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封跟来客厅,看到她脸色起了变化,就在一旁问她一句:“谁打来的?”
    “我二姐。”许蜜语告诉他。
    纪封挑眉:“你居然还有个二姐。”
    “是的。我们家只有我这个二姐还没有来酒店闹过,所以你不知道。”许蜜语自嘲地笑道。
    正说话间,许蜜语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许蜜男打来的。
    “我接吗?”许蜜语问纪封。
    “会犹豫就说明应该接。”
    许蜜语把电话接起来。
    讯号一通,许蜜男急促慌乱的声音就一句高过一句地传递过来。
    “老三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心怎么这么狠啊,你不想想要是家里没出大事急事我能这么一直给你打电话吗?你说你倒是接电话啊你想急死我啊??!”
    许蜜语的耳朵都快被震聋掉。
    她把手机拿离耳边一些,等二姐冷静下来了她再拿回来,然后问:“所以到底是什么大事急事?”
    许蜜男急急地说:“老三啊,你赶紧回家,咱妈突然心梗了,情况很严重,可能要不行了!”许蜜男说着连声音都颤起来,哽咽的哭腔也跟着涌了出来,“不管你之前跟咱妈置什么气,她都是你亲妈,你都是她身上掉的肉,在这个时候你就别那么不懂事了,赶紧回来看看她,说不准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许蜜语一下就愣在那里。
    “她真的心梗了?”她问许蜜男。
    许蜜男立刻对许蜜语破口大叫:“许蜜余,你这说的还叫人话吗?你意思是妈她装心梗?你好好看看短信里蜜宝和大姐给你发的照片,看看妈是不是躺在病床上快不行了!我是真没想到啊许蜜余,你有一天能说出这么畜生的话!”
    听到这许蜜语的心跳也微梗了一下。
    她握紧手机,问许蜜男:“她怎么会突然心梗?”
    “还不是因为你!”许蜜男叫道,“她自从去你单位找你,你不仅跟她吵架,还由着外人讹她吓她,说她欠了你们单位几十万,她就一直心情郁闷又担惊受怕的,这段时间来我就没见她笑过,她成天都在那不住地叹气。老三啊,你真是,你太不懂事了啊!你给咱妈气出一身病啊!昨天本来她还好好地坐那吃饭,蜜宝就提了一嘴你,咱妈一听到你名字立刻就不行了,人就躺那不省人事了!好在大姐昨天也在,会点什么急救,勉强在120来之前把咱妈命给保住了!医生说了,她这心梗就是生气气的,人能不能救回来还不一定呢!”
    许蜜男喘口气,再次催促许蜜语:“老三,咱妈现在这样可都是你给气的,你不能不管她吧?你现在赶紧坐车回来吧!”
    许蜜语不管许蜜男的埋怨唠叨,她回了一句:“我等下给你回电话。”说完她挂断了通话。
    然后她翻进手机黑名单,去看被拦截的短信。
    许蜜子和许蜜宝确实都给她发了彩信照片。照片里焦秀梅身上插着管子,躺在乡镇医院的简陋病床上,气息奄奄地一动不动。
    看着照片里的焦秀梅,许蜜语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马上把电话打给许蜜男:“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我过去。”
    许蜜男告诉她:“你先回家来吧,爸说有话要跟你交代,省着你直接去医院,三言两语说不对付了直接再把咱妈给活活气死。爸说等他交代完你,带你一起去医院。”
    许蜜语说好,我这就出发。
    她马上要挂电话时,许蜜男像终于想起了差点忘记说的一件要紧事:“老三你……你记得带钱啊,咱妈得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光靠我们几个真的远远不够,你也是妈的子女,你也有义务出钱给她救命,而且咱妈主要是你气的,按说得你来出住院费手术费的大头才对!”
    许蜜语心里很无力。直到这个时候,亲姐姐还在跟她计较钱的事。她告诉许蜜男:“医药费我们四姐弟平摊。”说完再次挂断电话。
    结束通话后她怔了怔,然后开始满屋子找银行卡。她记得她把卡就放在抽屉里了,可是怎么翻也没找到。
    纪封看到许蜜语虽然看起来人很淡定,但她的手其实在微微发抖。他叫了她两声,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但她没有应答,还是在翻找她的东西。
    纪封忽然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
    “冷静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蜜语看着纪封的脸,深吸气,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说:“那位焦女士住院了,心梗,很严重,人就快没了,现在需要做手术,我在找银行卡。”
    她很意外自己能把发生的事情说得这么淡定清楚。
    纪封微微皱眉。虽然对那个泼妇作风的女人反感至极,但她毕竟是许蜜语的母亲,而她现在正处在生死关头。他能理解许蜜语想要摆脱她母亲的控制和剥夺,但并没有想过要她母亲死。
    他马上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给许蜜语:“带我的卡去吧,密码是我开农场那天。哦,就是111213。里面的钱应该足够你妈做手术。”
    许蜜语当即摇头拒绝:“不可以!”
    她脸色灰白地想,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能用纪封的钱。她之前一段婚姻的失败,除了聂予诚出轨,还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纵容了娘家人不断从她的家庭里吸血,最后吸到她的家都散了。她好不容易和纪封走在一起,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在纪封身上埋下被娘家人吸血的种子!
    许蜜语看到自己斩钉截铁说完不可以之后,纪封的眉心皱起来,脸上是一副很明显地不高兴的样子。
    她赶紧对他解释:“我那个娘家是个无底洞,我不能让你踩进去!你放心,我现在有一点钱的,我不是跟你说,我之前被骗的钱被还回来很多吗,我都存在我的一张卡里了。”
    说到这她忽然灵光一现,想起那张卡被她当作书签夹在了每晚都在看的书里。
    她快步走到书桌边抓起最上面一本书开始抖,银行卡果然从里面掉落出来。
    许蜜语捡起卡,转头对纪封说:“找到了!我现在就出发回家去,你也回酒店顶楼吧?”
    纪封想了下说:“天快黑了,你自己赶路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家。”
    许蜜语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可以!”她再次果断拒绝,“要是让我娘家人看到你开着劳斯莱斯送我回家,他们能想尽办法通过我扒掉你一层皮!”她告诉纪封,“我打车回去,贵是贵点,但我现在有些小钱的,我可以负担。我把你设成紧急联系人,如果路上有什么事,我的手机会自动给你发信息的,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为了证明自己没瞎掰,她当着纪封的面用软件叫了车,又当着他的面把他设成紧急联系人。
    有车接单了,纪封立刻收到一条叫车软件自动发给他的信息,告诉他许蜜语将乘坐的车牌号、将行驶的路线。
    他勉强放心些。
    但许蜜语上车后,他还是忍不住敲了敲车窗玻璃。
    等玻璃落下去,他很郑重地告诉许蜜语:“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不管多晚,我都会立刻赶去帮你。”
    许蜜语原本有些慌乱的心一下就被他的话煨暖了。
    她对他点点头,粲然一笑,说了声:“好,一定!”
    第76章 家里的情况
    从星市到许蜜语乡下的家,是一段不算近的路程。司机不是爱攀谈的类型,许蜜语也不说话,一路上的寂静反复酝酿着她心里的复杂情绪。
    不管之前焦秀梅多么过分,到酒店来闹她的时候有多令她恨,可听到她重病垂危时,她还是忍不住怔在那。
    她想过和焦秀梅斩断联系、也斩断焦秀梅跟她要钱的念想。可她没有想过要焦秀梅死,无论如何,是焦秀梅给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眼下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受,那些感受复杂得令她有些木然。
    这么一路想着琢磨着,在天黑透的时候她终于赶到了家里。
    推开院门走进去,一声“我回来了”还没说完,她就怔在原地。
    一家人全都在,父亲许光宗,传说中正倒在病床上病重垂危的母亲焦秀梅、大姐许蜜子、二姐许蜜男,以及许家那根独苗许蜜宝,居然全都等在院子里。
    再加上刚踏进院子里的她自己,可当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许蜜语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问焦秀梅:“怎么回事?你不是在住院吗?”
    焦秀梅哈地一笑,冲心肝小儿子使眼色:“去把院子大门给我栓死了。”又对大女儿二女儿说,“把这个小白眼狼给我弄仓房去,今天让我这个妈好好会会我生的这个倒霉玩意!”
    许蜜语从焦秀梅开始说话就转头想跑,但已经来不及,许蜜宝早把大门栓得死死地堵在那里。大姐二姐跑上来把许蜜语一左一右拉扯进仓房。这仓房是在农家小院里令盖的一间小砖房,平时用来存放食物蔬菜、木头煤块,是个存放物件的仓库,没待过人。
    许蜜语被大姐二姐拉扯进仓房时,终于心凉地明白了所有事情。
    原来所谓母亲生病,不过是场骗局。还是他们所有人,所有跟她本该骨血至亲的亲人一起合起伙来,把她骗回家的。
    仓房里没有窗,又昏暗又潮湿,哪哪都透着霉味和灰尘味。许蜜语使力要冲出去,大姐二姐死命拦住她。许蜜语吃惊地问:“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打算把我关在这?发疯了吧你们,这是犯法的!”
    这时焦秀梅走进仓房,堵住门口。她拍了下安在门外的开关,仓房里一盏只有5瓦的灯泡费劲地亮了起来。
    借着昏暗的光许蜜语不可置信地看着焦秀梅和大姐二姐,她们居然骗她回来,居然禁锢她。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深深怀疑自己是捡回来的。如果是亲生,这个家里的人为什么要这么离谱地对待她?只因为她是全家唯一一个不肯顺应他们洗脑的人吗?
    虽然从小到大,大姐二姐看起来强势,她看起来懦弱,但两个姐姐对父母的话唯命是从,对扶弟魔的命运全盘接受甘之如饴;相反虽然她懦弱讨好,但其实她身上始终是藏有不认命的反骨的——她不甘心自己不受重视的命运,也不甘心父母的偏心,她想尽办法希望得到关注和肯定,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和许蜜宝一样上学读书的机会。
    是不是因为这样,从小父母对她才格外不喜欢?他们总想洗脑她、pua她、压制她的抗争,想把她打压得服服帖帖,变成和大姐二姐一样,心甘情愿为娘家、为弟弟而活的人。
    然而他们越打压,她反抗得越激烈,直至最后她竟然敢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控。这让他们无法接受并且气急败坏,于是索性破釜沉舟,把她骗回家里禁锢起来,好好地修理一下她的反骨、挫没她反抗的锐气。
    许蜜语的心寒得已经失了温。
    有些孩子是父母的珍宝;有些孩子只是父母生下来的傀儡工具,不能有思想,不可以有反抗,要乖乖听话,乖乖被弟弟吸血一辈子。
    许蜜语攥紧手包的袋子。她此刻心中非常坚定,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她断不会再给这样一个家庭掏出哪怕一分钱。
    许蜜宝和许光宗这时也走进仓房。
    许蜜语没想到自己的面子可真大,能把老许家一家人整整齐齐聚在这间破仓库里。
    人齐了,焦秀梅把大姐二姐也召回到自己这边来,用五对一的阵型对许蜜语开火。
    “许蜜余,你现在行啊,翅膀硬了,不用点技术手段都召不回你了是吧?你说你现在怎么就这么白眼狼?我去找你,你就由着你那个酒店里的人欺负你老娘。你说以前你多孝顺听话,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中邪了你?”
    许蜜宝在一旁小声催她:“妈,妈,说重点。”
    焦秀梅“哦哦”两声:“妈知道,别着急。”然后转回头又对许蜜语说,“我本来要先骂你半小时解解恨的,你谢谢你弟吧,今天我就先不骂你了,我直接跟你说正事。”
    许蜜语嘲讽地掀掀嘴角。她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去审视许家的家庭关系。这么明显的五对一,这么明显的pua,不挨骂都要去感谢别人,她从前怎么会看不清、怎么会陷在这样的家庭关系里面想去求关注、求肯定、求关爱和公平?
    “之前两次我去你酒店找你,你联合你们酒店的人把我给轰走,这事我很伤心,但我焦女士大度,先不跟你计较这笔账。既然现在,你妈我能对你大度,那我也希望你为人子女的能良心发现一下,帮着家里分担分担难处。”
    许蜜语冷笑着想,果然,把她骗回来,还是为了要钱。
    “我没钱。”她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
    焦秀梅不接受她这个表态:“你先别急着说你没钱,你先听听咱家的难处好吧?你但凡有点良心,听完都不会继续跟你妈我撒谎说你没钱。”
    许蜜语想,要是被骗的钱没有被警察追回来,她可不就是真的没钱。可是她母亲为了从她身上吸血,就单方面不允许她没钱。真是可笑。
    “老三啊,这次你真的要帮帮你弟弟,你弟弟前阵子结婚了——哦对,当时你把我们从你酒店轰出来,你弟孝顺,看不惯你这么对我,结婚的事儿就没告诉你。你说说你,连自己亲弟弟结婚你都没参加上,你遗不遗憾、愧不愧疚?”
    许蜜语直接回答:“不遗憾,也不愧疚。他下次再有机会结婚,就算告诉我我也一样不参加。”
    许蜜宝一下就炸了:“你咒谁呢?你咒谁跟你一样以后得离婚呢?”他说着就往前冲,比划着要教训许蜜语似的。
    焦秀梅一把拉住他扯回来:“宝儿、宝儿!你回来!你别冲动,让妈跟你三姐谈,乖!”
    许蜜宝站回到焦秀梅身旁。
    许蜜语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娘俩冷笑不止。
    焦秀梅这次倒很能忍,没发火,甚至还能语重心长地继续对许蜜语叨念着家里遭受到的难处:“你弟结婚之后吧,他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得赚钱养家了。这不么,他后来就认识了个人,俩人约好了一起合伙做买卖,可是做买卖需要本钱啊,去哪找本钱啊?你大姐二姐都倾囊相助了,但还是差得远啊,本来想着说找你要点,可谁愿意去看你那个六亲不认的样子?我们也是有尊严和骨气的好吧!”
    听到这许蜜语直接笑出来。
    这话亏焦秀梅也说得出,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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