言这是事是非要定在我们身上不可了?
    村长眯起的眼神里满是得意:话不能说这么难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行。叶远闲挑眉看向众人:我既然帮村里担了责任,你们也要拿出诚意来。不如就把去后山这条路划分给我们如何?
    那可不行。村长下意识反驳:去后山的路是大家的,凭什么划分给你们?
    叶远闲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睨视众人:那凭什么我要承担村里所有人的责任?你游落村是多大的脸,能把这天下的好事好理都占齐了?
    众人被说的没脸,心里愤怒又碍于两位衙役还在,只好瞪视着叶远闲和傻子,没有出声攻击。
    叶兄弟说的对。徐衙役笑着缓和气氛:要我说反正这不到三米的路种不了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划给谢家用去,对不对村长?
    衙役都这么说了,摆明了是偏帮谢家,村长心里有气却不好发作,只因这两个衙役同他曾经交好的衙役并不相熟。
    村长皱眉,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却上前伏在他耳边说了些话,紧接着村长便带上了笑颜,顺势大方道:
    既然两位大人都开了口,那便按你所说,只要你能成功种出这包谷,我就把去后山这条路划给你,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种不好这路你们也就别想了。
    叶远闲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村长打的主意他自然知道,现在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了。
    两个衙役见事情已经谈妥便笑着告辞,村长也立刻领着众人随衙役离开,院子里只歪歪扭扭地放了几袋包谷种子。
    远闲。傻子上前握住叶远闲的手,他感受到了村长和那群人的恶意,却不知该如何去化解,只能尽量乖顺不给叶远闲带去麻烦。
    没事,焞焞。叶远闲回握着傻子的手,神色不复人前的凌厉,显得柔和温暖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才能收拾坏人。
    傻子仔细看着他的神色,见他的确没有异样才放下了心,但总归是不大痛快,只觉得自己要是再厉害一些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欺负远闲了。
    吃完相对丰盛的饭食,叶远闲打开装着新种子的麻袋,里头一颗颗的赫然是他之前见过的玉米。区别在于这些玉米种子的颗粒稍微大些。
    北方不能种玉米吗?叶远闲陷入沉思,他记得黑土地平原上每年要出产许多玉米,那地方可一点都算不上暖和。
    算了,或许是世界不同造成的差异。但他有木灵根帮忙,种活这所谓的包谷应该不成问题。
    在所有人带着恶意的期待中,叶远闲和傻子拿着新买的锄头和铁锹,第一次去看村里分给他们的地。
    穿过田埂,一路往山脚走,越到山脚下叶远闲的笑容越发冷淡。
    山里和平原上不一样,山脚下随时可能会有山里的动物下山,种的田地越靠近山里越容易被下山的动物踩踏,种的庄稼也会被食草动物啃食,有时候下山啃食庄稼的动物多了,这一整季的粮食就白种了。
    而分给谢移风的四亩旱地全部都在山脚最接近树林的地方,当真是好算盘。
    远闲,怎么啦?傻子敏锐地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面带关切疑惑的询问。
    没事。叶远闲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在山脚下的地杂乱荒废,实际划分出来的面积要比平缓的地方多出二到三分来。
    这样一算四亩地实际上差不多有五亩的样子,抵掉因为被林荫遮挡过于阴凉而减少的收成,和四亩地的实际收入差不了多少。
    只是,这么大的地凭借他们两个人力耕种根本做不过来,最起码这犁地就先为难住了叶远闲,他总不能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让傻子当牛拉犁,他在后头耕吧?
    而且他的灵力刚刚恢复,用法诀来除杂草还行,翻地确实些力不从心。
    看着杂草丛生许久都没耕种过的荒地,叶远闲想了想后果断的拉着傻子往家里走。
    不远处有人看见他俩慢悠悠的往地里来,又匆忙回去以后,顿时议论纷纷,有的嘲笑有的谩骂,无外乎是「男男成亲无伦理纲常」「两个大男人能干成什么事?」之类的讥讽。
    叶远闲倒没有真如他们所说的一样怕出力而放弃,他只是再寻找更简单的办法。
    焞焞,县里的集会在什么时候?
    傻子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在明天。
    乐康县的集会时间在1、4、7,也就是每月凡是带有这三个数字的日期就都是约定俗成的赶集日。赶集日县里的入城费免收,四里八乡的人们都可以来赶集。
    县里离平淮镇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要去县里,必须先走到平淮镇再往县城里赶。
    这样来去至少耽误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们天不亮就要早早出发,才能赶早挑选到最合心意的货物。
    至于为什么非要去县城,叶远闲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是他要把窝棚周围的宅地全部买回来,这样以后他们周围就不会出现其他人。
    要下通往后山的那条路也早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村长刚好送上门来给了他一个理由而已。
    天性里独占欲原本就很强的叶远闲从小经历的事让他独占欲强到了别人难以理解的地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地盘周围的地方有别人的生活居住的痕迹。
    而且这独占欲并不仅仅只表现在圈地盘上,就连平时的为人处事也处处带着独占的心思。只是他用从容有礼的面具将自己掩饰的很好,寻常人与他并不亲近,所以从未发现。
    叶远闲看向外面忙碌劈柴的傻子,若是这人神智如常人一般,那他彻底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办法和他划清界限。而不是任由他侵入自己的生活。
    好在傻子虽然痴傻,但心心念念的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脾性的傻子对叶远闲来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如今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倒真把傻子当成了家人一般。
    傻子见叶远闲问起县里,觉得有些奇怪:远闲,咱们不去镇上吗?
    叶远闲轻笑:咱们去县里买头小毛驴,回来给咱们拉犁耕地。
    一听要买小毛驴,傻子一下就来了兴趣:小毛驴跑不快,咱们买一匹大马好不好?要威风的。
    叶远闲没想到他还要骑马,他记得有的朝代马匹和牛是被垄断的,不论是饲养还是购买都有严格的规定,寻常人家没办法买到。
    不过傻子第一次有这样的要求,叶远闲觉得到了县城可以去问问牙行,若是能花钱就能办到,他不介意多花点银子让傻子开心。
    行,到了县里咱们看看。记着今天晚上把新做的衣服拿出来晾着,不然明天穿的时候有褶皱。
    傻子点头:记住了,闲闲的也要挂起来。
    眼看着傻子从衣柜里取出新衣服,自己的不管反而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挂在上,叶远闲心里暖流划过,笑意蔓延。
    其实这些小事他用法诀就能解决,之所以让傻子去做就是想教他一些生活中常用的技能,以后能生活的更舒适些。
    春日的天很晴朗,他们从家里出发的时候依稀还能看见夜空中的星星,傻子走在前面,山路狭窄险峻的那一段已经被修好,宽阔平坦,很安全。
    等两人到了镇上夜空里的星星才彻底隐没,天边微微放晴,到了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两人穿过人还稀少的街道,走出镇子后发现有不少人也朝着县里的方向走,看样子都是去赶集的。
    路过一座石山,路边许多大而光滑的石头,都是被来往的行人或坐或躺磨得水溜光滑,晨风一吹不带半点灰尘。
    傻子正津津有味的听叶远闲讲「三国演义」的故事,看到这些石头就停下脚步拉着他往石头边走:远闲,在这里歇歇腿,不然会难受。
    即便叶远闲已经说过好几次他的腿已经完全恢复,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在傻子的眼里,他还是那个病病弱弱需要保护的小可怜。
    傻子的好意叶远闲自然不会拒绝,他顺着傻子的力道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掏出两个肉饼:到县里还要走一会儿路,你先垫垫肚子。
    傻子接过肉饼吃了没几口,就听见远处传来吆喝声,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快速在两人面前飞奔而过,留下飞扬的灰尘。
    傻子连忙起身站在叶远闲面前替他遮挡尘土,顺便还用衣襟把叶远闲手里的肉饼挡的严严实实。
    很快这队人的身影就消失在远处,叶远闲正要拉傻子坐下,就见他看着远处若有所思。
    焞焞,怎么了?叶远闲问。
    傻子低下头,略圆的眼睛澄澈纯真:这些坏东西弄了这么多灰土,讨厌的很。
    叶远闲失笑:他们可是大官,吃官家饭的。焞焞以后莫要在人前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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