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院子恢复平静,沙舟睁开黑眸,取出控尸铃轻轻一摇。
    身后三具尸将仿佛得到了命令般,往不同的方向跳了去,没过多久就各自带回了一具尸体。
    沙舟没去看这三具尸体,挥手,将尸体收起来,把十八铜尸与和尸将留在院中,看护雁北落和曲小彤,便跳回树梢上,继续观察满天星宿。
    *
    三天时间,一晃便过。
    晨光熹微,君玉阶那间关闭了三日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木门吱呀一声响起。
    房内玄衣如锦,脸色惨淡如纸的君玉阶,缓缓走出了房间。
    他刚踏出来,沉浸于自己命星的沙舟,心神蓦然回拢,一闪身,落在了君玉阶的房门外。
    老祖?沙舟刚过来,就看到了君玉阶那不同以往的苍白脸色,她眼底划过担忧,喊了一声。
    君玉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道:无妨。
    旋即,他迈步,往院中石桌步去。
    坐下后,他什么都没说。把自己用来卜算的龟壳搁到石桌上,然后在石桌不同方向,放了二十七枚铜板。
    小舟,过来看看。放好铜板,他向沙舟招了招手。
    沙舟上前两步,落座到他身边,目光凝视着桌上的二十七枚铜板。
    片刻后,她道:这原沙舟的命格真好,掌权一方,长乐永康。
    这二十七枚铜板,是以三九之术,推理得出的一生命数,按铜板排列显示,拥有此命数的人家庭美满,一生安康和乐,乃是一个极好极重的命格。
    君玉阶点头:没错,按原本的命运轨迹,原沙舟一生富裕安乐,最后会掌权一方。
    沙舟拧着眉心:老祖,你是以原沙舟的生辰八字推算岑笉雪命数,那按照上面的排列,岑笉雪岂不也是这种命格。但据我所知,岑笉雪最后没有掌权,只能算是安康喜乐一生而已。
    君玉阶:岑笉雪不是这个命格。
    沙舟疑惑,抬头看向他。
    君玉阶:原沙舟的生辰八字,世间罕见,她是无垢灵体,聚了天、地、灵三气为一身,也就是说这个时间点,天地共贺,精华皆入了她的体,在她出生的这个时间点上,九洲绝无可能诞生第二个婴儿。
    沙舟:原剧情有提过,岑笉雪与原沙舟同日同时出生。
    君玉阶:所以,岑笉雪的命数被改过。
    君玉阶顿了顿,凝思道:按你所说,岑笉雪一生无忧,整个灵云仙宗都宠溺着,这个命数倒是和原沙舟富裕安乐的命数极为相和,我怀疑,灵云仙宗人为改制造出了一具和原沙舟相同命数的人,是用以窃取原沙舟本该有的命数。
    而且这个被改了命数的岑笉雪,还拥有和灵族人一样的无垢灵体,因为只有相同的灵体,才能做到窃取别人的命数。
    大佬就是大佬
    花了三天时间,以自身修为去合算原沙舟的命数,虽没通过这生辰八字算出岑笉雪身上的问题,但却推算出了在原沙舟出生时间点上的天地异样。
    稍许的不同,就让他窥探到了秘密的一角。
    沙舟沉眉,说出问题关键:窃取命数,这不就是替命数吗,他们为什么要改造一个人出来,替代原沙舟的命数?
    君玉阶: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正常来说,在他们灭掉灵族时,原沙舟的命数就已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窃取,也窃取不到什么,可从他们针对曲小潼的行动来看,他们仍旧在继续着这个替命。
    君玉阶话落,二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沙舟道:用那么大的人力物力也要给岑笉雪换灵府,双宗对岑笉雪的重视程度不亚于我。老祖,曲小潼许是关键,咱们不能让曲小潼落入他们的手里。
    君玉阶颔首。
    沙舟看了眼天空,道:老祖,不若咱们先去和紫皇老祖汇合吧,双宗秘术颇多,曲小潼身上的追踪术,与当日我身上的追踪术不同,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带她去滦凤州,让她住进魔罗宫。双宗对魔罗宫较为忌惮,就算是想抢人,也绝不敢像现在这么粗暴。
    君玉阶:我们住的地方,不易过早暴露。
    这也是君玉阶为什么迟迟不去与他们汇合的原因,曲小潼现在就是行走的定位系统,祝由一脉还未起步,去了他们住的地方,他们必也会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
    沙舟一笑:曲小潼住的是魔罗宫,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君玉阶闻言,会心轻笑:促狭鬼
    也罢,便先去吧,我也不可能一直看护着他们,等我们去了靖德州,就让他们留在魔罗宫吧。
    谈完话,祖孙二人便启程出发去滦凤州。
    君玉阶收起桌上铜板,刚准备让沙舟去喊曲小潼师兄妹,一抬头,便到看到了天空中,还未完全被晨起日光驱散的星辉。
    星光已变得不明显,但那颗带着煞气的星星,落在君玉阶的眼中,却是格外显眼。
    沙舟能观星,作为老祖宗君玉阶在观星一道上,只会比沙舟更精通。
    待一看到那颗煞星行走的轨道,深潭般的眸子,骤然蹙了起来。
    小舟,有人以你为天命,诞生了
    沙舟抬头,看向天空:前日便见到了。呵呵,真没想到,我竟还能为人滋生天命。
    小舟,你的杀劫现了,这一劫,老祖恐是无法插手,你要多加小心。
    说小舟是对方的天命,但君玉阶又隐隐看出,对方也是小舟的天命,天命外人插手不得,一旦插手,就极可能滋生更为难缠的天命,所以
    第100章
    沙舟知道君玉阶在忧心什么,她宛然一笑,道:老祖不必忧心,应为我高兴才是,他以杀我为天命,我又何尝不是以杀他为天命。
    以前天命未现,我一直以为,我的责任是在双宗。可现在看来,双宗只是顺带的,他才是我真正需要忌惮的存在。
    往好的方面想,他出现了,无疑证明,我与双宗对上,至少不会出现生命危机。
    世间非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命。
    天命只出现在极少数人的身上,一般拥有天命者,都是集气运于一身者。天命的存在,算是天道对修者的考验,越过去,时运便会走上飞龙在天之势,越不过去,便是亢龙有悔,从此默默无闻,消失于漫长的修真岁月中。
    能出现自己的天命,沙舟心底其实蛮高兴的,唯一让她想不通的,便是这个天命纠葛得太深。
    君玉阶冷睨着天空,叹道:这时候出现天命,也不知是好是坏。
    沙舟豁达一笑:是好是坏,端看我怎么选择。
    沙舟:看这颗煞星的行动轨迹,天命已经抵达了魔罗双州,老祖,我们走吧,在没处理完双宗的事情前,我暂时还不想和这个天命撞上。
    君玉阶颔首,强大的气息从脚下倾泻而出,一股骇然力量笼罩整个宅院,被沙舟关在房间里的曲小潼与雁北落,只感眼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君玉阶大掌一挥,将两人抓进手里,然后撕裂空间,带着沙舟与曲小潼师兄妹,离开了小镇。
    几人气息再出现时,人已出现在了滦凤州地界。
    茫茫夜色下的冰雪天地。
    一道全身都覆盖在长袍下的孤寂身影,落拓行走在厚厚的冰雪中,朔风呼啸,将雪中路人挡住眼睛的长长须发,吹飞而起。
    发丝飘荡,雪地中的人,露出了他那双有异于常人的眼睛。那是一双黑中带着丝深蓝瞳光的眼睛,看着像极了重瞳,但又不是,反正极为诡异。
    此人的气息似仙似魔,极为紊乱,若不是他的眼睛没有入魔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走火入魔的魔头呢。
    他孤身行走雪地中,也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前行的脚步突兀顿住,抬头望向天空。
    片刻后,他脚步一转,毅然往滦凤州方向行了去。
    才走不远,一道从前方忽然掠飞而来,瞬息后他跟前,便单膝跪了一个人。
    公子,已确定,目标人物曾在半月前,出没于滦凤州的苍狼谷附近。来人恭敬地跪在地上,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传递给黑袍人。
    黑袍人停步,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举步错过他,继续前行。
    单膝跪地上的人,跟着他的身影,转换一个方向,道:公子,宗主有令,让你快速杀掉目标人物,然后折返回宗。
    黑袍人依旧未有开口,前行的脚步不紧不慢,仿佛没有听出属下的催促般。
    跪地者见他姿势不疾不徐,微垂的头颅下,双眼迸出寒光。
    前行的人五感似是很敏锐,对方眼底不过刚生出一缕异样,他的脚下就飞射出一抹绚丽的锋芒。
    锋芒犹如利针,裹挟刺骨冷风,掠过跪地者的脸颊。
    一抹血腥味生起,跪地者的左侧脸庞处,蓦然多出了一条血痕。
    黑袍人依旧沉默前行,寒风将他那身落魄的长袍,吹得猎猎飞扬,跪地者不敢再吱声,头沉沉埋下,恭送他远去。
    *
    追来了,他似乎能察觉得到我的行动路线。
    日夜交替,七天后,已逐渐接近苍狼谷的沙舟,看着天空中那颗依旧在靠近的恒星,饶有兴趣的说了一句。
    君玉阶:你打算怎么面对他?
    沙舟: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算追过来,也要找得到我。
    她离开已有二十几天,紫皇老祖应该已完全将黑山开辟了出来,护山大阵一起,这一脉所有人的气机,都将被阵法掩盖。
    气机隐没,那追着她来的人,便无法再凭双方冥冥中的牵引,找出她的行踪。
    所以,哪怕追来,沙舟也能避开他。
    君玉阶:你心里有数就好,还有多久才会抵达黑山?
    沙舟:再过半日,就能到达。
    君玉阶:走吧,与紫皇汇合后再说。
    沙舟点了点头,纵身在前方带路,领着君玉阶快速往黑山奔了去。
    不过半日,几人便回到了黑山。
    黑山已经被紫皇完全开辟规整出来,护山大阵已启,不但如此,殷南棹与烛下影也在沙舟离开的这段时间,来到了黑山,同行的还有佛皋。
    这三人费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才将烛下影引来的麻烦甩掉。
    这不,一摆脱各方纠缠,就赶紧来了栾凤洲,与沙舟等人汇合。
    清虚这一脉,仅剩的几个人算是整齐了,雁北落和曲小潼见到阔别几月的殷南棹,都极是高兴,师兄妹围着自家师父,就像小孩见到家长般,徐徐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告诉了他。
    殷南棹平时笑呵呵,看似没正经,但却很护短,一听灵云仙宗竟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徒弟身上,一撸袖子,一脸凶神恶煞,就想去找灵云仙宗算账。
    烛下影拉住人:要算账,也得有那个实力。我观你三师徒,修为都已至圆满,不若先行闭关,待实力提升上去再说。
    殷南棹:什么我三师徒,小潼也是你的师侄,你这做人师伯的,就这么看着别人欺负她。
    烛下影松开手,目光落在紫皇与君玉阶身上:若是能报仇,我们便不会出现在黑山了。
    这黑山中可有一个与双宫不死不休的人存在,双宗若这么容易对付,以这些人的实力,怕是早打上门了。
    殷南棹:??
    这个师兄真讨厌。
    他不过就是想横一下,拿出做师父的态度,他却在他徒弟面前下他面子
    沙舟没有参与这两师兄弟的事,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一个人去了黑山阳穴之地开辟的洞府处,然后高兴地把自己往后的家巡了一圈。
    看完新家,沙舟眼间浮出惬意,步法轻快地走出了屋舍。刚走下石阶,抬眼便见院外,佛皋踩着步步莲华,宛若一尊下凡神祇,向她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施主可否能与贫僧一谈。清亮的佛号声,洋洋盈耳,佛皋身影停在了院子外。
    悬空从不落地的身姿,予人一种高不可攀的圣洁之感,他佛目直视着沙舟,腕间佛珠随风轻荡。
    大师,请进。沙舟展眉一笑,邀请佛皋入内。
    佛皋颔首,甩动佛珠,步进了院中。
    沙舟挥手,以灵造物,在院子中布下一张石桌与两个石凳,桌上茶壶灵茶袅袅,沙舟伸手,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
    两人相视而坐,佛皋一脸坦诚,开启了这次谈话。
    两人相谈了些什么,无人知道。
    但在谈话后的第三天,沙舟带着佛皋去了魔罗宫,在这之后,佛皋与沙舟就消失在了人前,与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断离与烛下影,同时,灵云仙宗想要捉拿曲小潼,也再不见行踪。
    四人这一消失,就足足消失了三年。
    三年时间,九洲风云万变。
    特别是靖德州,三年过去,各方势力涌动,内外八州的修士扎根似的出现在了靖德州,而且从内外八州来的修者还抱团而立,似有要推翻靖德州的趋势。以往能扼制内外八州的双宗,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越来越没有权威。
    各宗不再以他们马首是瞻,私下里,皆有自己的小动作与谋算,连靖德宗的一些小宗门,也逐渐远离了这两个宗。
    不但如此,靖德州还出现了许多佛域中的高僧,这些高僧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靖德州神坛。
    靖德州神坛外阵法占地千里,共有八十八重阵法,每一重阵法威力都极强,佛域出来的高僧,似乎和这些阵法杠上了,没日没夜破阵。
    但耐不住此地阵法变化万千,破了一阵又有一阵,甚至还可以再生阵法,被称为暴力和尚的佛域高僧,用了三年时间,都没办法将这些阵全部破除掉。
    佛域僧人的行动,吸引了各方视线,整个九州似乎都在压抑着什么,静等着这佛域僧人最后的结果。
    *
    一片与世隔绝,鸟语花香的圣地中。
    一位眉目如画,娇俏可人的少女,双手捧着一束从地里摘上来的野花,骑着一只白鹿妖灵,往田边一处阁楼奔去。
    那阁楼美轮美奂,阳光将它衬得宛若海市蜃楼。
    师兄,师兄,我找到冰厉花了。少女来到阁楼外,从白鹿妖灵的背上纵下来,慌忙往阁楼跑去。
    雁北落迎接上去,取过曲小潼手中的冰厉花:师妹,你在哪里采的,还有没有,沙师叔现在急缺冰厉花,得多取一些来。
    北山那边采的,没有了,我现在再去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曲小潼眼里闪过隐隐担忧,脚还没踏进阁楼,又跳上了白鹿的背。
    雁北落:师妹,你先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雁北落喊了一声曲小潼,赶忙拿着冰厉花,跑进阁楼后面的院子。
    一入院子,气温就急速下去,阁楼外春意盎然,和阁楼内冰天雪地。院中所有植物,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层,仿佛是被冻结了一般。
    院中,断离和佛皋沉着脸,目光担忧地看着前边紧闭的木门,那木门此刻也结了冰,看着就像一道冰门。
    两位前辈,冰厉花找到了。雁北落一入院,就赶紧把手中的冰厉花交给了佛皋。
    佛皋接过冰厉花,未有言语,一身佛力聚于掌心,然后灌注进冰厉花中,待冰厉花被层层佛元包裹,他掌心一挥,猛的一下将冰厉花打进了房间内。
    佛皋,没有其它办法可以解决沙舟身上的问题吗?断离视线从房门上收回,转眸问佛皋。
    佛皋摇头:御灵笛力量太强,非常人可以掌控,必须得她自己炼化才行,不过无妨,冰厉花能缓解她经脉承受的压力,并能护她元婴,应是出不了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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