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件事,含香小姐大可不必如此生气。生意嘛,本就是这样,利润与风险并存,有亏有盈才是常态。谁也不能保证每桩生意都是赚,我想这个道理含香小姐是明白的。现在香皂生意转卖给了何氏,我又重新建了一个新的纺织工坊,如果含香小姐还愿意相信兰亭,我可以拿出纺织厂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作为之前香皂合作违约的歉意,赠送给你,我们可以在下一桩生意上继续合作。”
    李含香瞟她一眼,冷笑:“什么纺织厂,说白了,叶兰亭,你当初不过就是利用我和我姑母在上河郡的路子,才让你的美肤皂打出了名头,吸引来何氏这样的大商号,让你狠狠赚了一笔秘方钱。现在你说什么给我道歉?赔偿?不过又是你的手段罢了,想再次利用我和我姑母,帮你打开市场大门,然后你好坐收利润。回头再将我们一脚撇开,去跟何氏那样的商号合作。”
    “你是觉得我李含香很好耍弄是吧?”
    李含香面色冷淡,语气讥诮:“我告诉你,一件事吃一次亏,上一次当就够了。之前算我倒霉,是我自己识人不清。但往后,你在我这儿,休想再得到任何好处,我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你现在不是巴结上了何氏商号吗?想做纺织生意,那就自己去求他们呀!”
    薛霁安语气冰冷道:“李小姐,你现在这么生气,也不过是因为你和你姑母的财路被断罢了。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骗我们说将美肤皂拿到上河郡只卖了二百文,实际上你们卖到了一枚五六百文,甚至更高七八百枚!十几倍的利润,短短一个月时间,你们起码赚了一千多两吧?你姑母之所以在外面接那么多预售订单,还不是因为买主价格出的高。”
    “你和你姑母之所以落得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全因自己太过贪婪。你们想赚的,已经超出了你们能力范围。”
    “我们村长即便知道你和姑母背地里搞了什么名堂,也还是按照合同上的六十文出货价供给你们,你和你姑母两个人吞掉那么多钱,我们大古村却要靠这个香皂工坊养活几十个人,一个工人每天辛辛苦苦只能赚两文工钱。但我们村长说什么了吗?没有吧。所以不是我们村长不守约,一切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你们靠着我们大古村的香皂发了一笔横财,现在财路断了,你就翻脸责怪村长,说什么看走眼,错信了人,奴颜屈膝?我听着你这话都觉得讽刺。”
    薛霁安的语气很冰冷,眼神更冷。
    李含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燥意,她不知道,原来叶兰亭竟早就知道她将美肤皂卖到七八百文的高价,还一直在她面前撒谎,心头一阵恼羞成怒,愤愤瞪着薛霁安:“那是合同早就写好的,我转手卖多少你们不能干预。”
    李含香又看了眼旁边一语未发的叶兰亭,心里觉得有些底气不住,但仍旧硬绷着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的合作就到此结束吧。该赔偿还是该补货,请叶村长看着办吧。”
    说完,李含香抬头挺胸,绷着双肩,面无表情从叶兰亭身边走过。后头两个丫鬟也急忙跟了上去。
    叶兰亭和薛霁安看着李含香从他们面前走过,转头对视一眼,什么也没再说,默契地离开了李府。
    回到收购站的铺子,叶兰亭才问薛霁安:“香皂工坊的库存里还剩多少货?”
    “三百多个,具体数量还得回去再清点。”
    叶兰亭道:“那把三百个整数装箱,交给李含香,让她拿去补了她姑母那边的窟窿。剩下,就按合同赔偿给她吧。”
    叶兰亭本来是真的诚心想邀请李含香再次合作纺织厂生意,但现在既然她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叶兰亭也觉得没必要了。
    人生就是这样,会遇到很多不按你预期发生的事,也并不是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当赶在天黑前,她和薛霁安回到了村子。
    回村的路上,叶兰亭一直闭着眼神小寐,没怎么说话,薛霁安察觉到她情绪不高,也安静驾车没有打扰她。
    回到叶家院子,叶兰亭先去看了阿公,把从镇上药铺买回来的药交给阿婆,阿公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差,许是天气转冷的原因,他的脸色非常的白,清醒的时间也比之前更短了,大多数时候都是神志不清的昏睡着,每日只喝得下些米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阿婆每天照顾着阿公,也跟着一起瘦了。
    叶兰亭看了很心疼。
    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阿公对她的要求,每天多抽些时间陪伴老人,让他在临去前的最后这段日子,不要有什么忧虑的事情。
    看过阿公阿婆后,叶兰亭把黄来福和刘小强叫来,叮嘱他们一番,让他们明天跟着薛霁安一块再去镇上,筹备收购站的开张。
    她又让杨三毛负责去接送翟先生,也就是镇上那位老秀才,每天来村里蒙学班教书。
    三天后,一切筹备就绪,他们的大古村毛料收购站正式开张了!
    开张那天,叶兰亭还像模像样地做了个剪彩仪式,鞭炮一点,噼里啪啦响起来,气氛甚是热闹,引来周围很多铺子的老板道喜,街上的很多百姓看到他们立在铺子门前的毛料收购价格表,都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观看。
    “毛料收购站?这是什么意思?”
    “居然有不卖东西,专门收货的铺子?”
    “嗐,你当是当铺啊,只有当铺才专门收别人的东西。”
    薛霁安站出来向大家解释:“以后大家要是有毛料,都可以拿到我们收购站来,我们会按照价格表上的价格收进你们的毛料,主要需要的是以下这些东西:羊毛,三文一斤;兔毛,三文一斤;鹅毛鸭毛,两文一斤;棉花,两文一斤;麻料,三斤一文。除麻料外,其余毛料混装一律按两文算。”
    围观的群众听了,都非常惊讶。
    “羊毛和兔毛竟然收购价比黍米还贵?不会是骗人的吧?”
    “就是,别到时候人家把毛料拿来了,你们又不按这个价收了。”
    薛霁安微微抬手:“各位乡亲父老请放心,我们收购站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就算要调整收购价,那也得是根据大行情市价来,不会乱涨乱降的。”
    刘小强和黄来福也在旁边连声附和:“大家要是不相信,把你们家里的毛料拿来卖试试不就知道了。”
    有百姓道:“我家里倒是养了几只鹅,那鹅毛真的能拿到你们这儿卖两文钱一斤?”
    叶兰亭笑着道:“没错老伯,鹅毛鸭毛一律收价两文。不过有一点,咱们不管是买货还是卖货,都得讲究一个诚信,您不能将那鹅毛湿了水来压称,或是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里面,这样我们可是不收。”
    大家都纷纷表示:“谁会干那等缺德事啊!”
    听完他们这个毛料收购站的宣传介绍后,有一个村子离得近的百姓站出来道:“我家里就有一窝兔子,不过那兔毛可不好剪,万一剪坏了兔子就得死了。你们要是真的收这兔毛,我立马就回家剪了兔毛给你们拿来。”
    薛霁安点头:“当然收了,老伯您要是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回去把兔毛剪了带来,我们当场给你量称算钱。”
    见状,那家里养了鹅的,养了鸭的,养了山羊的,都回去剪毛了。
    其余围观的百姓也不走,都等着待会儿看热闹,想看看这声称收购毛料的铺子,究竟是不是真拿钱买毛料。
    在等待期间,叶兰亭便让刘小强泡了两大壶茶水,端出来给大家喝。
    围观的群众自然不好意思接,倒是旁边几家铺子的掌柜的倒是接了。
    大家见收购站来的都是几个年轻人,对他们的来历很是好奇,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起来,转着圈的打听叶兰亭他们的来历。
    薛霁安看了看叶兰亭,对问起他们是哪儿人的那位掌柜道:“我们是大古村人。”
    “哦,大古村?”那掌柜的兴许还没什么反应,但周围围观的百姓却是率先议论起来。
    “就是那个在修路的大古村啊!你们还没听说吗,最近好多村子的人都去大古村修路队做工了,我们村就有几个,听说一天工钱给四文钱呢。”
    “真有这回事啊?可我记得大古村不是一直挺穷的吗,他们哪儿来的钱修路啊?”
    “你们还不知道大古村办工坊的事吧?我之前就听说了,大古村办了个工坊,跟咱们镇上的李员外大老爷一起做生意,老赚钱了!”
    “听说他们村最近又要建一个新工坊,这毛料收购站不会就是收去工坊用的吧?”
    “我还听说这些都是他们村新上任那个女村长搞的,那个新村长是以前那个赤脚大夫叶阿公的孙女,听说她年纪还挺小呢,本事可大了!”
    “之前他们就去赵家湾和柳家湾买过牛乳和羊乳,指不定这回收购毛料又要做大生意。”
    叶兰亭坐在薛霁安他们三个年轻人的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有好多街上的百姓都往她这儿看,一边看还一边小声讨论,大概都是在猜,她是不是就是大古村传说中那位村长。
    没过多久,一个回去剪毛的村民赶回来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背着一大麻袋的毛料,走到他们收购站前将袋子一放:“老板,你可是说的,按斤收,我这袋毛料可有好几十斤,大家伙都帮我做个证啊!要是这掌柜赖账,咱们以后谁也别信他们!”
    叶兰亭朝黄来福示意,黄来福立马上前,笑着将那位大哥请进铺子,端上茶水,先是拆开麻袋伸手去检查里面的毛料有没有湿水情况,有没有添加石头等异物,然后才拿出秤杆开始量重,一边量一边对柜台后的薛霁安道:“鸭鹅毛混装,一共三十四斤六两。”
    薛霁安便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打,在账册上记录道:“今收鸭鹅毛混装,三十四斤六两,出账六十九文钱。”
    然后他打开柜后的钱柜,拿了一串钱,当着所有人的面数了六十九文给那村汉:“您再点点,钱一交手,离柜即清。”
    那村汉呆呆地看着薛霁安递了一串铜钱到手里,低头一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然后朝另一只手上吐了点口水,捻起两根指头,拿起铜板数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六十九文,脸上立马笑得开了花,“嘿嘿嘿,没错,谢谢掌柜了啊。”
    周围围观百姓一看,哎哟!还真给钱啊!
    这下大家眼睛都亮起来了,这养羊养兔子看来比种庄稼收入还高啊,那山羊和兔子光吃草就能长大,长大后剪了毛后喂几个月还能接着再剪,就跟人头上的头发一样,那是一直要长的,这就是源源不断的收入啊。要是家里有池塘的,顺便在养上十几只鸭鹅,那一年下来收入不得了啊!
    当下又有一个老百姓问:“那掌柜的,鸡毛你们这儿收吗?”
    薛霁安往叶兰亭那边看了眼,叶兰亭摇头,薛霁安便道:“不好意思老伯,鸡毛我们不收,我们村子里就有很多人家养鸡,用不着再来外面收的。我们主要只收价格表牌子上写的这几种毛料。”
    就这样,很快,镇上办了一个毛料收购站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和周边的七八个村子。
    仅仅第一天,薛霁安就带着两个帮手在开张之日收到三百多斤的毛料,几种毛料都有。
    这批毛料比之前杨三毛走街串巷叫喊三天去各个村子里收到的毛料总数还要多久。
    当天傍晚回镇上时,叶兰亭就让杨三毛把这头一批收到的毛料运回了大古村,而大古村那边,纺织工坊的修建也已经正式竣工了。
    郑姑和十几个纺织绣娘就等着毛料运回来,好开始投入生产第一批毛线!
    正好上回郑姑带回来那种纺车只能纺织比较粗的线,后来薛霁安照着这个纺车做出来的也是这种粗线纺锤。
    叶兰亭让郑姑她们先用羊毛纺出羊毛线。
    经过纺织厂十几个女工第一天的齐心协力,第一卷 羊毛线成功被纺了出来。
    第42章、两章合一
    在叶兰亭小的时候,是跟着外婆一起在老家乡下长大的。
    她外婆是那个年代的知青下乡,后来和她外公认识后就留在了乡下没有再回城里。
    在叶兰亭的二十几岁人生中,对她影响最大的人就是外婆。
    小时候,她常常会看见外婆戴着老花镜坐在院子里剪花,看报,品茶,身上带着的那种娴静跟优雅,是乡下其他的老太太都没有的。
    叶兰亭小时候一直不理解,外婆明明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又读过大学,为什么会愿意留在这样的小地方呢。直到有一次,外婆从箱子底翻出一件旧毛衣,是她亲手给外公织的。外婆给她讲了当年和外公的故事,叶兰亭看着那件灰色旧毛衣,又看着当时拿着外公遗照露出温柔怀念笑容的外婆,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外婆为什么愿意放弃城里的生活留在乡下小镇。
    即便外公已经去世多年,外婆仍然愿意守在那座小镇,守在和外公有共同回忆的地方。
    外公外婆的故事在叶兰亭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种子,所以她大学毕业后,从未想过要进什么外企和公司,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考公务员,回到当年外婆照顾她长大的那个小城镇。
    穿进这个游戏世界后,叶兰亭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阿婆和阿公,他们给她的慈爱和宽怀,让叶兰亭想起了自己的外公外婆。
    所以叶兰亭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外公外婆一样孝敬和照顾。
    “村长,您说的那个毛衣是我这么织的吗?”
    叶兰亭回过神,看到面前坐在纺锤机前拿着两根削得又细又长竹签在织毛衣的郑姑,一脸疑惑地发问:“我怎么感觉我织得不对啊。”
    织毛衣是外婆教叶兰亭的,外婆心灵手巧,会织好多种花样,小时候就给叶兰亭织了好多漂亮的毛衣,都是她童年的记忆。
    叶兰亭看着郑姑手里翻转的手法,拿自己身前的织针,两手操作示范道:“这里再往上挑一下,翻回来的时候再往下勾一针,就可以了。”
    郑姑照着叶兰亭的纠正,用织针上下翻勾试了下,果然很快,一排细密的毛线编制就渐渐成型了,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织出一大片。
    毛线织好后摸起来像一块厚实的毛毯,手感软绵暖和。
    “是这样吗村长?”
    “没错,还挺简单的对吧。比用针线缝刺绣简单多了,而且用羊毛线织出来的毛衣既贴身又保暖,冬天穿是最好不过的了。”
    郑姑学会了,又开始教其他的纺织女工,织毛衣很简单,示范个两三遍,大家就都学会了,一起坐在工坊的长桌前有说有笑地织起毛衣来。现在叶家院子不忙,哑娘和妮妮也过来跟着大家一起学织毛衣。
    叶兰亭说:“咱们要想量产提速的话,就不能每个人单织一件,这样动作慢。得分工操作,拿几个人织前襟,拿几个人织袖子,再拿几个人专门做收口缝合。”
    “不过今天大家刚学,先掌握完织一件毛衣的全部流程,到了后面开始分工操作的时候就能快速多了。”
    第一批毛衣都是用均码尺寸,分为男款、女款、童款、每个款的针数都是固定均码,因为毛衣织好后是有一定弹力的,只要身材不是太极端,均码基本都能穿。
    叶兰亭决定亲手给阿公阿婆织一件。现在已经十一月了,立冬过后就冷得特别快,村子里山林又多,要是下一场雪,能将整个村庄和落日山覆盖层白皑皑一片。
    老人家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卧病在床,冬天更是扛不住寒冷,纺织厂能赶在立冬之前建起来算是叶兰亭高兴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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