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司机在外面也是束手无策,找不到工具,胳膊肘也顶不开玻璃,想去拉附近的人过来帮忙,可是其他人也都在忙着逃生。
    最后司机敲着玻璃大声地说:“你等等,我去叫人回来帮帮忙,你挺住啊!”
    说完司机就向着隧道外面游过去。
    许蜜语看着司机游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一丝生存的机会了。
    车子里终于连最后一点空气也被积水顶了出去,许蜜语努力伸到最上面的鼻尖也终于被积水淹没。
    她溺在水里流下眼泪,绝望地拍着车窗,她是那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掉,不甘心没有见到纪封,不甘心还没有听到他想对自己说的话,不甘心自己还没有告诉他,她好爱他,爱到愿意不再管什么自尊和自信,只想和他在一起。
    黑暗里,她窒息得麻痹,眼泪飞在积水里。她在快要丧失掉的清醒里,绝望地在心中和纪封道别。
    她闭上眼睛,准备等待自己死去。
    可是忽然间,耳边传来巨大的爆破声。她睁开眼,窒息的恍惚让她一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她被人从砸破了玻璃的车窗口拖出去,一把被举到水面以上。
    有人在她耳边大声喊:“蜜语,呼吸,呼吸!”
    许蜜语终于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水里,她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喘到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等她喘得差不多了,她猛地被抱进一具怀抱里。
    那怀抱把她抱得紧紧地,很用力很用力。
    那具怀抱也在剧烈颤抖着。
    怀抱的主人说话时声音里带着狼狈的鼻音和恐惧。
    他一声一声地喊她名字。
    许蜜语终于从窒息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她推开那具怀抱,看到了纪封的脸。
    她居然还能再见到他。
    她居然被他救出来了。
    她刚刚好像差点再也见不到他。
    怎么办?从此以后她好像再也不能没有他了。
    看着纪封的脸,确认自己的确还活着,她终于忍不住,哇地大声哭出来。
    许蜜语一上快车,作为以前被填写为紧急联系人的纪封就收到了她的打车行程。
    纪封看着路线立刻知道许蜜语是要到星市车站去接自己。
    他很开心,但假装不知道,因为想成全她给自己的惊喜。
    一路越往星市行进,天越黑雨越大。等到车进站停靠下来时,雨已经大到离奇的程度。
    薛睿看着外面下冒烟了的大雨,忍不住吐槽:“这是白素贞又找法海斗法了吗,想要把星市淹了是怎买的?”
    纪封也看着外面的大雨,他心里感到很不踏实。他拿起手机看,发现许蜜语的行程定在隧道里面不动了。
    整条隧道路线红到发黑,显示着那里面是极度拥堵的状态。
    出了站,看到路边积水,纪封想,算了,就先别假装不知道许蜜语要来接他了,他得先确定一下她的位置和安全。
    他把电话打过去,结果却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说不上为什么,他的心一下就落了下去,不好的感觉漫上心头。
    薛睿从车站停车场里把车开出来,他一上车就告诉薛睿:“往隧道开,快!”
    薛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一脚油门踩下去,在积水里开出一条路来。
    他们马上就赶到隧道附近,薛睿看着外面声音凝重地告诉纪封:“老板,隧道里面好像被淹了!”
    纪封的心重重往下一沉。他哑着声地对薛睿说:“停车,让我下去,快。”
    薛睿赶紧把车停在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刚停好车,纪封连伞都没拿,但想了一瞬飞快拿了备在车上的破窗器就下了车,疯狂跑向隧道口。
    越逼近隧道口积水越深,等赶到隧道口时,纪封已经不是在跑,而是在游。
    他抓到一个从隧道里面游出来的人问:“里面怎么了?”
    “被水淹了,太吓人了!哎,你别往里面去了,会淹死人的,哎哎!”
    所有人都在从隧道里面向外逃生,只有纪封一个人逆着人流在向里面拼命地游。
    他在被淹没的隧道里使劲找着许蜜语乘坐的那辆车,中途他撞到一个正向外面游的人,是个中年大叔。撞到一起后,那人居然没有急着游走,他拦住纪封很急切地问:“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游回去救一个人?我的顾客困在车里了,求你帮我回去救一下,我一路求了好多人,都顾不上我,我的顾客要是淹死在我车里,我会内疚一辈子的!”中年大叔又急又慌地恳求纪封。
    纪封心头一动,马上说出由打车软件发给他这个紧急联系人的快车车牌号,然后问中年大叔:“这是你的车吗?”
    大叔立刻点头:“对对,是我的车,但你怎么知道?”
    纪封顾不上回答这些没用的问题,他焦急地问大叔:“你车停哪了?”
    大叔马上说:“就在前面,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很好认,前后车都是黑色,我的车是白色……”
    他话还没说完,纪封已经游出去了。
    纪封疯狂地向前游着,终于找到了中年大叔那辆车。
    他游到车窗外时,看到车里面被困着的许蜜语已经是快要窒息的状态。
    他心慌得好像自己也快要窒息一样,他强令自己镇定,立刻用安全锤把车窗玻璃破掉,把许蜜语从车腔里拉出来。
    他抱着她浮出水面,大叫她的名字,告诉她呼吸、喘气。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恢复过来了,她没事!
    一瞬里他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恐惧,他哪怕晚来一步,她也许已经……他不敢去想那个恐怖字眼,他后怕极了。
    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像在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一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恐惧。
    怀里的人渐渐有了反应,她推开他,看向他。
    当看清他的脸后,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纪封?怎么是你?我刚刚以为我死定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很不甘心,我还没有听到你要对我说的话!”许蜜语哽咽着说。
    纪封被她哭得心都发麻。看她哭得满脸眼泪,他心里全是后怕和心疼。
    他抬手擦她脸上的脏水和眼泪,哑着声地问她:“许蜜语,你别胡说八道,你告诉我你要是死了,你让我还怎么活?”
    说完他后怕到浑身都在发抖,他看着她狠声狠气地说:“许蜜语,今天我受够你的惊吓了,你让我落下心病了,后半生你得对我负责!”
    说完他用力地吻住她,吻得密不透风,吻得不管不顾。
    许蜜语也疯狂地回应他。
    这时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响起:“咳咳……老板,蜜语姐,求你们冷静点,不如我们先都游出去,你们再继续kiss?”
    薛睿的声音总算拉回半身还淹在水里却不管不顾疯狂互诉爱意、旁若无人热吻的两人理智。
    三个人总算游出隧道上了车。后来听新闻说,隧道里没有人被淹死,大家都想办法成功逃生了,许蜜语松了一口气。
    在车上,纪封交代薛睿:“公寓地势低,应该积水很严重,直接回酒店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就再也没看过旁处,全落在许蜜语身上。
    一路上,两个人坐在后面,四目直直相对,眼神全都长在对方身上了似的。
    车外的雨还在下着,车轮滚在积水的马路上发出裂帛一般的声音。那水声叫许蜜语心有余悸身体颤抖,但纪封握住她的手给了她温暖和安抚,让她渐渐平静心安下来。
    前座薛睿不甘心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在这样的天气里辛苦开车还要被喂狗粮。
    他看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是第二天了。
    他开始坏坏地强行插话:“老板,过十二点了,你昨天收菜了吗?”
    纪封猛地一皱眉。
    他忘了。
    坚持了十来年的事情,竟又中断了一次。
    “在动车上你怎么不提醒我?”纪封没好气地转头,通过后视镜瞪着前面开车的薛睿。
    “火车上不是信号不好么……”薛睿从后视镜里瞄一眼纪封,弱弱地说。
    许蜜语看着纪封怪生气的样子,再看看薛睿一副怕怕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断掉一天,很严重吗?”
    纪封立刻回头安慰她:“不严重。”
    薛睿拆他的台:“是不太严重,就是回去懊恼一下,踢踢拖鞋搓搓头发拍拍桌子什么的……”
    “啊?”许蜜语好奇起来。
    薛睿告诉她:“这么跟你说吧蜜语姐,就农场种地这事儿,纪总他坚持了十几年,每天都做,一天都不断。他坚持到什么程度呢?当初开发这款游戏的公司要倒闭,纪总干脆把这个公司直接给买下来了,就为坚持住这件事儿。”
    许蜜语听得瞪大眼睛,里面全是不可思议。
    “可是为什么要坚持这件事十几年啊?是有什么含义吗?”
    不就是在网上种地收菜吗?
    “我以前也问过纪总为什么要坚持这么个无聊的游戏,”薛睿从后视镜看了许蜜语一眼,说,“纪总当时跟我说,他是想借着这个无聊游戏磨炼一下毅力。他说他想看看有没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坚持做一辈子的——就每天都不停,每天都坚持,做到一辈子,哪怕是一件无聊的事。”
    许蜜语听到这,忍不住咂舌:“这听起来倒像是他会做的事。”
    他有绝对坚定的意志和毅力,只要他决定做一件事,就可以一直坚持去做,哪怕是件无聊事。
    薛睿看了眼后视镜笑着说:“不过后来纪总把农场游戏和助农的公益活动结合起来了,所以现在这款游戏还蛮有意义的。”
    许蜜语“哇”了一声。这更像是纪封会做的事了——他会让无聊的事也变得有价值。
    纪封不满许蜜语和薛睿这么一唱一和,好像当他不存在似的。他捏了一下她的手,为自己被冷落而发出抗议。
    但许蜜语没理会他,她继续向薛睿确认:“所以种地收菜这件事,他真的十几年来从没有间断过一次吗?”
    如果能把一件事坚持到这个程度,那还真是相当厉害。
    纪封在一旁不满地出声:“你问他干什么,当事人就在你旁边,你问我。”
    许蜜语转头看他。纪封很言辞凿凿地回答:“对,从来没断过。”
    许蜜语心里想:哇。
    但薛睿马上又拆台:“蜜语姐,你别听纪总的,他断过两次呢,但是他要面子他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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