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面上还带出一点心虚来,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成昭帝明了原是拾人牙慧,借用了前任太傅的所言,难怪农经部分的批注见解不像是四体不勤的世家公子能写出来的。
    成昭帝放下心来,拿起案几上的一份信函。
    既然太傅身体不好,便早些回去吧,往后也别特意来见朕。对你今日所禀,朕早有决断,写在这封信中,太傅势必要在无人时亲启。秦爱卿,不要辜负了朕和太子对你的信任。
    臣,遵旨。
    秦牧野躬身叩谢昭帝,双手过顶恭顺地接过信函,一步一步倒退离开御书房。
    回到刚拾掇好的院子,秦牧野看完皇帝密旨,知道了皇帝意思,便将信件折起来放在了床头匣子里。
    这是日后让萧执月下定决心夺权,让成昭帝死不瞑目的证据,也是男配的催命符,得好生保管着。
    刚收好重要剧情道具,房门就被敲响,门外萧毓风声音急促:太傅,弟子前来请安。
    秦牧野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漱漱口,吐掉带着血腥味的茶水,温柔道:殿下,进来吧。
    萧毓风来时连早朝的朝服都没换,关上门,担忧道:稚远哥,我听闻您觐见了父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要事,是大皇子基础不稳,我将之告知了陛下,陛下要我对大皇子大力鞭笞。秦牧野疏离道,殿下的课业可否完成了?
    萧毓风察觉到了他的冷淡疏离,微微蹙眉,见秦牧野看过来,赶紧从袖中掏出手稿:完成了,太傅请过目。
    秦牧野看了两眼,太子的确是博学多才,诗赋立意高远,字迹遒劲,可谓省心好学生的典范。
    这才叫文章。太子殿下,我今日身体不适,你便拿了这手稿,去让萧执月抄写十遍,明日我来检查。你告诉萧执月,若是他明日字迹还如今日一般,他便自己来领上鞭刑,再抄书一百遍吧。
    萧毓风悚然一惊:鞭刑,抄书百遍?
    秦太傅一秒教导主任上身,眉目冷冽:这便是我的为师之道,不敬师长者,鞭笞不可少。殿下还有什么问题?
    萧毓风浑身一僵:是,弟子知道了,我这就去告知大皇兄!
    太傅气势大变,无端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那种沁在骨子里的威严简直好似面对成昭帝,萧毓风发怵,赶忙带着手稿去找萧执月了。
    片刻后
    【叮,渣攻黑化值升高,那时年少任务助攻值增加10点5点3点5点累积得到49点积分。】
    秦牧野喝口热茶:瞧瞧,这积分多好刷,罚抄写就有积分入账,都没上鞭子呢。吓唬他一下就行了,咳咳,我这身子骨,真执鞭打人,伤的是我自己。
    他助攻萧执月的感情,萧执月助攻他的积分获取,什么叫合作双赢啊,这就是合作双赢呐!
    秦牧野美滋滋。
    然等这天夜深,秦牧野正做着无数积分被从萧执月身上收割而来的美梦时,忽觉浑身发冷,秦牧野瞬间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地蹲在他的面前。
    秦牧野:史莱姆,这个世界有灵异元素吗?
    系统慢悠悠地激活:不是鬼喔,是萧执月,他正眼睛血红的瞪着您呢,宿主。
    这可比鬼还可怕。
    秦牧野压力倍增,他点亮床头油灯,看向cos鬼怪的萧执月:大皇子这又是做什么?
    大皇子将厚厚一沓手稿摔到秦牧野身上,咬牙切齿道:太傅要的课业,10遍,我抄完了,太傅可还有什么要求?
    秦牧野捏捏眉心:回去歇着吧,我身体不好,需要好好睡觉。
    他看都没看那一沓手稿,反手将之丢到了不远处的炭盆里,哔啵哔啵的烧纸声在夜深时分外刺耳。
    大皇子当场就疯了。
    他如饿狼一样扑到了秦牧野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秦牧野,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你当真这么讨厌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说清楚,我改,我现在就改!
    秦牧野被掐住脖子也不急,打个哈欠,懒散道:没人会不讨厌一言不合掐脖子的人吧,难道你喜欢?松手,本公子喘不过气来了。
    萧执月想到自己体弱多病的亲娘,立刻松手,还下意识拍拍秦牧野的胸膛,端上一杯茶。
    秦牧野眉峰一挑,喝了口茶,擦擦嘴角:好了,你可以走了。离开的时候,看见没,拿走我桌上那本千字文临摹字帖,三天内抄写完一百遍,作为你掐夫子脖子的惩罚。
    萧执月眼前一黑: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混蛋要一直罚抄他,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吗?
    放在胸口的手剧烈颤抖,都将亵衣扯开来,秦牧野怕被还没修炼到家的未来摄政王挥出一掌拍死。
    于是放缓了语气,用一种哄炸毛猫的语气温柔道:因为你字太丑了,只能先打基础,乖,这是为你好。
    打好基础?
    抄文章抄得头昏脑涨的萧执月被唬住了,愣愣地看着秦牧野,眼神拂过太傅的胸膛,顿时被烫着一样,面红耳赤地转头。
    秦牧野挑眉没想到,原文中玩得花的渣攻还挺纯情的。
    是啊,字如其人,你模样这般俊俏,应该写出符合容貌的字体,所以好好练,我很看好你。
    俊俊俏?萧执月恍惚了,白玉无瑕般的太傅竟夸他生的俊俏,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秦牧野表情如常,给一棒子再塞一个甜枣,仿佛方才被萧执月掐住脖子的不是他,夸完拍拍一脸傻子样的萧执月的肩膀:走的时候带上门,我吹不得风。
    喔,好。
    俊美的青年在朦胧的灯光中简直宛如画中仙,神色淡然高远,萧执月被彻底唬住,反应过来自己第一天就差点弑师,登时一个激灵,跳下床吹灭蜡烛,拿起千字文带上门,飞也似的逃出了秦牧野的院子。
    从萧执月发怒开始就倒抽一口冷气的系统叹为观止:其它系统说的对哇,果真是渣男的嘴,骗人的鬼哇!
    秦牧野打个哈欠:我一个病弱工具人能有什么办法呢,萧执月情绪不稳定,我看,以后这种情况还会发生。算了,能多骗一天就一天,总不能让渣攻真的把我弄死。等到时候图穷匕见,大家江湖再见,现在,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病弱贵公子10
    图穷匕见
    秦牧野没猜错,萧执月心理亚健康由来已久,于是乎,那样夜闯太傅寝卧的事件,又发生了几回。
    都被秦牧野发动「渣男的嘴」技能骗了过去。
    这一骗,就是三年。
    当秦牧野白日虐渣攻,晚上哄渣攻的鬼话技能修炼到满值的时候,元岚国变天了。
    中秋成昭帝参加宫宴露面时气色尚可,然中秋后几天成昭帝就突发急症病倒,朝政由皇太子代为处理。
    等到八月二十日天还未亮,京城禁军大半被调遣入宫内,皇太子也被传令前去侍疾,皇宫内外全被禁卫军封锁。
    俨然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当天夜里,萧执月再一次轻车熟路地翻了院墙,隔着窗户看到秦牧野窗内灯光朦胧,萧执月理了理衣服,推门而入。
    等看到执笔端坐在桌边的人,萧执月一撩衣摆,很是熟稔地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一顿,一口气喝掉杯中温热的茶水,支着脑袋眼神幽暗,看着秦牧野道:太傅身体不好,为何不休息,此时竟在作画?
    等你。秦牧野瞥一眼杯子,视线划过萧执月攥紧的手。
    三年过去,如今的萧执月身形越发高大,剑眉星目,肤白如玉,长发一丝不乱,黑衣勾显出修长有力的身躯,腰带勒出一截纤细柔韧的腰,脊背挺直,长手长脚,风仪矜贵,当真是风度翩翩。
    在秦牧野日以继夜的教导鞭策下,萧执月终被磨砺到心思不外显,有几分皇家威仪了。
    秦牧野收回视线,提笔在新做的红梅图上点下片红色花瓣:我在等你。为师特意为你准备的茶,好喝么?
    萧执月目光倏然狞厉:为什么?我以为,太傅这三年尽心教导我,我乖乖听命,你便能对我放下成见。
    秦牧野摇头:所谓成见,是刻在骨子里的,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便如大皇子你,一直以来狼子野心,岂是陛下和本太傅的教导能使之迁移的?
    话音落,萧执月便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血迹溅在秦牧野正描摹的红梅图上,染红了一枝梅花。
    秦牧野面色不变,用朱笔将那些血迹晕染成笼烟的新梅。
    萧执月看着他还有心思作画,眼中渗出水光,委屈绝望道:秦牧野,秦太傅,你当真好狠的心,三年相处,你竟能不顾丝毫情谊,要在这里毒杀我?你可知,我死了,你也会成为杀人凶手,被投入诏狱?
    听他此时还在关心这些,秦牧野不解,他是被骗傻了吗,现在不该立刻把他这个下毒害人的罪魁祸首丢入诏狱吗。
    即使心里这样想着,秦牧野依旧按照剧情嘲讽道:诏狱?不会的,陛下和太子会护住我。大皇子可是认为我傻?这些年你背后的动作,我都知道,萧执月,你僭越了。
    何谓图穷匕见小人得势,这便是了。
    原作中男配是真的想毒死萧执月,因他这两年越发爱慕萧毓风,却终于微妙地察觉,萧毓风和萧执月更亲近,并因此刻意疏远他这个太傅时,恋爱脑的男配便不可遏制的生出了嫉妒。
    秦牧野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还真做不出毒杀他人的恐怖行为,哪怕这是在小说形成的世界中。
    于是他特意将成昭帝送来的毒药换掉,换成了能让人逼出体内淤血,活血化瘀的秘药。
    那是秦牧野从珍藏的失传秘本中找到的方子,也不怕用药大师萧执月能拆穿他的小花招。
    萧执月盯着秦牧野片刻,抬手捂住眼睛沉沉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濡湿了指缝:不,你不傻,傻的是我。这些年你和萧毓风逐渐疏远,允我夜间来讨教,还指点我书法作画,我竟当真以为,你对我有几分真心。
    笑了一阵,萧执月放下了手,嘴角沾着血迹,眼神阴狠狰狞,气息也从假装的矜持换成了沁在骨子里阴鹜偏执,就那样恶鬼一样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秦牧野。
    秦牧野面无表情,在萧执月面前对储君表忠心,激化矛盾:别怨我,我绝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太子殿下登上那个位置。
    原来,还是为了萧毓风。秦牧野,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他!太傅大人,你难道真的没有心么?哪怕你和太子疏远,也不会看我一眼么?
    这三年来,无论对方如何罚他,斥责他,甚至数次说要鞭笞他,萧执月都忍着,因为他看出了秦牧野冷漠背后的温柔,和隐隐地纵容。
    于是,他一步步沦陷。
    可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这个人能那般温柔,也能这般无情。
    秦太傅察觉到了不对劲,眉峰皱起,却依旧顺着剧情顽强地斥责道:胡说,我和殿下何来疏远一说?只不过是太子殿下公务繁忙,秦某不愿打扰罢了。
    萧毓风,还是萧毓风!你便只会看到萧毓风,甚至要为他杀了我!
    喝了放药的茶水后,五脏六腑皆如火烧的萧执月,闻言觉得心脏才是最痛的。
    太傅当然是有心的,可是,太傅心里的人,不是他萧执月。
    【叮,渣攻黑化值升高,那时年少任务助攻值增加100点,累积1349积分!恭喜宿主「那时年少」系列任务最后一环「嫉妒之毒」完成,新剧情任务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短短三年,光系列任务秦牧野就赚取了一千多的积分,可见秦太傅没少折腾萧执月。
    秦牧野现在只等自己身败名裂,彻底退出剧情的任务了!
    系统也欢欣鼓舞道:【叮新任务,「暴虐摄政王」开启!请您在成昭帝病逝之前,引导萧执月和成昭帝对峙,发觉父亲身亡真相怒而修改遗诏,提示,关键道具该出现了喔!】
    可算来了。
    秦牧野立时入戏,眼神蕴着淡淡的惆怅和哀伤:若非你狼子野心,我又何至于此!陛下早就看出你有不臣之心,要我对你严加看管,如今你依旧大逆不道,我便只能受命毒杀你。萧执月,别怨恨我,怨只怨,你非龙子,却肖想萧氏江山。
    这言论无比的白莲花,想来厌恶值瞬间就能拉满。
    然,萧执月闻言,绝望的眼神却现出希冀:你说,受命毒杀我?这非你本意,是陛下的命令?
    正是。
    秦牧野将存放三年的信函拿出,递给萧执月。
    按照原文走向,秦牧野本不需多此一举,因为原作中萧执月被针对得太甚,便想下毒整治太傅,深夜潜入太傅寝卧时,却看到了对方鬼鬼祟祟地看一封信,察觉事情有蹊跷的萧执月等男配睡着,偷出信函,就看到了成昭帝地密旨。
    萧执月明白了始末,太傅所为原来是为了功名利禄刻意打压,什么元岚国第一才子,品行低劣,根本不配为人师。
    男配针对萧执月的时候,全被他一笔一笔记在小本本上,至成昭帝病重传位时,萧执月靠着高强的武艺潜入寝宫,听到成昭帝对萧毓风的叮嘱,清楚了一切,彻底黑化。
    而后便有了篡改遗诏,夺取虎符一连串的变故。
    萧执月非皇家血脉,本没可能绝地反杀,可他修改了传位遗诏,偷出了成昭帝命新皇清除门阀的密旨,让所有门阀藩王知道新皇意愿,在亲祖父的支持下拉拢了门阀,于众世家拥护下,成了凌驾于新君之上的摄政王。
    一切的导火索,就是男配留下的信函。
    萧执月本该在一年多前发现这份密函,秦牧野便任由他夜闯寝卧,给足了对方动手的机会,时不时拿着密函看一下,萧执月愣是不按常理出牌,一直都未动手。
    一来二去,秦牧野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个剧情关键道具时,剧情发力,他可算把信函交了出去。
    看完成昭帝亲手所写,盖下的玉玺印记,以及朱笔批示的「阅后即焚」,萧执月眼神变得越发阴狞。
    到底是为何,他要这般对我们母子?还将太傅也牵连进来,狗皇帝!今夜,我就要向他讨一个公道!
    秦牧野顿觉欣慰,刚想再补几句拉仇恨的话,还没张口,萧执月就拿出药在他鼻端一抹,秦牧野瞬间失去了意识。
    萧执月把秦牧野放到床榻上,掖好被角,从衣袖中掏出药丸子嚼碎了咽下去,垂目看着昏迷的秦牧野,伸出舌尖缓缓擦掉嘴上血迹。
    唇瓣猩红,眼神越发阴鹜偏执,萧执月神色却逐渐痴了。
    抬手捞起秦牧野的长发,将之送到鼻端,迷恋地嗅了一阵,独属于秦牧野身上的药香,似乎能抚慰萧执月狂躁到想要毁去一切的混乱。
    唯有这个人睡着了,他才敢将心底的秘密缓缓道来。
    太傅,那日我并没走远,我藏在墙角树下看你,想着夜里就给你下毒,毒哑了你,让你不能再骂我,厌弃我。可我看到你捡起我的文章,拂去了灰尘看完就笑了。那时候,你笑得多好看,让我想起了我娘。
    将脸贴在秦牧野的胸口处,萧执月藏起了眼眶中的泪水。
    太傅,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那时,并不讨厌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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