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和王培约好在校门口见面, 出门后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壮,剃着板寸,手臂上有刺青的人在和王培说话。
    秦漠看到时, 那人拍了拍王培的肩膀,很快就离开。
    秦漠原以为那是王培的同学或者生意客户, 并未在意, 但那人离开之前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眼熟的恶意笑容,秦漠浑身汗毛直竖,当即认出了那张噩梦一样的脸。
    他快步走向王培:那是陈沐?他怎么会在这里?
    王培极为烦恼。
    秦哥也跟你说过陈沐啊, 害, 那是个刺儿头,小时候就不好相处,现在脾气更怪了。四年前他搬到了这个城市, 不知从哪里听说我在这里读大学,说是想要和以前的几个同学聚一聚。他找到了宋文宇, 还联系上了孙晓隆和白娟娟, 说就差我和秦牧野了。
    在大学同学和老师的眼中秦漠就是秦牧野,但王培作为知情人, 秦漠没对他使用鬼遮眼, 只说自己是秦牧野的表弟, 在秦牧野查案时暂时替代对方活动一段时间, 王培倒也没怀疑。
    不过秦牧野作为守序者降临时完全取代了秦漠的身份,所以所有人都认为陈沐邀请的同学是秦牧野。
    秦漠闻言一惊:宋文宇,他怎么会和陈沐在一起?
    那个祸胎不是被萧执月抽取掉一魂一魄疯了吗,怎么又和陈沐混到了一起?
    对对对,差点忘了宋文宇。陈沐和宋文宇好像有点什么事情要处理,这几年陈沐疯了一样的找宋文宇,前些日子突然从什么地方找到了,就欢天喜地地把宋文宇接回了自己家。他刚才说宋文宇生了病,这些日子好了点,就想办个同学聚会庆祝一下。
    思及并不愉快的中学时代,王培挠头。
    秦漠,你不是说秦哥有要事要办么,那也没工夫参加同学聚会了吧。说实话,和宋文宇、陈沐他们混一块没一点意思,我真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他们,以前的一切都是黑历史,就,挺对不起秦哥的。
    他以为秦漠不知道那些人合伙霸凌秦牧野的事情,话说的模棱两可,可被霸凌的从始至终都是秦漠,他闻言面色狰狞道:去,我哥一定会去,你告诉陈沐,他们一个都不要少,我和我哥一定会参加这次的聚会。
    不管陈沐或者宋文宇是不是何青衫本人,他都要去好好看看。
    生前的一切是秦漠无法释怀的阴影,现在和王培混熟了,秦漠早就知道这小子中学时是个怂包,打探了一下那些霸凌者的近况,便知道孙晓隆和白娟娟也一样。
    白娟娟是因为家里人不管不问,小学时被同学嘲笑过,升到初中特意和陈沐混在一块寻求保护。孙晓隆是个私生子,为了找存在感,便听从宋文宇的吩咐故意刁难自己。
    实际上,除了真正别有所图的宋文宇和他的狗腿子陈沐,那几个霸凌者比王培还胆小怯懦,秦漠知道真相心里越发堵得慌,他发现,竟是自己逆来顺受的性子助长了那群人的嚣张气焰。
    而今知道了所有真相,哪怕心里直犯恶心,他也要去会一会曾经的「老朋友」,除了把少年时期的阴影彻底祛除,还要查清楚宋文宇和陈沐到底要干什么。
    王培看秦漠神色冷酷,隐隐察觉到了不妙。
    好,聚会就安排在这个周末。唉,秦漠,看来你表哥把那些龌龊告诉你了啊,有些事的确需要当事人解决,我那时候是个傻x,最开始和陈沐混一块儿是因为我和他生日就在同一天,我觉得是缘分哪知道差点误入歧途,后来我也不好意思去跟秦哥道歉,实在是丢脸。
    他不想霸凌别人,但也不敢惹怒陈沐。那天晚在古宅看到鬼影他吓得半死,也想过去救秦牧野。
    可那时的他太胆小了,第二天一早上大着胆子躲在树后本想躲开鬼救人,却被吓晕了过去。
    还好秦哥会捉鬼,那天晚上才没真出事儿。
    王培将藏了几年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看秦漠神色古怪,便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害,跟你说这些干嘛,秦哥是灵使,怎么会和我这个普通人一样怕鬼呢。秦漠,你可不要告诉秦哥这件事,怪丢人的,想来秦哥也不会在乎那种不入流的手段。
    秦牧野是不在乎,但真正的受害人秦漠在乎。
    因为在那天晚上,原本的他已经因为惊吓过度再一次死亡了,王培以为的没事,对于已经成了恶鬼的秦漠来说,是足以要去他性命的凌虐。
    秦漠身上气息更冷,他似笑非笑道:那就更要见见我的老朋友们了。
    哪怕秦牧野惩治了宋文宇和陈沐等人,让他们经历了一部分秦漠曾遭遇过的非人折磨。
    可那只是一部分,他们还好好地活着,甚至被萧执月用术法抹去了不好的回忆。
    独留被害死的秦漠困在过去的阴霾中。
    就像秦牧野教过他的,有些人能被原谅,但那些连凶手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恶行,永远都不该被忘记和谅解。
    和秦牧野在一起生活久了,耳濡目染之下,秦漠的动作眼神和秦牧野极为相似,秦牧野不在场的时候,秦漠活脱脱就是一个娃娃脸版的秦牧野,听着他带着冷意的话语,王培浑身一冷,当即有种面对秦牧野的压迫感。
    他暗忖这兄弟两真不愧是亲兄弟,哪怕秦漠平时看起来憨厚还缺根筋,实则性格一样冷酷又护短,王培心惊胆战道:那,我去告诉他们哈,你表哥的事情就由他自己解决哈。
    很快到了周末,秦牧野和秦漠依照约定来到了陈沐所说的地方。
    何青衫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用转生术附身在了活人身上,在得知宋文宇居然离开萧家和陈沐住在一起后,为防止两人中其一是何青衫,秦漠早早在王培身上做了个标记,以免王培被抓走当成祭品,但直到同学会开始,王培依旧安然无恙。
    秦漠倒有些捉摸不通何青衫究竟要做什么了。
    聚会的地方是一艘要去外海航行一圈的豪华游轮,秦牧野和秦漠登上轮船后,看到一个高挑的长发少女在和矮胖阴郁的男生说话。
    哎呀,你看看,这是我前男友给我买的戒指,虽然是天然钻石,但才刚够一克拉,所以他就变成了前男友。喏,晓隆,你呢,好几年不见,你发大财了吧,怎么没给我准备礼物?
    孙晓隆没说话。
    白娟娟不高兴了,嘟着嘴抬手戳孙晓隆的额头:怎么不说话,你哑巴啦?礼物呢,便宜的我可不要啊。
    孙晓隆看了白娟娟一眼,阴郁道:娟娟,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是难得能和我发生心灵共鸣的女生,我以为能和你有一段美好的爱情,但现在你居然成了一个拜金的女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娟娟闻言,捂住嘴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没礼物就没礼物,装什么大头蒜啊。说姑奶奶拜金?我看,是你这个私生子被撵出孙家没有钱了吧,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看上你吧?啧啧啧,你也不想想,我一毕业就能继承我爸妈的公司,自己就是豪门,和你说话可都觉得掉价呢。
    孙晓隆被戳到痛脚,当场面色大变,他抬手狠狠扇向白娟娟:你这个死女人,以前不是也像条狗一样跟在宋文宇和陈沐身后么,现在有点臭钱就看不起我,我告诉你,孙家早晚是我的!
    白娟娟惊叫一声,根本躲不开孙晓隆的突然发难,就在这时,陈沐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他握住孙晓隆的手冷厉道:白小姐是我的客人,孙晓隆,叫你过来叙旧是看得起你,作为好兄弟想拉扯你一把,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孙晓隆发出一声惨叫,秦漠眼看他被攥住的手腕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对秦牧野道: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陈沐原来可没这能耐,现在身形飘忽还力大无穷,果然,何青衫用了转生术复活在了陈沐身上!
    秦牧野拍拍秦漠的肩膀:再看看,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孙晓隆疼得在地上打滚,白娟娟还不满意,端起服务生送来的红酒,冷笑着将红酒泼到了孙晓隆脸上。
    废物。
    孙晓隆倍感屈辱,他蜷缩在地上,瞪着白娟娟愤怒道:jian人,白娟娟你这个jian人,你骗了我这么久,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白娟娟冷笑一声:鬼叫什么,要怪就怪你长得不好看,还是个没人要的私生子。
    孙晓隆还是曾经那种欺软怕硬的性子,此时船上他最落魄,连当初能被任意取笑的秦牧野也成了他不敢惹的大人物,他郁结愤恨,就只敢对和自己关系最好、柔弱无力的白娟娟动手。
    然而,情势比人强,连白娟娟现在都看不起他了。
    擦了擦手指,白娟娟踩着高跟扭着细腰走过来,对刚登上游轮的秦牧野和王培笑盈盈道:呦,这不是小秦总和小王总吗,我出门的时候我爸还提到了你们,老同学一起做生意,还做得这么成功的你们是独一份儿,不如给小妹我传授一下你们的生意经?
    游轮开始行使,海浪哗啦哗啦地拍打在船身上。
    秦漠冷眼旁观,心情变得毫无波澜。
    过去的伤痛终究过去,现在,他就站在这里,曾经那些恨不得吸食他骨髓的霸凌者,终是成了连嗡嗡叫都引不来关注的蝇虫。
    第204章 与祂为邻30
    内讧
    白娟娟一脸热络地和秦牧野以及王培交谈, 孙晓隆阴郁地躲在角落舔舐伤口,陈沐在窗子后注视着甲板上的一切,宋文宇自始至终都没现身。
    一切似乎都回到可中学时的状态, 但这一次秦漠成了旁观者, 他冷眼看着伤害过自己的人对着秦牧野和王培献媚。
    王培被白娟娟恭维的一脸不适,秦牧野自始至终都没搭话,他们只是是站在那里, 就将现实和回忆彻底割裂开。
    秦漠将郁结在胸腔的那口气吐出,带着些微释然道:一切都过去了。
    嗯, 就要过去了, 好好地看戏吧。秦牧野拍拍他的肩膀。
    秦漠心神一定, 和秦牧野一起看着这出图穷匕见的戏剧要如何开演。
    白娟娟和王培几人说了一会儿话,见秦牧野和陌生的秦漠站在一起,她好奇地指着秦漠道:那是谁,我记得我们班没有这样一位同学吧?
    是秦牧野的表弟, 他们兄弟两感情很好。王培心不在焉地回答两句, 眼看船上气氛古怪,而白娟娟这个原本内向的女生现在又过分奔放且做作,他尴尬地笑了笑, 说了句回聊,快步走到秦牧野身边。
    白娟娟被丢下也不恼, 她不停地撩着头发, 用风情万种但别扭的姿势扭到陈沐那里,又开始撩拨陈沐。
    陈沐, 你最近也很厉害啊, 你爸已经开始培养你当接班人了吧, 真是年少有为, 这船就是你的生日礼物吧?
    没错。听到白娟娟提到这艘游轮,陈沐眼神一动,这艘游轮很不错,你们就先在船上好好欣赏一下风景。
    海上风景是不错,就是海风刮得人脸疼。我这娇嫩的脸蛋儿可遭不住这份罪,得擦点面霜。
    在白娟娟娇滴滴的撒娇声中,轮船驶离岸边。
    经过几个小时的航行,在船上已经看不到陆地,陈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起身返回房间,一会儿,他推着一辆轮椅来到了甲板上。
    终于到了。
    陈沐眼神炽热,他屈膝半跪在地上,小心揉搓着轮椅上睡着的男人的小腿,温柔道:文宇,你看,我们到了。你很快就会恢复健康,这一次,我绝不允许你再离开我。
    孙晓隆闻言大惊失色:呕,真恶心,陈沐,你竟然是同性恋?怪不得你一直在拍宋文宇的马屁,原来你们两个是玩屁股的变态!
    陈沐勃然大怒,他神情癫狂地割开手掌,大声道:闭嘴,孙胖子,我不准你侮辱我和文宇!呵呵呵,秦牧野,王培,你们一个伤害了文宇,一个背叛了他,你们都该死!现在到了外海,没人会来救你们,你们都会成为祭品,成为鱼饵,永远的留在这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杀人是犯法的,陈沐,你疯了?孙晓隆大吃一惊,白娟娟更是恐惧地瑟缩在角落。
    随着陈沐的血液滴落,游轮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漩涡,轮船剧烈颠簸着。
    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白色骨手从漩涡中伸出,牢牢握住了游轮。
    船身上也出现了一道屏障,将陈沐、宋文宇两人和秦牧野一行分隔开来。
    伟大的死神,您终于降临了,求您满足我的愿望,惩治这些恶人和背叛者吧!陈沐激动地振臂高呼道。
    死神?我屮艸芔茻!王培吓得一抖,左手拉住秦牧野,右手拉住秦漠,当场变成了两人的随身挂件,秦哥,二位秦哥,我就靠你们保住我的狗命了!
    秦漠嫌弃地瞥了一眼王培,但到底没将他甩开。
    孙晓隆捧着自己被折断的手臂看着天空中浮现的巨大骨手,惊骇道:那是什么?陈沐,这是3D投影吧,为什么这只鬼手这么逼真?
    白娟娟随着晃动的船身几乎要掉到海里去,她狼狈地握住船舷,尖利道:姓孙的,你是傻x吗,那根本不是3D投影,那是鬼,真正的鬼!
    就在船上个人神色各异时,陈沐哈哈大笑,声音猖狂得意。
    不,它可不是鬼那种低等的东西,它是伟大的死神,是被我召唤来的死神!你们这群蝼蚁,带着恐惧放声尖叫吧,很快,你们的灵魂就会成为死神的食物!
    哥,怎么办,还要看着吗,主持献祭的就是陈沐!秦漠声音嘶哑道。
    秦牧野眯了眯眼:再看看。
    秦漠不明白还要怎么继续看。
    种种迹象都证明,站在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陈沐,而是附身在陈沐身上,即将转生成功,再次死而复生的恶鬼何青衫!
    他将王培带到海上,就是要将他作为转生术的祭品,完成重塑灵魂的祭祀。
    陈沐捕捉到秦漠的话,眼神微微一闪。
    他和宋文宇是唯二在狂风中纹丝不动的人,此时一脸阴鸷地看着秦牧野和秦漠,愤恨道:是,这就是献祭!死神降临后,要带走最后两个祭品的灵魂才会停止这场风暴。你们猜猜,谁会成为祭品永远留在这里?
    第一次知道世界上真有鬼的孙晓隆都要被吓疯了:为什么我们要成为祭品?我不想死,陈沐,你敢杀了我,我爸爸会把你送到监狱枪毙的!
    杀死你们的是鬼神,和我陈沐有什么关系?
    陈沐闻言冷笑,渺小的人类怎么可能抵挡住神秘的神鬼之力呢?
    你看,风暴就是死神张开的羽翼,现在能离开外海的只有这艘游轮,要是你们迟迟不做出选择,所有人都会死。孙晓隆,白娟娟,王培,秦牧野,还有那个谁,你们都得做出选择。五个人,两个祭品,五选二,并不难选对不对,你们可得抓紧时间。
    骨手动了动,游轮上出现一道道裂缝,整艘游轮都像是纸糊成的一样,船舷和甲板竟开始隐隐分离,海水也瞬间漫上甲板。
    啊啊啊!
    救命!
    秦哥,秦哥救我!
    船上的人尖叫起来。
    船体的一部分直接断裂开来,变成一艘白色的小船,载着大笑的陈沐和轮椅上的宋文宇缓缓飞到了半空。
    在船体分离开的刹那,秦牧野对秦漠说了一句「保护好你自己和王培」,飞身跃起拉住了脱离的船体边缘,似乎想爬到缓缓升起的小船上。
    陈沐见状拔出一把匕首,狞笑着走向秦牧野:太好了,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就是你伤害了文宇,也是你在那时候折断了我的手脚,没想到吧,我清楚地记了起来,秦牧野,我最恨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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