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受这种委屈。
    裴思渡看着江弈怀一脸无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道:算了。
    他说着往那禁军前面走了一步,先从荷包里掏出来几两银子,跟人赔了不是,又一一给在场的诸位揣了点钱打点,道:江大人是随我一道来陪女真公主解闷的,诸位大哥也知道女真好武,江大人会武,娘娘不就叫他来了么?方才是人冲动了,诸位大哥见凉啊。
    禁军看他满脸笑意,又忌惮着他世家子的身份,咬了咬牙,道:江大人请进!
    两人走入里院,江弈怀才不解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身上有圣旨,谁不知道我是接待女真使团的。裴思渡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这样莽撞,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进来了?
    江弈怀脸色一下不太对劲,他说:我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今日跟在你身后的金吾卫死了?
    我知道。
    裴思渡说着神色也有些严峻,道:今日确实凶险。
    江弈怀皱眉道:是赤盏钰儿动的手?
    裴思渡面色一寒:要是没有赤盏钰儿,可能我已经死了。
    江弈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裴思渡抱着手往里走,他淡淡地看着前路,道:这京中有人要杀我。
    江弈怀皱眉:是那个金吾卫要杀你?
    不是。裴思渡道:你派在我身边的金吾卫是被另一拨人杀死的。赤盏钰儿发现了杀手,这才救了我一命。
    在那窄巷中赤盏钰儿听见了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那一剑刺的是他身后的跟来的杀手,若是今日近侧没有她,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你猜出来是谁杀你?
    不是皇后就是太子,前些日子太子有意与我交好,人大抵是皇后派来的。裴思渡神色轻松地道: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有意叫我与皇后交恶,派人装作皇后的人来杀我。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进后院,裴思渡刚跨过门槛便听见一声乳臭未干的呼唤:二叔!
    院里有个身穿红夹袄的小姑娘,正骑在竹马上咧着嘴笑,乌黑的眼中闪过灵动地光芒。
    江弈怀在她面上看出了裴思渡的影子,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裴思渡,道:这是?
    我大哥跟赤盏钰儿的孩子。
    裴思渡说着便蹲下身,伸手抱起了那孩子,道:她叫叫阿眷。
    阿眷胆子随了赤盏钰儿,一点也不怕生,此时被抱便亲昵地把脑袋枕在裴思渡肩上,黏糊糊地道:二叔,他是谁啊?
    裴思渡垂眼算了算,道:他是你表舅。
    阿眷闻言有些好奇,伸手想去勾江弈怀,道:可是阿娘说我没有舅舅,我舅舅好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裴思渡笑了起来,低着头道:你娘记错了。要不要让舅舅抱一下?
    阿眷勾江弈怀的手马上就停下了,她摇了摇头,道:我喜欢二叔,不喜欢舅舅。
    裴思渡腰受不了这么折腾,就回头找了个石墩子坐着,冲她微笑:那就二叔抱着。
    你二叔快抱不动了。赤盏钰儿适时地出来解了围,你先带着你的小木马去后面玩儿,阿娘与叔叔们有事情要商量。
    好。阿眷闻言从裴思渡身上爬了下来,扛起她的小木马蹬着小短腿三步就跑到了后院。
    江弈怀和赤盏钰儿依次入了座。赤盏钰儿在江弈怀身上大量了一阵,道:离了魏王,而今在京中混的也不赖么?
    江弈怀淡声答: 不过尔尔,公主言过了。
    裴思渡打断了两人的叙旧:你今日找我来,应该不是只为了叫我看一眼我大哥的孩子吧?
    当年北疆出了那样大的事情,裴思渡以为,赤盏钰儿或是死在了乱军之中,或是远遁女真,至于她腹中的孩子,大概也凶多吉少。
    裴思渡没问她究竟是如何从乱军中逃出生天的,但是他能明白当年的境况有多可怕。
    自然不是。赤盏钰儿答道。
    他神色淡淡:那你今天是想找我说什么要紧事?
    我想跟你说的就是当年北疆之乱。赤盏钰儿道:不知道你这些年查的如何。在魏王退出边线后,我一直派人在暗中追查这件事,我发现,北疆这群倒卖人口的人,与洛阳有联系,而在半月之前到达洛阳时,我的下属截到了这样一封信。
    赤盏钰儿将手中的信件推到了裴思渡手边,她说:这是太子发往边疆的一封信。
    裴思渡将信拿起来,垂眼扫了两眼,额上渗出冷汗,他道:太子才是当年北疆倒卖人口真正的幕后黑手?
    那信件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太子对近期北疆拉皮条的山匪的警告,说京城已经察觉的了北疆的动静,叫他们当心点。
    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赤盏钰儿淡声道:我要你假意跟太子合作,将皇后扳倒,等他大意之时,我会亲自动手,杀了他,为裴郎报仇。
    可是
    裴思渡,你没得选择了,昨夜去江弈怀院中的人已经死了。
    这能说明什么?
    你知道在见你之前,太子给她下达的命令是什么吗?
    裴思渡一时间沉思了下来。
    他在赤盏钰儿的注视中渐渐变了脸色,他道:若是我答应太子结盟的打算她便在朝云大街上用他们约定好的法子自尽
    今晨裴思渡就得到消息,那女子昨夜就断气了。
    可是裴思渡并没有答应太子要与他结盟。他的拳头渐渐攥紧,道:那女子是你的人。
    赤盏钰儿笑道:猜对了,你果然很聪明。
    所以裴思渡,你答应我了么?
    裴思渡脸色有些难看,他冷声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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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班荆馆,裴思渡身上那股被坑了的乌云才散了个干净。
    他顺手在街角一家糕点铺子买了一包甜糕,一面走一面跟江弈怀分着吃。
    看他吃的开心,江弈怀也忍不住笑道:你戏演的不错,居然把赤盏钰儿都骗上了贼船。
    裴思渡扬了扬眉,道:她自己要上钩,怪的了谁啊?反正她也是真的想杀曹盈,利用一下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吗?
    江弈怀睨着他道:她不是你嫂嫂么?
    裴思渡也斜着眼回他,道:她还是你表姐呢,该算计不是照算?你在班荆馆装混帐装的挺像啊。
    江弈怀在班荆馆闹的那一通是给赤盏钰儿看的。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他够混帐,赤盏钰儿才会越轻视裴思渡。她虽与裴晏如相熟悉,却并不了解裴思渡,京中对裴思渡的传闻又真真假假,就算当年在北疆裴思渡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也不能保证,裴思渡这个人没在京城的声色犬马中泡烂掉。
    只要江弈怀足够无能,裴思渡就有可能诱人上钩。
    江弈怀沉默了一阵,轻轻啧了一声,道:要不是因为你,我何必这样装腔作势?
    裴思渡很快地意会了他的意思,道:那我多谢你。
    我这样步步为营,你怕不怕?
    江弈怀饶有兴趣:怕什么?
    裴思渡大言不惭:怕有朝一日,我将你卖了你还替我数钱啊。
    哦。我怕死了。江弈怀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看着裴思渡的眼神。
    他们无声走了一阵,然后一道笑了。
    裴思渡抄着手在街上走,一面走一面将近来的事情一条条地捋顺了。
    太子那日择婿宴找他的时候没有明说结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太子的身边有皇后的人,所以他只能借着赏赐这个婢女来暗中传递消息。
    裴思渡当夜确实拒绝了他结盟的要求,但是他其实是想借着拒绝去看这婢女如何向太子传递消息。不想第二日婢女就死了。
    在得知那婢女死了的时候,裴思渡心中又有的另一个猜测,兴许太子根本就不需要传递消息,若是他答应,这婢女便生,若是不应,这婢女便死。
    后来上朝之前,裴思渡就想到了不对的地方。
    若是他答应了便生,不答应便死,太子为了探他的口风,岂不是还要再送一个婢女来。
    那太蠢了。
    应该是恰巧相反才对。
    人死了,才是自己同意与太子合作。
    但是昨夜他没想和太子勾搭上,那人为什么死了?
    是有人暗杀还是受人指使自尽?
    裴思渡还在想如何去引出背后的人,没想到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赤盏钰儿直接找上门来了。
    他也就将计就计,装作自己被骗的很惨的样子。
    反正这一场戏本就需要女真人参与其中,不用白不用罢了。
    而且赤盏钰儿的话他也不能完全相信。
    那信不一定是真的。
    若是她无心被人利用,用太子这份线报来叫裴思渡在京中出这个头,裴思渡无疑会在党同伐异中被绞得连渣滓都不剩,若是她自己伪造这封信件,想叫裴思渡伸手推一把这朝中波诡云谲的局势
    那女真怕是又开始做梦了。
    万寿节将近,皇后在宫中的行动愈发不老实,江弈怀在宫中转悠次数肉眼可见地增加。
    太子好几次去御书房叫皇帝问功课都能与他撞个对脸,忍无可忍,三番两次地叫太子党在朝上旁敲侧击。答应了与他结盟的裴思渡却纹丝不动,作壁上观,惹得他频频在下朝之后找裴思渡咬耳朵。
    裴思渡却道:这大内之中四处皆是铜墙铁壁,除却皇后娘娘的金吾卫还有其余禁军,她便是当真想做什么,为避免风险,也断然不会在宫中动手。
    太子脸色青白,像是真的吓坏了,他紧紧攥着裴思渡的袖子,道:裴卿,你什么意思?
    臣的意思很简单裴思渡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殿下要知道,您是储君。
    将来陛下驾崩,那您便是君。他说的面不改色,皇后,不过是曹氏的附属,她是外戚,而今是陛下体弱,难以为继,等殿下登上大宝,难道她还想废帝,学那牝鸡司晨的武曌么?
    太子睁大了眼,你的意思是
    裴思渡漆黑的眼紧紧地盯住了他:臣以为,这宫禁之中,多数的首领还是乐意支持陛下的。
    太子浑身一震:不不成的。
    裴思渡淡笑着挪开他的手,道:成与不成,皆在殿下。
    说完,裴思渡拍了拍他的肩,径直走了。
    没两步,身后又追上来个人,风卷残云似的一把扑上了裴思渡的肩头,道:今日我大哥给我写信了。
    平日里大理寺闲,裴思渡与曹绣厮混的次数多,倒是也习惯他的一惊一乍,伸手就把人往下扒,道:世子说什么了?
    曹闵三年前娶了裴絮因就被封上了世子。裴氏在邺城也凭着他的庇佑安稳了下来,前念裴清郁也入了仕,跟曹闵走得近,是世子府上的主簿。
    曹绣道:我大哥叫我问你好。近日入了冬要添衣加餐,还说,嫂嫂着府上给送的冬衣已经到嘉陵了,不出两日就要入京,魏王在里头赏了你一坛好酒,说你不喝京中自有人喜欢。信里还说道
    絮絮叨叨一大堆没个重点,曹闵不会这般写,这信怕是裴絮因亲手写的。
    他正走神,曹绣却忽而不说了。
    裴思渡边往前走边问:还说什么了?
    曹绣咧着嘴冲他笑,道:好事!你要当舅舅了,我要当小叔叔了!
    裴思渡愣了一阵才渐渐露出笑来。
    原来是絮因怀了。
    大理寺连夜追查,可算是从京城这群消失了的瓜里头挖出来了点蛛丝马迹。
    安长明快熬了大半个月的通宵,终于找出来了一条线。但是此线牵扯到的不是北疆,而是江南。
    因为近期江南出事了。
    江南巡抚胡审言死在了一家妓馆中,杀人者乃是馆中的一名□□,查了户籍,是北疆人,还正好是仓河人。安长明当机立断往皇后面前递了折子,他要亲下江南,查胡审言身亡之事。
    奈何安大人心如皎皎明月,身体却因为这半个月的加班加点彻底废了。
    一场风寒来势汹汹,成功把他按在了京城,代为下江南的成了裴思渡。
    从没离过家的裴大人当场在金殿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非要皇后派江弈怀护他的安全,摆明了是不想叫皇后肆意在万寿节的时候布置爪牙。这句话一出,场上的太子党跟皇后党就胶着地吵了起来。最后以裴思渡想一头撞死在殿上为终止,皇后见他态度坚决,也就将人放了。
    两人顺江而下,很快就到了江南金陵。
    来的路上已然将呈上来的卷宗都看了一遍。
    当夜胡审言死在卯时三刻,现场只有一个叫软红的女子,她乃是江南的一个野妓,夜中一声惊叫,仓皇地从胡大人的府上跑了出来。
    然后家丁就发现胡大人死了,当夜府衙好似水入油锅,炸翻了天。
    裴思渡什么也没问,先到那一堆秦淮脂粉堆里滚了一圈。
    在众口之下,先点了个漂亮女孩送到了江弈怀身边消遣。
    那群丫头中间有个为首的女子,大抵是觉得自己长得不错,撑着身几乎要倾到裴思渡跟前来,她支颐笑道:我看公子不像是江南人。
    确实不是。
    她柔荑似水,抬眼的时候媚眼如丝,她伸手就想摸裴思渡的侧脸:来江南行商还是赴任?
    来江南寻人。裴思渡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手中捏了把扇子,就将她的手挡开了,寻美人。
    这一句哄得她高兴,道:公子惯会笑我。
    抱得美人归,该是我笑才对,裴思渡眼睛一转,眸中便有暗光流动,我听闻你们楼中曾有个迎风笑的花魁?
    是,从前是在此处的,只是六年前出去了。
    裴思渡恍然大悟:美人,被赎出去了?
    是被卖出去了。
    裴思渡脸上含笑,都说是美人,卖了岂不可惜?
    美人却骤然敛了笑颜,皱眉道:那妹妹自己不懂事,是自己惹出了祸患,我不好说的。
    什么事?
    那美人有些为难,道:惹上了官府的官司,公子,您若是来喝酒的,那这钱我赚得心甘情愿,若是你是来问消息的,我还是不能奉陪了
    裴思渡轻啧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了江弈怀。
    咱们楼也被牵扯其中,这事情不能乱说的。那美人老神在在:说多了怕是要杀头的。
    这么凶险?裴思渡也大惊着拍了拍胸脯,道:平白说这事儿做什么?不说了,咱们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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