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墨月早早做好早膳,在外头扣门,颜倾辞醒转,扶着昨晚差点摇断的腰撑起身,披衣下榻,枕边空空如也,溪岚一大早又不知去哪里了。
    正吃着清粥小菜,院外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儿狗吠声,声嘶力竭,仿佛要被谁宰了般,尖锐吵闹得很。
    抬首看去,溪岚与华年进得院子,前者手中拿着一个麻袋,好像有东西在里头动,后者手上抱着两只黑狗儿,一手捏一个,随它们怎么挣扎都无用。
    “这是?”  墨月好奇上前,华年让她帮忙关上院门,她照做,华年放下手上狗儿。
    两只手掌大小的黑狗一落地,就开始无头苍蝇般满院子乱窜,搞得她们要杀了它吃肉似得的逃,跑了约半柱香,终于体力不支,躲在柴垛子下瑟瑟发抖。
    “拿个鸡笼子来。”  溪岚道。
    华年拿来闲余的鸡笼,打开竹编的小门,溪岚解了麻袋封口,将它对着小门怼进去,里面的东西一见出路,忙不迭蹿出去,不料竟又是自投罗网。
    溪岚关上鸡笼的小门,众人才看清里面那东西的模样。原是一只虎斑橘猫儿,比手大些,到了陌生之处警惕异常,一有人靠近便龇牙咧嘴,尾巴直直乱摆,后背高高弓起,狸口大张,铃眼紧瞪,好生威风。
    “我说你二人大清早不见身影,原是作贼去了,哪里偷来的猫儿狗儿?就不怕人家主人找上门来拿你。”  颜倾辞蹲在鸡笼边,用木枝去逗笼里的金丝虎,被一爪子拍掉、连连哈气后,她退得远了些,拎拎裙角佯装淡定。
    溪岚道:“都是我拿肉干聘来的,主人自是知晓得。”
    “无端端聘这些回来作甚?”
    “昨夜你说你想养只猫儿狗儿。”
    经她提醒,颜倾辞朦胧中忆起自己昨夜行事,她似是真说过此话,还是在她身上颠鸾倒凤时哭着说的,忒没面子。窘迫到不敢再回忆,颜倾辞抬高下巴,从鼻子里哼出受用的气息,“一些没大用的话倒听得进去,我问你穆军行军轨迹,你却顾左右而言他。”
    溪岚默不作声,拿了几条晒干的小鱼投入笼中,先前还龇牙咧嘴一副不好惹模样的狸奴,眼下叼着鱼干,躲到远离她们的另一侧,边哼哧边吃起来。
    “猫儿不似犬类好驯服,先关它几日,等它熟悉我们之后,再放出来不迟。”
    “外头眼看就要兵荒马乱,你竟还有心思养这些宠物儿。”  颜倾辞矮身向柴垛里的两只狗儿招手,其中偏小的一只见了,摇着尾巴颠过来,因出生未满一个月,四肢跑起来不够协调,三步一摔地滚过来,伸出舌头舔她的手。颜倾辞眯眼笑了笑,喜爱得紧。
    “就算天塌下来,日子也总要过下去。”
    溪岚用稻草给两只小狗围了一个窝,放在柴垛旁,将小的那只抱进去,偏大的黑狗瞧了,自己哆哆嗦嗦也往里边爬,两狗靠在一起,相依为命地发着抖。
    绮梦流绥听到动静,揉着惺忪睡眼从屋里出来,“小狗儿!”  两个女娃一见萌物就激动异常,争相要去摸,吓得狗儿又缩回柴垛中,躲进阴影里。
    “不准乱摸,容易惹病。”
    颜倾辞一发话,绮梦流绥乖乖立住,目光还是不舍,追着两只小犬溜达。
    午时宴无涯与落归途来了,瘦削肩膀的落归途掐着发尾,围着这三个新主儿笑嘻嘻问道:“取名儿了没?”
    溪岚摇头,颜倾辞戏谑:“这不等你过来取嘛。”
    “我哪儿有颜三小姐的文采,就不班门弄斧了。”  落归途调笑回去。
    “给家禽取名而已,用不着大费周章,你取个便是。”
    “你让我取的,我可取了,莫不如一只叫拿云,一只唤捉月。”
    “倒合你品性。”
    落归途啐她一句:“妹妹将我与犬作比,真下狠口。”
    “狗有什么不好?忠心不二,是庸人将它贬成佞端,落姑娘也这般好同流俗么?”
    “你唤我甚?”  落归途转头,娇觑一眼若无其事的宴无涯,笑靥如花道,“宴娘听到不曾,她唤我姑娘。”
    颜倾辞低头一笑,抽了根秸秆,又去逗笼中狸奴,金猫儿毛发炸起,腰背弓紧,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她用草杆儿去逗,猫儿斯哈一声,前爪快速扑地,击打笼门,发出嘭嘭之响,雷霆之速折了她手中秸秆,颜倾辞捂着胸口,后怕地往后一退,溪岚上前扶她,她强装镇定地一笑:“好烈性,这猫儿倒和某人有些相像。”
    溪岚:“未驯服之前莫要触碰,小心挠了你,先饿它一日,只给些水,待它卸下心防后,再喂食即可。”
    颜倾辞故意往她怀里躺去,“饿坏了怎得办?”
    “你若担心,那便每隔三餐喂它根鱼干,叫它吃不饱却惦着谁才是恩赐者,如此一来,抱它上膝便指日可待。”
    “七娘哪里学来这些驯化手段?”
    “拜侯府所赐。”  许是想起在侯府所受的怠慢,溪岚松开女人,往田圃边走,不久前载种的蔬菜已初具规模,看那水嫩青葱的模样,估计没几日就可长熟。
    颜倾辞不甘心,还蹲在笼前逗猫,华年跟宴无涯讨教武功招式,落归途在一侧旁听,时不时也插上几句话,墨月在庖厨揉面,忙活着给几人准备午膳所用的食材。
    溪岚心头一片宁静惬意,她唇角微勾,目光落在近旁花盆之中,那里头有颜倾辞心血来潮种下的菜种,十几日都未出苗,倒是长出了一丛茂盛野草,比地里的都要旺着,难为她每日浇水浇得那样认真,浑不知自己在养一堆杂草。
    溪岚嘴边笑意扩大,伸手摸了摸那草,耳后忽闻颜倾辞孩童般的银铃笑声:“摸到了摸到了!我摸到狸奴的脑袋了,哈哈!”
    溪岚心想,这样的生活,貌似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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