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末予皱起眉。
    “当然,瞿总觉得我能做你的情妇就该感恩戴德,你身为顶级alpha,给我什么都算是恩赐,我的同事们不给我面子,也要给你面子。”沈岱气得嘴唇直发抖。
    丘丘察觉到这些情绪的变化,立刻紧张了起来。
    瞿末予一时感到心脏被重捶了几拳:“我说了我会解除婚约,很快消息就会在媒体公布。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omega,难道我做什么你都要解读成恶意?!”
    沈岱倒吸一口气,厉声说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情妇,以后不会再有人相信我为求学付出多少,我为进入研究所付出多少,我做出的那些成绩拿到的那些奖包括往后达到的所有成就,都会被归结为有你这个靠山,你还会洋洋得意于可以给自己的情妇提供这么好的条件,而我个人的努力和奋斗将不值一提!”
    瞿末予呆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料到,沈岱会这么想,对他来说,在公司那样的地方公开认定一个omega,是他从未给出过的承诺。
    丘丘颤抖着哭了起来,他是第一次感受到最依赖的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甚至不敢大声哭,只能小声呜咽。
    沈岱回过神来,连忙歉意地哄着丘丘:“乖,乖,爸爸不该这么大声的,宝贝乖……”他鼻腔酸涩,心中的困苦无法形容。
    瞿末予突然感到浑身脱力,他有一种,空有巨大的能量却无法向沈岱传达的痛苦,好像他做什么都不对,就连他真心想要对沈岱好都是错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讨好一个人、想要靠近一个人,为什么结果会这样?他又生气,又委屈,又懊恼,又无奈,又难过,他平生遇到的任何困难,都没有过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能放手也不能握紧,他不知道该拿沈岱怎么办。
    瞿末予的肩膀垂了下来,他哑声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沈岱知道瞿末予并不是刻意要让人觉得自己是被他豢养,他只是不在乎,他高悬云端的双眼看不到一个劣质omega的尊严和理想,成就和价值,他从不将omega当作一个平等的人,只用他自以为“好”的方式施舍“好”。
    沈岱抱着丘丘背过身去,轻晃着哄。
    屋内沉默很久,瞿末予又开口道:“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
    沈岱依旧沉默以对,瞿末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开门走了。
    沈岱将丘丘放回婴儿床,自己也坐了下来,突然感到身心俱疲。
    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白向晚发来一段话:这次京城的学术研讨会,我带小蝶一起去参加。
    又跟着一条:正好看看你和丘丘。
    沈岱盯着对话框半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是想念白向晚和小蝶的,尤其是小蝶照顾他们那么久,丘丘也和小蝶有很深的感情,他以为他很快就会回去,所以都没有正式地道别,只是自己现在这个境况,没脸见他们。
    但也不可能真的不见,他想了半天,回道:太好了,下周见。
    这时,门被敲响了,是兰姨过来送饭。
    “阿岱,少爷说你在哄丘丘,让我把晚饭给你送上来。”
    沈岱调整好情绪,微笑道:“谢谢兰姨。”
    兰姨把托盘放在桌上,就走过来看丘丘:“我来看他一会儿,你吃饭吧,刚下班回来就哄孩子,都饿了吧。”
    沈岱想说自己一点都不饿,不但不饿,简直是毫无食欲,但如果他不吃肯定会引来那个营养师或者瞿末予的过度关注,他只能强迫自己吃点东西,虽然他心里真的很排斥……
    等等!
    沈岱被自己突然的灵光一现吓出了冷汗。他这个反应,难道是发情期要来了?!
    从怀孕到生下丘丘,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过发情期,尤其洗标记时损伤了腺体,让他一度连欲望都没有,所以他才没有意识到,现在这种厌食的现象很可能是发情期的前兆。
    医生曾经说过,如果生产后三个月都没有进入发情期,就需要来医院治疗,但他并没有在意,甚至觉得如果永远都没有发情期,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可是瞿末予出现后,不停地用信息素影响他,唤醒了他的腺体。
    沈岱的脸都白了,这个时候发情,他将无处可躲,他在发情期里将对自己的alpha言听计从,瞿末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臣服。
    兰姨发现沈岱面色有异,担心地问道:“阿岱,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岱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胃里更加难受了,“兰姨,饭我一会儿吃,我想先把丘丘哄睡了。”
    “我来哄,你吃饭嘛。”
    “丘丘一天没见到我了,现在肯定只让我哄。”沈岱勉强笑了一下,“你先去忙吧。”
    “那好,多吃点啊,我看你这几天气色变好了,食补就是最好的。”
    兰姨走后,沈岱打开工作群里白天刚刚发的学术研讨会的日程表,白向晚和小蝶来京的时间和他的发情期基本重合,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小蝶帮他照顾丘丘,自己躲起来用抑制剂,花一两天的时间熬过去。
    他绝不能让瞿末予在发情期里控制他。
    第八十七章
    沈岱在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沈秦的电话,是用姥姥的手机打来的,说姥姥今天不太好,现在正在医院,沈岱急忙赶了过去。
    沈秦自知理亏,见到沈岱,有些畏畏缩缩。
    这是一年多来俩人第一次照面,但沈岱没空指责他,先去见了医生。
    医生说,手术之后的化疗在一开始是有效的,但现在又出现了新的病灶,老人毕竟七十多了,身体只会每况愈下,以后也不建议手术了,而是先住院一段时间,保守治疗,以尽量减少痛苦为主。
    有些话医生虽然没直说,但谁都听得懂是什么意思。沈岱心里很难受,但也很平静,自从姥姥确诊胃癌的那一天起,这些年的治疗同时也在给沈岱做心理铺垫,如果没有瞿末予的帮助,或许姥姥都挺不过手术,他早已经做好准备在任何时候接受任何结局了。
    跟医生沟通完治疗方案,沈岱和沈秦按着资料走了出来。
    沈秦默默地抹着眼泪:“阿岱,怎么办呀。”
    “配合医生。”沈岱在心里快速计算着要花多少钱,每个月的开支比例怎么调整,现在就得用上应急储备金了,不知道住院要住多久,如果后续开销增大,就只能把房子卖了。
    “我真的很害怕,你姥姥最近精气神儿越来越不好了。”
    “姥姥病了很多年了,早晚会有这一天。”沈岱冷冷地看了沈秦一眼,就别开了脸。有时候他看到别人父慈子孝,羡慕的同时也会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别人的父亲可以为子女撑起一片天,而他的父亲自私又软弱、贪婪又愚蠢。如果没有沈秦,姥姥和姥爷说不定不会生病,至少不会那么早,他的人生也本不该如此,不必为了钱同意一场协议婚姻,也就不必陷入挣不脱的泥沼。
    沈岱走到病房门口,瞥见姥姥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在门外足足站了十几秒,不敢进去。他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眼看着最亲的亲人在一步步走向别离,这一刻还是悲从中来。
    沈秦低声说:“这个病房住六个人,环境太差了,我们换个单人病房吧。”
    “等检查结果出来,看要住多久吧。”单人病房三百多一天,一个月就要上万,如果真的要长期住院,只能卖掉房子,可是卖了房子,姥姥如果出院了住哪儿了。
    沈秦小心翼翼地瞥了沈岱一眼:“你都给瞿家生了alpha了,这点钱……”
    沈岱恶狠狠地瞪向沈秦:“你怎么知道的。”
    沈秦的目光有些闪烁:“不是姥姥告诉我的,我自己也能猜到,你消失了一年多,这时间正适合生孩子……”他顿了顿,“我请了保姆后,家里按了监控,看到你和孩子了。”
    沈岱也知道瞒不了沈秦多久,但他仍像一只炸毛的猫,全身心防备着沈秦可能会来祸害他的孩子。
    “阿岱,你有了孩子,也能理解爸爸当年的难处了吧。”
    沈岱冷漠地看着沈秦:“我确实做了和你当年一样的选择,但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带着我的孩子去上门要钱,被人赶出来就说我不该生下他。”
    沈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一时恼羞成怒:“你真的以为自己比我好?你生下这个孩子就什么也不图?真是那样,那你比我还蠢!”
    沈岱气得眼睛发红。
    护士端着药进来,呵斥道:“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
    沈岱不再看沈秦,进了病房,走到姥姥的床边。
    姥姥睡着了,他握着姥姥的手,静默了很久。
    半晌,沈秦小声说:“不管怎么样,你姥姥的病更重要,我、我是没什么钱了,前段时间不是去旅游了嘛,也买了点东西。家里的基本开销我能出一点,治病就……”
    病房里不时有人走动和说话,隔壁床的老人在难受地呜咽,沈岱深吸一口气,疲累地说:“换病房吧,先换个双人间。”
    回去的路上,沈岱感到身体有些发虚,他从包里拿出营养液,喝了一管。
    发情期前为了排空生殖腔,这一周左右的时间会毫无食欲,只能少量吃喝,配合补剂,来维持身体基本的消耗。这种情况下正常上班是没问题的,无非就是精神和体能不大好,如果遇到让自己焦虑的事,会加剧这种虚弱感。
    想到自己面对的各方压力,沈岱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关于很快就要到来的发情期,他已经暂时安排好了,那两天他打算以探望姥姥为由带丘丘离开瞿家,他会在程子玫家里度过这次的发情期,程子玫要上班、要出席学术交流会,还要演讲和接待,肯定是早出晚归,小蝶来照顾他和丘丘。
    然而今天姥姥住院了,他又多了一件头疼的事,这个发情期来的极其不是时候,让他焦头烂额。
    回到瞿家时,已经九点多了,期间瞿末予打过电话,他只说去看了姥姥,其他的没提,没想到进门时,发现瞿末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好像在等自己。
    瞿末予看到他就站了起来:“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吃过了。”
    “丘丘一直哭着找你。”瞿末予用下一句话阻止了急着上楼的沈岱,“他现在睡着了,你别去了。”
    沈岱疲倦地低下了头。
    “你看起来很累。”瞿末予走到沈岱面前,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姥姥还好吗。”
    沈岱点点头,不想多说:“我去休息了。”
    沈岱想去看看丘丘,又怕把孩子弄醒,只好作罢。他回到房间,快速洗了个澡,把自己扔在了床上,一动都不想再动。
    瞿末予推门进来了,他靠坐在床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沈岱,很想把人捞进怀里,但他不敢,每天和沈岱睡在一张床上,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正在不断地逼近自己的忍耐极限,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把他点燃。
    他均匀地调整呼吸,压抑下越来越浓烈的冲动:“姥姥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沈岱轻声说。
    “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
    沈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下周姥姥过生日,我想带丘丘回去住两天,她很想丘丘。”
    瞿末予盯着沈岱的后颈,那被发茬掩盖的腺体上的疤痕,目光变得深沉,他道:“好啊。”声音听不出情绪,“我给姥姥准备一份寿礼。”
    “不用了。”沈岱转过身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马上故作平静地说,“我不希望姥姥知道这些事,不希望她担心我。”
    “她知道你有alpha照顾你和孩子,才不会担心你。”
    沈岱低声道:“有机会我会和她解释,不是现在。”
    “……好吧。”
    沈岱重新躺倒,依然背对着瞿末予。
    瞿末予看着手机上的一封电子邀请函:“下周那个交流会,白向晚要来。”这个学术交流会是稀土协会主办的,是行业内一年一度的重要集会,每年星舟都会赞助,他自然也受邀了。
    沈岱静默不语。
    “你也要去参会吧,不准私下见他。”瞿末予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不管你们是要互请吃饭,还是要参加饭局,或者他说想看看丘丘,一律不允许。”
    沈岱咬了咬牙。
    “丘丘对我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了,很快他就不再需要白向晚的信息素。我不是要限制你的社交自由,但对于一个alpha来说,你和丘丘与白向晚之间的关系,是无法容忍的,你也该学会避嫌。”瞿末予俯下身去,亲了亲沈岱的腺体,“乖,答应我。”他语气温柔,却听得沈岱背脊发凉。
    “知道了。”沈岱沉声说道。
    白向晚和小蝶周三抵达京城,交流会是五、六、日三天。沈岱本想周四请他们吃饭,但考虑到丘丘没有人照顾,最后还是决定在程子玫家里吃。
    同时,他还要抽时间去医院看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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