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豹,我真是想死你了!
    所有人都已经僵硬石化,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这只狡猾成性,来去如风的野豹,竟然会这么温柔乖巧地给太子当坐骑?
    魏发达眼珠一转,立刻跪倒在地,高声恭贺道:殿下天纵奇才,神灵庇佑,得此猛兽归心,实乃我大明之福!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太监和侍从们跪了一地,齐声高喊,只有杨慎还站着,呆呆地看着骑在阿豹背上的朱厚照,看着面前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一幕,怀疑人生。
    得了,都起来吧!朱厚照吸够了大猫,恢复了精神,更舍不得离开阿豹,阿豹不咬人的,不用怕。
    真真的?
    高兴旺战战兢兢地起身,看到那豹子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金黄色的豹眼微微敛起,眯成一条缝,将大脑袋送到了小太子的小手下蹭了蹭,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终于让所有人相信,这豹子,真不咬人,除了个头大点,就跟殿下养的猫差不多。
    朱厚照懒得跟他们解释,冲着杨慎招招手,小杨,来,跟我一起上山去看看!
    杨慎上前走了几步,靠近阿豹,见它毫无反应,终于相信这大家伙并非那种见人就吃的野兽。
    可就算不吃人,让他骑上去也太为难人了!
    看什么,上来呀!朱厚照见他站着半天不动弹,干脆伸手把他拉上豹子的后背,当年他长大后阿豹都能带着他奔跑,现在他和杨慎两个娃娃加起来还不顶他原来一个重。
    杨慎吓了一跳,急忙抱住他,然后就发现自己坐在这只大豹子的背上,身下柔韧有力的肌肉和毛绒绒的皮毛,简直比什么软椅软榻都要舒服,他甚至忍不住偷偷地揉了下阿豹的后背,金黄色带着黑色斑点的皮毛柔软蓬松,一点也不扎手。
    难怪小太子会如此喜欢吸猫吸豹子。
    让开!朱厚照骑着阿豹带着杨慎,直接冲过园门,就朝着山上飞奔而去。
    殿下等等我们!高兴旺和魏发达没想到太子说走就走,赶紧爬起来跟上去,其他的侍卫和太监们也都放下仪仗,闹哄哄地跟着追上山。
    李正只好赶紧吩咐另一个守门太监去宫里通报,他都没来得及问小太子有没有告诉皇上,人就已经骑着豹子进去了,现在若是不跟上去,万一有什么意外,第一个要掉的就是他的脑袋。
    既然知道山上的山鸡野兔都已经被阿豹吃了,朱厚照也就不费那个劲儿去打猎,直接让阿豹带着他和杨慎上山。
    毓秀亭还没开始建造,可地方已经画出来了,显然李广早就上看看过地形,算过风水,才选了这么个地方。
    万岁山本是紫禁城的镇山,皇城面南背北,这万岁山就是皇城靠山,虽然是人工筑成的风景山,却同样钟灵毓秀,草木旺盛,碧水环绕,汇聚了皇城的龙气在此,原本的建筑都是为祈福所建,唯独这个毓秀亭的位置,不上不下,正好处在山道三分之二处
    朱厚照的眼光一凝,拍拍阿豹的头顶,示意它朝毓秀亭选定的位置走去。
    到了地方,他一跃而下,阿豹毫无反应,倒是吓了杨慎一跳。总觉得跟小太子在一起,他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免得一不留神,小太子就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朱厚照走到那片刚被铲除了杂草,清理掉碎石后露出的空地,站在当中,环顾四周。
    在杨慎看来,这个还不到五尺高的小小顽童,蹦蹦跶跶地到一块荒地上,迈着小短腿,一本正经地转了一圈,又反转了一圈,然后站在圈圈当中,煞有架势地举目四望,那小模样要多萌就有多萌,连带惯了两个弟弟两个妹妹的杨家大郎,都忍不住有点手痒痒的。
    不知小太子的头顶,和这大豹子的后背,哪个更好摸。
    朱厚照此刻眼中看到的,却与他大不相同。
    那是盘桓在紫禁城上空的淡金色云气,恍然云龙在天,那龙首在太和殿正上方,而龙尾就在这万岁山脚,如一顶巨大的华盖,笼罩在皇城上空,源源不断地为皇城提供生机。
    只是如今在乾清宫上方,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空洞,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多少云气进去,都会变成虚无。
    朱厚照呆呆地望着那个方位,隐隐有些心疼。
    原来,父皇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如此艰难了吗?李广这厮用妹妹和他的命数为父皇挣回那几年的生机,到底是忠是奸?是用心良苦还是误打误撞?
    吼阿豹看到他的情形不对,凑了过来,用大脑袋拱了拱他,差点把他给蹭得摔倒在地上。
    他这才回过神来,揉揉自家大猫的脑袋,笑了,是啊,我既然都回来了,管他们当初是什么用心,他只能二选一,我却能全要,还有什么可怕的?
    作者有话说:
    李广:我是皇帝铁粉,身家性命都靠皇上,当然只保皇上,只要皇上万万岁,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小太子:无能之辈才得二选一,我行我都要!
    第二十二章
    弘治帝素来崇尚简朴,这次的庆功宴由光禄寺一手操办,从内库拨付的银子,算下来一桌还不如摘星阁保底的消费高。
    可对于群臣来说,吃什么并不重要,能进入正殿享宴,就已经是地位和恩宠的代表。
    一般宫宴时,百官按品级分席,四品及上坐殿内,五品及下坐殿外,从饭菜到酒水的等级差别不说,能不能得见天颜、聆听圣训,对于下级官员们来说,都是莫大荣耀。
    若是能得圣上几句嘉许,赐酒赏菜,简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能立刻就以身报国,以表忠心。
    尤其今日还是庆功宴,弘治帝继位以来,重开经筵,勤理政务,大开言路,可依然没能扭转边军弱势的局面,甚至河套一带被鞑靼占据,屡屡侵犯边城,明军难有胜绩,好容易有这么一次大捷,还是跟自家小太子有关,当然要大举庆贺,嘉奖功臣,君臣同乐。
    弘治帝也难得喝这么些酒,他身子弱,太医平日根本不让他饮酒,也就是今日高兴了,才喝了两三杯,就已经头重脚轻,晕乎乎地让李广扶着回去休息。
    反正他离开了,也不耽误朝臣们宴饮,该表彰的表彰了,该赏的赏了,没有他在场,或许大家更轻松。
    只是照儿,父皇也要给你一个奖励,大大的奖励!
    弘治帝迷迷糊糊地抓着李广的手,朝半空里挥舞了几下,最后摘下了自己的翼善冠,如释重负地说道:你快点长大啊,这帽子得交给你戴了,父皇好累好辛苦
    李广听得心惊胆战,连忙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劝道:陛下陛下春秋正盛,太子年纪还小,还需要陛下教导啊!
    弘治帝呵呵一笑,太子啊他比朕强是个聪明的不像朕
    他又嘟哝了几句,便沉沉睡去,哪里还管自己几句醉话,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影响。
    李广走出寝宫,蹑手蹑脚地关上宫门,神思恍惚,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手里拿着的东西就被人抢了过去。
    李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张鹤龄抓着手中的翼善冠,拿起来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一下,我戴着如何?
    大胆!斜刺里冲出一人来,正是弘治帝的贴身内监何鼎,这是陛下冠带,寿宁侯莫要忘了君臣之礼!
    张鹤龄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旁人,将翼善冠还给了李广,讪讪道:本候方才在殿前多喝了几杯酒,一时酒意上头,冒失了,莫怪莫怪!
    李广也跟着解释:陛下也有些醉了,方才更衣时不慎摔落了翼善冠,我正准备拿去让巾帽局的人看看寿宁侯若是醉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何鼎看看他手中翼善冠,又看看张鹤龄,面色暗沉,低声说道:陛下对皇后娘娘和寿宁侯素来恩宠有加,还望寿宁侯谨记本分,莫要逾距才好。
    那是那是,方才本候一时失态,以后定然不会再犯。张鹤龄连连道歉,看着何鼎离开后,方才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敢在本候面前吆五喝六的,若有机会,看本候不弄死这狗眼看人的奴才!
    李广干咳了两声,低声问道:寿宁侯小声点,陛下方才休息
    知道了!张鹤龄斜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别忘了是谁给你的天书,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说好了这会儿没人何鼎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侯爷不必担心。李广急忙解释道:何鼎只是意外。我本来让他在尚膳监那边盯着,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陛下既已歇下,何鼎在此守着,必不会再出来
    不出来就好。张鹤龄恶狠狠地说道:一个内臣也敢对本候如此无礼。若是再敢坏本候的事,本候便是杀了他,皇上也不会怪罪于我。
    李广赔笑了几句,总算将他哄走,只是手中翼善冠的帽翅,彻底被捏得变形,就算先前没摔坏,现在也真的坏了。
    以往这种损坏的衣冠都直接送去巾帽局收存,哪怕有一点脏污损坏都不会再给皇帝戴上。
    可弘治帝躬行节俭,就先从自己的衣食住行开始,衣冠稍有损坏的,只能修补,不能换新,就断了不少人的财路。
    李广靠着符箓祈福立功,得了弘治帝的信任,却没少跟张氏兄弟勾结,一个在外卖官,一个矫旨授官,哪怕有人上奏弹劾,弘治帝性子宽和耳根子软,有李广和皇后在侧,顶多训斥几句也就过了。
    如此更是养大了他们的心,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如今横行无忌,只要弘治帝在位一日,他们就谁也不怕。
    可弘治帝若是不在了呢?李广打了个哆嗦,朝北面的万岁山方向看去。
    若是那天书上的阵法当真有效,玄武延年,毓秀益寿,只要保住皇上,那他就能保住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皇上尽忠李广拼命在心底为自己开脱,可方才张鹤龄那阴恻恻的眼神,和先前让他调开宫中内监侍卫之事,都让他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弘治帝的酒是他换的,换了安眠养神的药酒,并无害处,只会让他睡得更沉。
    可调走内监侍卫张氏兄弟也都是靠皇后得势,皇后一家荣耀全系于皇帝之身,他们应该不会对皇上不利的,应该不会的,不会的
    李广神思不定地走出乾清宫,干脆还是找了个小太监去巾帽局跑腿送翼善冠,自己转身回去。无论如何,他得守在皇上身边,一切无事最好,若是有事他也能戴罪立功,啊呸,护主尽忠!
    只是他才刚走进乾清宫,就被两个面生的锦衣卫横戈拦住。
    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乾清宫!
    李广大吃一惊,太子?小太子才几岁,怎会突然封了乾清宫?皇上现在还昏睡不起,难不成有人假借太子之名谋反?!
    大胆,我方才侍奉陛下,尚未闻太子殿下在此,你们是何人指使,胆敢在乾清宫作乱?羽林卫何在?还不将这些乱党拿下!
    别贼喊捉贼了,在孤看来,你才是乱党!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从宫中传来,声音明明不大,却犹如惊雷般响彻在李广耳畔。
    太子
    作者有话说:
    小太子:父皇都叫我了,我不来怎么行。
    李广:说太子太子到,小短腿跑真快,吾命休矣!
    第二十三章
    太子殿下
    李广是被人一边一个架着进去的,因为他已经彻底瘫了,在听到朱厚照声音的那一刻,仿佛有道无形雷电从天而降,由天灵感直灌脊柱,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别说走,他现在连小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要没人架着,他现在就是一滩烂泥。
    朱厚照也懒得管他被反噬的后果,对他来说,把人带到弘治帝面前,交给父皇发落就行了,他还得照看好小公主,免得那可怜孩子又出了什么岔子。
    可弘治帝却没让他走,照儿,你留下。朕已经让人把荣儿带过来了,就在后面的暖阁里,有太医照看着,没事的。
    好吧。朱厚照只好留下,本想站在弘治帝身后就行,却被他拉过去坐在自己身边,好在龙椅宽大,他们父子俩一大一小同时坐着也并不显拥挤。
    弘治帝满意地摸摸他的头顶,这才转头望向李广,李广,你可知罪?
    侍卫一松手,李广就已经瘫在地上,五体投地地连磕了几个响头,撞得额头鲜血直流,混着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格外狼狈,哪里还有平时清高出尘的神仙模样。
    微臣知罪!臣知道错了!可微臣也是一心为皇上祈福,想要皇上能千秋万岁
    弘治帝挥挥手,让那些内侍太监退下,只留下锦衣卫牟斌和千户章杰两人在侧,方才说道:你是为朕尽忠,还是为自己谋利,骗得了自己,还能骗得了朕吗?
    李广心下一寒,哭喊道:陛下,微臣真的是为陛下只要保住陛下龙体安康,微臣万死不辞!
    弘治帝:可惜你的狗命,换不来朕的身体。你以为你用朕的子孙后代来为朕续命,就能立功得赏?
    他轻咳了两声,摇摇头,缓缓说道:朕的身体如何,朕自己最清楚不过。你如此做法,是陷朕于不义之地,为一己私心而毁我皇族百年气运,让朕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李广,你该死,当真罪该万死。
    他稍一抬手,章杰便会意地上前,一把揪起李广的衣领准备把他拖出去,他却突然大叫了起来。
    是寿宁侯!是寿宁侯给我的天书,说可以为陛下祈福,能助陛下延年益寿还有,还有今晚也是他让我支开何鼎,说皇后会来
    既已罪该万死,他已彻底无法脱罪,谋害皇嗣的罪名,将会以最酷厉的刑罚处死,而他已不求脱罪,只求让那些曾拉他下水的人,跟着一起受罚。
    就算他死了,也不能让那些人好过。
    现在说,晚了!
    朱厚照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平时这个时候,都该到他睡觉的点了,他现在还是个未满七周岁的宝宝,睡觉长身体的宝贵时间,都被这些废物给耽搁了。
    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本想借着皇后过来照顾皇上就寝的时候,在侧殿里搞事情,才让李广打发了那边的侍卫。
    他们哪里知道,何鼎带着人,就在侧殿那边一直等着他们。就连弘治帝,在李广关门离开后,就已经被朱厚照喊了起来。
    虽说是早有准备,可这一切本就是他们自己的计划,朱厚照完全没觉得这算钓鱼执法。
    不伸手,就不会被抓。但只要伸手,犯错,就要有被抓受罚的心里准备。
    父皇,寿宁侯那边要怎么惩处?
    不是他操心太多,真的是他这位亲爹的耳根子太软,张氏兄弟也不是第一次被弹劾被抓个正着了,只要张皇后来一哭二闹,弘治帝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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