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感觉自己额角神经一跳,她真的好想打人。
    由于何慕江这一米八五的个头遮挡,邱昭昭选择从别的道路走,江澄眼睁睁的看着她放下盘子离开了食堂。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胸膛,不仅是生气何慕江拦着了她,更是气自己的打算被别人看穿。
    江澄是很好面子的,即使何慕江知道她是什么人,这种直截了当的拆穿也让她有些恼怒。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行动告诉她:别动,我知道你是个装好人的坏蛋。
    虽然江澄一向不把自己当正面人物,但如果亲近的人知道了这事又不一样,尤其是何慕江还是她未来的儿子,尤其是他还是如此正能量的人。
    各种情绪叠加在一起让江澄直接甩开了何慕江的手,坐在不远处的位置开始吃饭。
    要不是她真的不想浪费粮食,江澄实在是想一走了之。
    其实这也是她会选择用汤泼邱昭昭的理由,就是因为她纯粹觉得用大米去陷害她——不值。
    当然,用邱家自己买的东西除外。
    反正那碗紫菜蛋花汤也没多少内容,对她这种赝品再适合不过了,看起来是桶很美味的汤,但是用勺子一盛才会发现自己上了当。
    何慕江硬着头皮坐在了江澄对面,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打饭,项简看到了这场面,贴心的把自己打好的饭放在他面前。
    “弟弟你吃这份吧,我再去打一份。”
    关心弟弟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还是这俩姐弟之间暗藏的汹涌,让项简感觉自己应该让出空间,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
    何慕江很感谢项简的体贴,于是立马就感谢她:“谢谢你,项姨。”
    项简:……
    项姨?!她有这么老吗!
    这孩子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比如他们俩没戏?
    怀揣着各种猜测,项简默默的去打饭了,从此她对姐弟恋都有了阴影,原来被弟弟拒绝时是会被叫姨的。
    何慕江全程没发现自己的称呼出了问题,因为他的心神都被另一件事情占据着。
    对面的江澄一言不发的吃着饭,但从那加快的速度中,他能感受到老妈被压抑着的怒火,她现在一定是气急的。
    几小时之前他才刚被原谅,这会就又一次犯了多管闲事的错,可是何慕江根本不能袖手旁观,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老妈一步步走到既定的结局。
    带着忐忑的心情,何慕江带着歉意开口:“妈……我真的,对不起。”
    简单的一句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含着浓浓的愧疚,对自己无能的愧疚。
    如果他能在强大一点就好了,就不用让老妈接受到这么大的委屈了。
    江澄就像是没听见,她吃的很快,几乎每口饭稍微咀嚼两下就会用汤送下去,仿佛吃饭对她来说只是件任务一样。
    待把整个盘子都清空,江澄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那个人,这眼神何慕江从来没见过,甚至比两人初见时还要冰冷。
    “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在插手我的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何慕江垂着头沉默的听着,他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说,但就是什么都不能说,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个人拿着羽毛在挠他的嗓子眼,想要咳嗽也想打喷嚏,可偏偏不能露出一点心中所想。
    所以他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立场不同,想法也就不同,每个人都不仅仅能用对错来评判,这两个字单薄又片面。
    直到江澄都端着餐盘走了,何慕江还在那呆坐着,他盯着眼前的食物毫无食欲,但犹豫过后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去。
    不能浪费,老妈会更讨厌他的。
    希望这几天都不要发生别的事情了,不然恐怕他是连家门都进不去。
    但根据墨菲定律来说,通常所发生的都会事与愿违。
    所以在下午课间时,何慕江看到人工湖旁的那一堆人群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何慕江问了一嘴身旁路过的同学,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原来是因为学校今天刚投放了一群新的鱼群,大家感觉新鲜,都纷纷前来用面包等东西喂。
    如果是邱昭昭那种性格,她估计会来喂鱼的。
    想到这点,何慕江干脆连厕所都不上了,每个课间都在操场蹲着,而且还都是暗处有遮挡的位置,确保来人无法一眼发现他。
    终于在有眼保健操的那个课间,邱昭昭带着一大袋面包下来了,何慕江看着她怀中的那么大一包嘴角一抽,不是吧,她也不怕把鱼撑死。
    下秒何慕江的目光就转移到教学楼的窗前,果然在其中的一扇窗户发现了老妈的身影,她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显然都认定了邱昭昭会来凑这个热闹。
    远远看过去,江澄的神情很模糊,但是动作却能看个大概,比如她左右扭头观察身边的模样。
    何慕江知道,老妈是在找他。
    江澄确实是在找何慕江。
    她等了半天总算见到了邱昭昭从教学楼里出来,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立刻下楼,而是确认四周有没有他的身影。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前天她收到了邱家的电话,因为他们的某些原因将原定在周末的晚宴提前,就在今天晚上。
    这本就打乱了江澄的计划,她没想到十月一长假放完后立马就要参加宴会,之前的计划被全部推盘,这些主意都是她临时想出来的。
    只有这一天的时间可以让邱昭昭积累对她的怨气了,她不能失败,不然会错过今晚最佳的反击机会。
    对于邱昭昭那个意气用事的人,这些幼稚的方法反而是最容易刺激到她的。
    江澄不再浪费时间开始往楼下走,如果没有何慕江扰乱她,只凭这一件事晚上在挑衅一下邱昭昭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到了操场,其余的地方人群两两三三,只有池塘那边是聚集着人最多的位置,这对江澄来说是天然的助力。
    新鲜的东西往往最能吸引这群在学校无聊的学生,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看鱼喂鱼,江澄成功地将身影藏在了人群中。
    巧的是邱昭昭因为来得晚,她蹲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靠近水边的石块上还带着青苔,其余人的目光根本不会落在这里,只要在她身后轻轻的一推,没人能发现是江澄动的手,大家只会觉得她是脚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手距离邱昭昭仅有不到半米距离的时候,江澄还都是松口气的状态,还好这次没有何慕江的阻拦……
    连这句话都没想完,不该出现的那个程咬金他又出现了,江澄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拉住,然后就有一股力气把她拖出湖边,直接将她带离到了没人的角落。
    那张熟悉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了江澄的面前;那熟悉的劝告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耳边。
    “妈!珍爱用水卫生,从我们家做起!”
    ……
    江澄承认,她现在有一肚子的脏话想骂,并且每句都是她这辈子都没说过的那种话。
    她甚至在怀疑,何慕江穿越来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对,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如果面前有什么工具,江澄真的怕自己忍不住惩罚何慕江一下,苦苦等待的所有机会都被他破坏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生气的事。
    所谓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项简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瓶水出现在旁边。
    她本来是想喂鱼的,但谁让她买了个法棍面包,掰都掰不动,只能喂自己吃。
    看到这姐弟俩在远处吵架,项简原本是想来劝架的,可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到他们面前,后脚手中的瓶子就被人抢了过去。
    再然后,那里面剩下的水就被尽数泼在了何慕江脸上。
    项简瞬间傻了,连嘴里的东西都忘记咀嚼,腮帮子填的满满的望着面前的两人,惊恐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
    救命,发生了什么事?
    她真的就是路过来打酱油的!
    清水稀稀拉拉的往地上落,一滴滴砸在了地砖上,同样也砸在了何慕江的心里。
    他知道,老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同以往,今天的所有事累计在一起,让她终于爆发了所有的怒火与委屈。
    “你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一字一句像针一样刺进何慕江的心脏上,让他呼吸都有些微颤。
    而江澄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她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而现在计划被他全部毁掉,怒气已经冲散了她仅有的理智。
    如何用言语伤害一个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我曾经就说过,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也没有权力替我做主,如果你的到来仅仅是为了做这些无用的事情,那你不如——”
    “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如果说前面的话何慕江都能忍受,那最后的一句话就像是惊雷一样在他的耳边炸开,他紧紧抿住嘴巴忍住在眼框打转的眼泪。
    在这一刻,何慕江突然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眼前的全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荒芜。
    何慕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废物,把来到这里唯一的任务搞成这样,想拯救的老妈让他消失,那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心口疼的就像是被人生生挖了个大洞,哗啦啦的往下淌血,他放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
    这一幕落在江澄的眼中,她粉唇微张,那到了嘴边的狠话还是没再继续说出来。
    面对着何慕江无助又可怜的样子,江澄冷冷一笑,她可真是个坏人啊。
    向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阴暗的树荫下,江澄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操场,步伐中没有半点犹豫。
    既然这样,就永远做个坏人吧。
    反正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人工湖不远处的角落,只有被泼了水的何慕江还傻站在那。
    哦对,还有一位目击市民项女士。
    她眼睁睁看着何慕江像是落水的小狗一样蹲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黑发粘在白皙的皮肤上给他平添了几分脆弱。
    项简第一次知道这个爱笑的男生也会露出这种绝望的神情。
    何慕江意识到身边还项简的存在,弱弱的问了句话:“项姨,我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了,怎么办?”
    虽然是对着项简说的,但何慕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被打击到了。
    ……怎么又被叫姨了。
    要是被别人这么三番五次的挑衅,项简早就翻脸不认人了,但现在看着何慕江那张可怜巴巴的俊脸她是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算了,谁让这孩子是个傻的呢,忍忍吧。
    她干脆直接蹲在了何慕江的身边,耐心的安慰他:“小澄其实很好哄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只要你真诚的去找她,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项简的话何慕江何尝不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懂老妈,可问题就是现在他做的事是不会被原谅的,并且就算道了歉他以后还是会再犯。
    所以尽管很感谢项姨安慰他,他还是一言不发的蹲着,表情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双眼中充满把压力挤压到极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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