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是对她。
    表哥对那个女子,疼爱入骨。
    那是她永远没机会见到的模样。
    但她也知道。
    大家同样做的黄粱一梦罢了。
    周家那样的门第,绝不会允许一个烟花女子,入周家内宅。
    除非,他舍弃一身功名,愿被周家宗族除名。
    不会的。
    周临渊不会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份上。
    -
    这样的教训,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周临渊到底是有所顾忌的。
    若闹到两家的台面上,最后赎罪的人,不会是允哥儿,而是虞冷月。
    这就是他的顾忌。
    离开徐家之后,顾豫同周临渊说:“三爷,我把允哥儿绑过去的时候,徐家没人瞧见。”
    周临渊点头。
    以与顾豫对周临渊的了解。
    应当也不会这样就算了。
    日后,还有他们姐弟赎罪的时候。
    顾豫问周临渊:“三爷,去哪里?”
    周临渊说:“回宣南坊吧。她不是要退租,准备搬去新的茶铺了吗?”
    顾豫笑着说:“就是今日了,我也去蹭杯喜酒喝。”
    周临渊淡淡一笑:“走吧。”
    顾豫不爱坐马车,他骑马打前走的。
    周临渊坐马车过去。
    到了三必茶铺门口,果然是在准备搬店退租事宜。
    那个穷书生亲自过来与她退租的。
    虞冷月也正同他有说有笑,她娇俏的眉眼,从来都不止对他一人。
    周临渊遥遥望见,脸色渐冷。
    如果她不是他的未婚妻,他不会走进三必茶铺。
    如果他没有走进茶铺,那么如今同她有肌肤之亲的男子,还会是他吗?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实在是解不了锁……我再努力试试。
    第45章
    三必茶铺搬新铺子, 原是一桩喜事。
    顾豫嘴上说着要过来喝一杯喜酒,周临渊虽未说,他人却回了明苑, 摆明了也是同样的意思。
    可这喜酒到底没有喝成。
    周临渊是回了明苑, 却并未让人请虞冷月过去。
    而虞冷月更是没有过去问他在不在,甚至连差人去打听一句都没有。
    顾豫眼瞧着周临渊在书房里,从白天等到天黑,试探着问:“三爷,想必姑娘忙坏了,不如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这样她也好早些过来。”
    免得您等。
    周临渊玉白的手中握笔, 马不停蹄地在纸上落墨,冷淡地说:“她的忙,谁能帮得上?”
    顾豫很有眼色地不再劝了。
    那日海岩跪在廊下的场景他可还记着,大约就是现在的情形。
    他摸了摸鼻子,抱着手臂,暗暗嘀咕着退开了。
    往日三爷也有喜怒无常的时候, 但却不是这样子带酸味儿的。
    宣南坊离衙门远, 每日都得赶早过去, 委实辛苦,他很少在这边忙公务。
    周临渊今日却在明苑忙到深夜。
    三必茶铺那头, 虞冷月与雪书也是累得腰酸腿软。
    两人今夜还住在旧铺子里, 这里面的东西才搬去了一半,另一半要不亲自守着, 心里不踏实。
    夜深人静时分, 等洗漱过了, 虞冷月和雪书才有功夫躺一处说些闲话。
    诸如, 新铺子的院墙真高,房屋真宽敞。
    雪书还提起了老金:“你病的时候,他来过,见你不在,留了些菜就走了,那些菜我吃了。搬铺子的事,我也同他说过,他说等再进城的时候,再过来瞧瞧我们……”
    虞冷月笑了笑:“那正好,留他吃一桌喜酒。”
    雪书忧心道:“也不知他孙子的亲事说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心情吃咱们的喜酒。”
    虞冷月道:“有你做的那一身衣裳,老金家的诚意好歹摆在那里,万一有好消息,咱们还要去吃老金的喜酒。”
    雪书又问道:“伶娘,那两位爷,你看要不要请他们?”
    不过她忧心,自己家里做的菜,他们瞧不上。
    虞冷月脸颊枕在手掌上,睁开眼睛,出了会儿神,才低低地笑出声,说:“等忙完了,我问问他。”
    他近日也没派人过来。
    料想是马上要到年底,衙门里忙起来,他也分身乏术。
    再者,他去衙门点卯的日子里,天不亮就起来,着实辛苦,天儿越发冷,起早床格外的痛苦。
    她也并非不体谅。
    只当是容他也好好休息些日子。
    一眨眼,虞冷月就忙到了十一月。
    京城的天儿,猛地冷了下来,闲坐在家里,都得穿厚厚的夹棉衣裳,否则双脚冻得像铁坨一样。
    虞冷月布置完新铺子,还买了几箩筐的炭、干木柴,和阿胶、鸡蛋。
    炭和柴都是她们自己用的,阿胶、鸡蛋还有一些是给老金备的。
    这日,她们等来了老金的乔迁礼,两只老母鸡,一只大鹅。
    这礼,重得叫人不忍收。
    寒风刮骨,老金提着咕咕叫的鸡跟鹅,看着气派的新牌匾,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
    他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许多年的农户,原本就干瘦。
    这些日子又消瘦了很多,陡然苍老了七分。
    抬头看牌匾的姿态,如一捆瘦削单薄的干柴,仰望高山。
    两人蓦地心软,一人接了老金一只手的东西,迎了他进后院。
    雪书问道:“老金,孩子亲事可还顺利?”
    老金在后院厢房里烤火,低着头看柴火焰:“女孩儿她娘对那套衣裳很满意,要等翻过年再说。”女孩儿家都是不愁嫁的。
    虞冷月心细眼尖,问道:“您今儿怎么没驾马车过来?”
    老金摇头叹气,说:“天冷,老马死了,正好卖了。往年家里欠下的债和今年缴赋税欠的债,刚刚够还。”
    死了一匹马。
    不知怎的,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老金内疚自己说错话,又许是马的死,让他不似往日那般言语活络,显得有些无措。
    虞冷月跟雪书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好一阵,才把老金哄得暂且忘了马死的事情。
    京城初雪的日子。
    三人一起吃了热闹的一顿饭,喝了些薄酒。
    老金趁醉说,想看一看她们的铺子。
    雪书带着他从前厅看到后院的倒座房,老金一个劲儿说:“好,真好,真好。”
    走时,虞冷月和雪书送了一半的阿胶跟鸡蛋给他,还有一捆柴。
    老金当然也不会那么快知道,装鸡蛋的篮子里,还有虞冷月当掉周临渊送的簪子之后,余下的一些碎银子。
    他连驴车都不肯坐。
    背着一捆柴,一路往城外走去。
    京城正好落了的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飘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灰扑扑的粗布衣服上,一点点消融。
    他也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像一幅寂静风雪画里,最不起眼的一笔。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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