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周青林走到桌前坐定,而后往砚台里加了几勺清水,接着就磨起墨来。
    每日不用再死磕书本,这样就有了不少的空余时间,用在准备画稿上倒是正正好。
    这边周青林拿着小楷笔仔细勾勒出一幅幅活泼生动的图画,而另一边,城北的一座宅院,周耀祖的卧房里,王氏看着鼻青脸肿的大孙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哎呦,这可咋办啊,怎么好好的就摔去了呢!你说你,喝这么多酒干嘛啊!
    唉!真是不让人省心。
    说了不是自己摔的,为啥你们都不信呢!周耀祖恨不得指天发誓,可一扯动肿着的伤口,那杀猪般的叫声又在房里响了起来。
    乔氏急得忙上前,好了好了,我们都信,都信,你快些躺下来吧,可别又伤到哪里了!
    陈氏站在一旁直抹眼泪,看着脸肿成猪头的相公,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自己不知与相公说过多少回了,让他少喝点酒来着,可相公回回都不听她的。
    再说,这琼林宴是圣上特地给二叔这些新科进士庆贺的,相公激动个什么劲啊。
    说什么让人套了麻袋,这话陈氏是绝对不相信的。
    你说,好好的谁会吃了饭没事干带个麻袋在翰林院里打人啊,还有麻袋呢!麻袋到哪里去了!
    明明就是喝多了酒,人站不稳,不停地摔跤爬起,爬起又摔倒,才伤成这副样子的好吗。
    哼!让你不听我的劝,活该吃这苦头。
    而坐一旁久没吭声的周青云陷入沉思,他怎么觉得刚刚大儿描述的场景与自己那晚的遭遇这么相似呢。
    一样的醉熏熏,一样的被麻袋套住,一样的拳打脚踢。
    想起那段疼痛的经历,周青云觉得周身的肉好像又开始发痛起来。
    他忙搓了搓手臂。
    你确定有麻袋套住你是吗?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想,周青云再问了一遍。
    又是这句话,周耀祖气得白眼快翻上了天。
    这都问了第几遍了,咋还是不相信他呢。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周青云已经确定了答案,便没再继续,而是转身对王氏说道:娘,耀儿说得准没错,肯定是有人暗中使坏打了人,而且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二弟。
    啥!你二弟?
    王氏先是一愣,随后忙摇头,你二弟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乔氏听了相公的话后,立马联想起那晚在晓金村,相公也被人套了麻袋的事来。
    乔氏顿时怒火中烧,一定是他,肯定就是他,我早和你说过,打你的人就是二弟来着,你偏不信!
    说着拍着大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娘啊!这二弟怎么能这样啊,打了自己的大哥还不算,现在居然又打起侄子来了,呜呜呜......
    王氏和陈氏,还有屋里的众人都云里雾里,不知乔氏说的是啥意思。
    周青云便把上次自己在晓金村挨揍的事说了出来,本来他还想瞒一辈子的,毕竟这多丢脸啊,有损自己大老爷的形象不是。
    可现在看到自家老大也挨了揍,那脸面啥的肯定就不重要了,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好让爹娘好好的收拾老二一回。
    最好告他个不孝,这样老二也甭当什么官了,直接回家种地去吧。
    周青云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敢打他儿子,那就得付出代价。
    于是他又和王氏细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包括在哪个地点,哪个位置,甚至麻袋套下来时是什么感觉,他都一一叙述了一遍,只差没详细报出屁股挨了几脚了。
    听得王氏心中的火蹭蹭往上冒,她二话没说,疾步就往外头走去,她要找老二算账去。
    周青云赶紧拦住了她,娘!马上就要宵禁了,现在可千万不能出去,要是被巡城官兵逮住可是要挨四十鞭笞的!
    王氏一抖,提着的脚忙收了回来。
    娘,你别着急,明早宵禁一解,我就陪你过去,我也想问问二弟,为啥他要这样做,要是不能给个合理的理由出来,到时可别怪我这个当大哥的不顾念亲情,哼!周青云愤愤。
    第二日一大早,晨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王氏和大儿子就乘着马车往同福客栈来了。
    这个点怎么可能碰得到人呢,所以两人自然扑了个空,而打着瞌睡再次被人吵醒的店小二,听到来人是状元公的娘和大哥,就忙把周青林早锻炼的位置告诉了他俩,
    就在前头通金桥的河边,你们一直往前走,等出了这条街,然后往右拐个弯,再走上两里路就到了,你们有马车的话那就更快了。
    说完,店小二满脸堆笑,心想,要是他们说谢谢我的话,那我就说不用客气,这是小子应该做的。
    结果预料中的道谢并没有来,只见王氏和周青云两人一个转身就往外走,那一对开着的客栈大门还被两人推得嘎吱嘎吱地摇晃了好几下。
    吓的店小二赶紧上去扶住了它,生怕慢了一步,大门就掉下来了。
    这样火急火燎的,速度自然就快,没到一盏茶的功夫,母子两人就到了河边。
    见有陌生人过来,吊嗓子的,甩长鞭的,还有练数来宝的几个乞丐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周青林自然也瞧见了,见是王氏和周青云后,心里基本有数两人是来干什么的了,这是知道他打了人,找他算账来了。
    来就来呗,自己正好也有话要说呢。
    不过周青林并没有挪动,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做着跑前热身,既然过来找他,那自然是他们走过来了,自己才不会巴巴地迎上去呢。
    娘,二弟在那边!周青云指着不远处的周青林说道。
    嗯,王氏点头,表示已经看到了,她停下脚步,就等着二儿子马上走过来见她。
    可是等了近半盏茶的功夫 ,却见老二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这是什么意思呢,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难道眼瞎瞧不到吗!
    于是气呼呼的王氏,快步朝周青林走去,周青云赶忙紧随其后。
    老二,你为啥要打耀祖,为啥要打你大哥!人未到,声先响,王氏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二弟,你说说看,为啥要打我和耀儿,今日我特地和娘过来找你,为得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的,你说说看,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非要让你这样欺负,还是因为你自认为考中了状元,觉得爹娘兄弟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周青云声音越说越大,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似的。
    听了大儿子的话后,王氏不住地点着头,他觉得老大说的太对了,这些话正是她想问的。
    周青林看了看他俩,不疾不徐地问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见两人茫然,不知道周青林说这话是啥意思,说完了怎样?不说完了又怎样?
    难道又想打人不成,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二弟,周青云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见两人没话要说,周青林上前一步,既然你俩都说完了,那么就听我说一说吧!
    说着,周青林看向王氏,娘,当初你说要把我一家分出去单过,我说过二话没有?分家时你只给我分了这么点田地和银两的时候,我反驳过你没有?还有你们在京城过好日子享福的时候,我过来找你们拿过一个铜板没有?
    周青林的话,让王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了半天,结果一个字都没从她那张巧嘴里蹦出来。
    二弟,我和娘今日是过来问你为啥打人的事的,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发愣的周青云好不容易想出反驳的话来。
    是啊,你为啥要打你大哥和侄子啊?说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孙子,王氏的嗓门又大了起来。
    为啥?周青林轻笑,因为他俩该打呗!因为欠收拾呗!告诉你,下次再惹到我头上,见一次打一次!
    说着,周青林朝原身的大哥瞟了一眼,眼里满是警告。
    见老二当着自己的面还要威胁大儿子,王氏气得全身打颤,她咬牙说道:老二,你就不怕娘去衙门告你不孝吗?
    一听老娘的话,周青云的气焰又起来了,是啊,难道你就不怕娘到官府那里状告你忤逆不孝吗?
    要知道,咱们圣上可是最讲究孝道了,到时二弟的乌纱帽说不定就给摘掉了。
    周青林忍不住笑,去吧去吧,你们快去衙门告我吧,到时我就好好和他们说一说,翰林院的周侍讲周耀祖是怎么想着把几个堂妹送出去给自己谋前程的。
    你瞎说!周青云一听,急了,整个人立马蹦了起来,心道,这话要是被旁人晓得了,那耀儿的仕途算是完了。
    王氏也焦急的不行,也知道这话可不能传到外面去,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有没有瞎说,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告诉你们,我光脚的可不怕你们穿鞋的,有本事尽管来试试好了。本来咱们已经分家了,就这样你有的我不眼红,我有的你也甭惦记,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吗,结果你们非得没完没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奉陪到底好了。
    到时候我再把分家文书拿出来抄上几份,而后发给京城的百姓看看,让他们好好看看国子监的周助教和翰林院的周侍讲是怎么欺负自家的二哥(二叔)的。
    大不了我带着几个闺女仍旧回家种地去!
    最后,王氏和周青云完败,两人灰溜溜地上马车回家去了。
    王氏想起了老二以前的性子,所以这种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事情,老二还真做得出来。
    王氏咬牙,心道,你想回家种地你自己去种,可千万别拉上我们。
    向来只有糠箩往米箩里跳的老鼠,哪有米箩往糠箩里蹦的啊!
    所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晓金村去的。
    也所以回到家后,王氏和周青云再三嘱咐家里人,以后别去招惹你们二叔,特别是耀祖,你们两人可是同在一个地方当差呢。
    周耀祖不解,怎么昨晚还说的好好的,祖母和父亲都说要替自己找公道来着,咋一回来全都变了呢。
    周青云见大儿子义愤填膺的样子,赶忙支开房里的人,而后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周耀祖越听眼睛睁的越大,最后干脆闭上了眼,末了弱弱地问了一句,爹,二叔莫不是疯了吧?
    真把送堂妹做妾的事给说出去,二叔自己也落不到好啊。
    可不就是疯子一个嘛,周青云点头,道:你二叔就是让你太爷和太奶给宠坏了,打小就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所以以后你少去惹他,咱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周耀祖点点头,再也不提挨了打要找二叔讨回场子的事来。
    都说蛇打七寸,只要找到要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而王氏他们的要害自然就是乌纱帽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得不说,周青林祭出的这一招,足以让他们望而生畏了。
    此时还在河边来回跑着步的周青林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自己做的只是战前热身呢,结果战争已经结束了。
    吃过早饭,周青林依旧在房里准备画稿,现在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忙画册的事。
    还有,马上就到播种的季节了,买来的那几个庄子里的田地,周青林并没有另外找人佃种,而是继续让那些村民租种,只是重新和他们签了合约而已。
    按理来说,自己考中进士之后又多了三百亩的免田税数额,他大可以把庄子里的田地挂到自己的名下免田税来着。
    可周青林并没有这么做,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在大历朝女儿没有资格继承娘家财产的规定。
    他怕都挂到自己名下,到时自己有个什么情况,那几个女儿就啥都得不到了。
    都说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人生在世好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所以这些田地的名字还是不要变动了。
    要交田税就交吧,可千万不要因小而失大了。
    思忖间,店伙计上来敲门,说楼下有人找。
    应该是王忠吧,周青林下了楼,见果然是他。
    两人在大堂里找了位置坐下。
    王忠笑着说道,状元公,那宅子的事已经谈妥了,那人说可以先办理过户,剩下的银子同意让你两个月之后再给。
    王忠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居然让人家可以先过户,难道他就不怕别人会赖账吗?
    要知道,那詹事府的秦主簿就是因为没付清尾款银子,人家到现在还在卡着不让过户房子的事呢。
    周青林如果知道此时王忠心里的想法,肯定会忍不住笑掉大牙的,话说,就凭人家这个皇帝儿子的身份,就算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赖着银子不还啊!
    他还想留着脑袋和妻子还有几个丫丫好好过日子呢。
    既然可以先办理过户,周青林当然愿意了。
    再说他老住在客栈里也不是事啊。
    要是有了宅子,那他就可以直接搬到自家房子里去住了。
    想到这里,周青林就让王忠稍等片刻,说自己去楼上拿了户籍就跟他过户去。
    至于房子写到谁的名下,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妻子了。
    周青林准备待会儿就把新宅子过户到刘莲芝的名下,来源依旧填嫁妆好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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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面疙瘩汤
    办理过户时, 周青林看到了这座宅子原先的契证,见上头写的姓名并非晋王来着,而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且这次去衙门过户时,只有他和王忠两个人, 周青林心想, 对方大概全权委托牙侩办理了吧。
    果然, 等办好过户手续后,王忠说,剩下的一千两银子到时周状元您直接交给我就行了。
    虽觉得晋王有尽量与他撇清关系之嫌,可对于这样的做法, 周青林却是非常满意的。
    因为这样做,就没人知道他与晋王曾经有过认识, 也就不会把他当成是大皇子派系的了。
    要知道,在古代站队皇子是有极大风险的, 要是最终赢的是对家, 那么等着你的就是万劫不复了,所以像这种拥立哪个皇子上位啥的, 他是绝对不会去沾的。
    何况自己又不是只身一人, 他得对妻子和女儿负责。
    王忠见周青林把新宅子过户到了妻子名下,不免有些吃惊, 再联想到上次的几个庄子,上头写得也都不是他的名字,他顿时心中纳闷,这状元公的做法真的让人想不通啊。
    和王忠告辞后,周青林没有回客栈, 而是去了一趟国子监。
    如今宅子已经买好, 自己马上就要换地方住了, 所以他得把新家的住址告诉吕、应二人,省得他俩去客栈找自己时跑了空。
    听到门房通传后,两人跑出来飞快。
    周兄,我们俩正在看工匠把你的名字刻到石碑上呢!吕志义兴奋地说道。
    对对,就刻在头名的位置,大历三十二年壬寅科一甲状元周青林!应进庆开心附和。
    原来每科殿试放榜之后,礼部都会奏请圣上,请求拨下建碑款项,而后再由工部安排工匠到国子监立进士题名石碑。
    说是石碑,其实就是缩小版的殿试金榜,碑面上刻着本科所有新科进士的姓名与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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