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已经给了出去,“顾则言”的这份生意,她断不会再做了。
    海岩当然不能再次空手而归。
    他跟在虞冷月身后,道:“掌柜,要是没做,烦请你现在赶紧的做一份,你瞧瞧,我家主子等着呢!”
    虞冷月自顾擦桌子,头都没抬,冷淡道:“喝茶、喝汤您请,别的没有。”
    海岩抓耳挠腮,不得不挪着步子走到马车边喊道:“主子……”
    周临渊不疾不徐擦拭着昨日没射出去的那一支羽箭,淡声道:“加钱。”
    海岩受命。
    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虞冷月跟前,笑道:“掌柜的,这回可以做了吧?”
    虞冷月到底是瞥了一眼。
    足足一两银子,要是旁的客人,她还真就应了。
    又看了看那辆熟悉的马车,仍旧冷着脸说:“你听不明白?我说了不做,一两银子不做,一千两银子也不做!”这话是冲马车里的人说的。
    周临渊拭箭的手,顿了顿。
    海岩皱眉道:“掌柜的,有生意你都不做,我看你是有些不识好歹!”又怕惹恼了虞冷月,和气道:“好掌柜,你就说,怎么你才肯做?”
    虞冷月堆起笑:“要真是觉得我这里的吃食,那么的不可或缺。等我哪日有了喜事,不收银子送给街坊邻居吃,到时候爷自来取就是。”
    “海岩,回来。”
    马车里传来冷淡的一声吩咐。
    小谭先生提着东西走到三必茶铺门口。
    虞冷月立刻擦干净手,换了一副热切的笑脸:“先生怎么来了,喝茶喝汤吗?用过饭没?”
    小谭先生害羞地笑笑,说:“祖父让我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虞冷月引路道:“那先生跟我去后院坐,我给先生倒一碗汤。”
    海岩瞪了瞪眼,愣着神上的马车。
    他在马车里,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回程的路上,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疑惑震惊——女掌柜怎么这么快就又勾搭上另一个男人!
    周临渊不瞎,全都看见了。
    他扔了帕子,垂眸,幽暗之色半掩。
    又轻轻地摩挲着锋利的箭头。
    不经意间,力道稍重一些,刃边在他指腹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鲜红血迹渗出来,染红了冰冷沉闷的铁面。
    浅浅的痛意,宛如一条细线钻入周临渊心尖,不多疼,但足以引起久违的不快,还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暴戾。
    虞冷月迎了小谭先生进后院。
    小谭先生说:“我瞧着你们这儿的后门没开,就从前门进了。以后要不我敲后门进来?”
    虞冷月端了个小杌子过去,笑回:“我们这儿的后门不开的,您就从前门进。”
    光明正大的,省得叫人怀疑,说闲话。
    小谭先生红着脸应了。
    雪书听见动静,也擦了手出来,取下身上的围兜,与小谭先生问好。
    小谭先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一个,长得也这般眉清目秀的,脸颊越发红了。
    虞冷月倒了热的汤饮过来。
    小谭先生边喝边说:“祖父说,不好光收你们的东西,叫我也送些吃的过来。”
    虞冷月叫雪书收了,道过谢,又听见前院有人喊,便道:“先生您先坐,我去前院看着生意。”
    小谭先生焉不知是逐客令,也跟着起身道:“我这就回去了。”
    虞冷月也没挽留,只笑着送他出去。
    晚上,雪书同虞冷月一起在灯下里忙活,她说:“小谭先生倒是个老实人,瞧着也是个好人,跟咱们说话还会红脸,比街上帮闲的那一群人可好多了。”
    虞冷月笑道:“那可说不好,人都会红脸的,没准儿他只是对咱们红脸,对其他人可不红脸。认识的时间又不长,你能知道,他在其他人面前是什么样子?”
    雪书随口道:“哪里就都会红脸了。”
    她觉得,肯定有人,绝不会红脸的。
    虞冷月顺着这话的意思往深了想,脑子里就出现了那人清清冷冷的一张脸。
    想来也是,他大抵是不会红脸的。
    不会害羞,不会生气,不会失控,他的脸,当然也不会发红了。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许多。
    厅里忽然静了。
    雪书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抬头瞧着虞冷月,问道:“怎么了?”
    虞冷月摇头,继续低头拨算盘:“没什么。”
    却是再没了闲聊的心情。
    雪书做好了那套衣服,剪断最后一根线,大功告成地舒出一口气,道:“我说最短七天功夫就够了,老金偏要半个月之后再来拿,这衣裳还要在咱们这儿放一几天了。”
    虞冷月走过去看了看那套衣裳。
    雪书仔细地摸着衣裳的料子,有些艳羡。
    她们两个,许久没有做新衣裳了,今年夏天,还是穿的前年的衣裳。
    虞冷月凑到雪书跟前,搂着她的肩膀道:“咱们明儿也买料子来做一身。”
    雪书有点心动,又担心银子不够花,想了想,摇了摇头。
    虞冷月那定主意了,偏要买。
    雪书只好答应了,唇边也抿着一丝笑。
    夜里两人在后院洗漱,因着明日去买布料的事,心情十分好,笑出了声。
    玩闹间。
    虞冷月忽然紧绷着神经问:“雪书,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雪书凝神一听,紧张地睁大了眼睛:“没有啊,你听到了什么?”
    这会儿又没了动静。
    虞冷月疑心自己听错了,但又不敢掉以轻心,便说:“洗好了出去看看。”
    二人洗漱完了,从小库房里穿好衣服出来,拿着一盏灯,围着院墙查看,发现院墙上的石头,有新近松动过的痕迹。
    雪书脑袋发蒙,声音都在发颤:“这、这是……”
    虞冷月脸色严肃地说:“刚刚有人爬墙。”
    两人在秋风中站了半天,夜里回阁楼的时候,谁都没敢真的睡去。
    天边出现光亮的时候,才都觉得曙光来临,松了一口气。
    报官无用。
    反倒惹了官署里的人嘲讽:“无凭无据的,等小娘子你真的出事了再来报官吧!”
    虞冷月跟雪书想找老金留宿些日子。
    等老金来取成衣的时候,见他愁眉苦脸,说家里现在正鸡犬不宁,又叹气道:“你们忙着,我先回去看看。”
    她俩请求的话,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小谭先生又来了。
    虞冷月跟雪书,请他在院里坐,还拜托他,天黑之后过来在前厅里多坐一坐。
    虽说她们同小谭先生不熟,到底有一份租赁关系在,总比找别的陌生人好。
    小谭先生自然是求之不得。
    有小谭先生帮忙坐镇,铺子这几日关门又比较晚,几日都相安无事。
    但风言风语却传了出去。
    雪书端庄又不大露面,外头传的都是虞冷月同小谭先生如何如何。
    有鼻子有眼的,连明苑的王喜媳妇都听说了。
    老谭先生介怀这件事。
    他的孙子是读书人,要娶也是娶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商女断断不可。
    纵然他也有怜弱之情,可与孙子比起来,那点怜惜之情,也不算得什么了。
    小谭先生又在三必茶铺久留,小谭先生带着根拐杖过来,冷着脸把孙子叫了回去,还托人帮忙给孙子赶紧说亲。
    虞冷月同雪书,也就明白了老谭先生的意思,再没请小谭先生过来帮忙镇宅。
    虞冷月请了木匠过来,在院子里做上了一圈带刺的栅栏。
    她跟雪书又在院子里布置了些陷阱。
    眼前这些冷冰冰的防护,竟是她们安危的屏障。
    一种孤立无援的惶恐与凄凉。
    让虞冷月觉得日子过得很疲倦。
    “雪书,等租期到了,咱们走吧。”
    “好。”
    作者有话说:
    这一部分男主不由自主心动的阶段已经快结束啦。
    别着急,在(睡)一起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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