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电梯来到商场最底层之后,两人决定散步消消食。
    商场里开着冷气,离开顶层后温度都降下几分。
    这层遍布着衣服首饰的店铺,各色繁华得让人眼花,应该大家都正好吃完晚饭,来往人群众多。
    祝瑶光环顾四周,毫不意外的看见了熟悉的品牌。
    里面的服装以浅色系为主,全都是洋溢着夏天味道的连衣裙,正好再过不久就要入夏了,她决定明天来扩充一下库存。
    陆应许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头问了句,去看看吗?
    祝瑶光思考两秒,回答到,里面全是女装,你要陪我去吗?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起逛街买衣服,但每次她从换衣间出来,都能看见有人对陆应许图谋不轨。
    陆应许没有应答,单手插着兜就拉着她的手腕往那边走。
    祝瑶光习惯性跟上脚步,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刚好卡在她能够跟上的距离。
    踏入门口的时候。
    落入眼帘的是正中间的男装。
    祝瑶光不免有些惊讶,抬头就和旁边的男人提了句,明明我回国前,还只能买到女装。
    门口的导购正好听到,接话到,两位是情侣吧,这是我们今年推出的夏季新品,也正好是情侣款。
    陆应许淡淡的嗯了声,看上去心情不错。
    祝瑶光抬手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笑意盈盈建议,那就买情侣装吧。
    两人行走在货架间。
    她看着这些情侣装有些无从下手,单论裙子是她喜欢的风格,但是搭配的男装,感觉有些搭不上陆应许。
    突然,祝瑶光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货架上,那是款黑白相间的薄款卫衣,看着就很冷淡,她下意识抬手。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眼光相同,正好和陆应许的指尖撞在一起。
    触碰到温热指尖的同时,祝瑶光下意识就收手,被陆应许转换动作单手握在掌心。
    就这套吧。他说。
    也没有反抗,祝瑶光就答应到,好。
    确定尺码以后,导购去仓库里拿了套未拆封的新衣服,在邀请试穿的时候被祝瑶光拒绝,就直接拿到前台付账。
    结账的时候,前台例行问到会员昵称。
    祝瑶光悄悄抬眼看着陆应许,把视线移到前面的电脑屏幕,昵称是Lu
    说出那两个字母的时候。
    陆应许握着她的手就微不可查的一顿,然后回到原来的力道。
    祝瑶光头也没回,轻声念完了电话号码,然后提着袋子走出店铺门口。
    回去的路上,陆应许已经神色如常,看似随口的问了句,怎么在国外的时候,想到用这个昵称。
    刚刚说出昵称的时候,就猜到会被问到这件事。
    祝瑶光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要藏着很多事情,明明可以说没有会员卡,但就是想被他问出来。
    看着不远处的北期云邸,祝瑶光重新握紧他的手,我第一次去买的时候,她问我会员昵称,当时看见个背影很像你的男生,下意识就说了个陆。
    我当时明明想逃避过去,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一个想法在阻止我自己。她清浅的叹了口气,我试过要忘掉你,但是刚出国的时候,好像看谁都是你。
    祝瑶光晃神间想起刚出国的那几个月。
    她租车在法国漫无目的的游荡,结果画出来的所有人物都变成废稿。
    每一张图片里面,都藏着陆应许的影子。
    越是想要忘记,越是刻苦铭心。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世界上真的能遇到这样一个人,连时间都无法磨灭他在别人心里存在过的痕迹。
    时间会带走所有不甘心。
    这句话是谎言。
    你啊。陆应许抬起另一只手,指节在她的脸颊轻轻蹭了一下,明明连狠下心忘记我都做不到,但是硬撑了六年。
    被触碰到的时候,祝瑶光本能性心跳加快。
    听见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开口,只是扯着唇角笑了下。
    陆应许敛下神色,收手垂眸看向她,其实我很后悔。
    为什么?她问。
    祝瑶光不知道这个后悔指的是什么。
    陆应许声音很轻,就应该强硬一点,再也不放你走。
    这种假设意外的有点带劲。
    祝瑶光没有当真,她知道陆应许做不出这种事情。
    还在一起的时候,对方虽然恣意妄为肆无忌惮,但几乎无底线的尊重她的任何选择,所以她含笑开口,你才做不到。
    话音刚落,陆应许眉心微跳。
    气氛骤然安静,他稍微弯腰凑近些许,嗓音低哑迷人,谁知道呢,说不定比起离开你,我宁愿你恨我。
    不会的。祝瑶光仿佛被蛊惑般开口,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恨你。
    陆应许眉眼间分外柔和,就像个矜贵温柔的贵公子,正在温声细语的讲着什么故事,他轻声问到,真的吗?
    祝瑶光心里有什么直觉一闪而过。
    直接将其抛之脑后,她轻轻点头肯定,真的。
    除开被情绪控制的时候。
    她宁愿恨自己,都不愿意讨厌陆应许。
    逐渐回到了北期云邸。
    从电梯出来前两个人做下约定,明天陆应许会下楼叫她起床,然后在她家处理工作,下午的时候再去动物园。
    因为安眠药陷入睡眠之前,她还在回忆着这件事情。
    祝瑶光喜欢陆应许做约定,因为和他的每个约定,都不会只是约定。
    第二天的清晨。
    祝瑶光迟钝的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窗帘旁边的陆应许,外面的天色雾蒙蒙的,他就好像被笼罩在迷雾之中。
    提起的心瞬间落回原地,她说话间还带着鼻音,早。
    说话间习惯性在床上摸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睡前的翻来覆去,没能在可触范围找到。
    早上好。
    祝瑶光半撑着身子坐起来。
    薄被顺着肩膀滑落的时候。
    陆应许看见那片雪白的肌肤,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却没能来得及,直到看清她肩膀上的吊带,才算松了口气。
    看着祝瑶光左右摸索,他问到,怎么了?
    祝瑶光稍微有些苦恼,手机找不到了,你帮我看看。
    陆应许站在床头柜的旁边,那里露出个黑暗的缝隙,他稍微弯腰就搭上边沿。
    这个动作就在眨眼间,他指尖碰到柜子的时候,祝瑶光脑子里瞬间空白,下意识就提高音量叫了声,陆应许。
    这个声音格外急促。
    陆应许的动作顿时一停。
    胸膛的心跳格外明显,呼吸都有些起伏不定,祝瑶光强行镇定说到,不在那里面。
    心里害怕他继续打开,也希望他快点打开。
    陆应许侧身轻飘飘的看她一眼。
    指尖缓慢从床头柜抽离,半蹲下身体,视线在底下扫了一圈。
    把手机递过去后,在祝瑶光不安的视线里,他淡声说了句,八点了,起来吧。
    祝瑶光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她轻微闭了闭眼睛,似乎在给自己做心里预设,最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陆应许盯着她看了几秒,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到,不要赖床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出了卧室。
    带上房门的时候,祝瑶光在即将关闭的缝隙里。
    仿佛窥探到他骤然褪去的表情。
    换完衣服来到客厅吃完早餐。
    陆应许在客厅办公。
    她看着窗外的雾气,莫名就来到阳台。
    外面的世界被浓雾遮盖,除开白色雾气什么都看不见,就像她的心境现在一样,身处浓雾中,迷失着方向。
    不知不觉间,陆应许已经来到她身边。
    他将双臂搭在栏杆上,也看向外面说了句看得这么入神。
    祝瑶光轻轻嗯了声,早晨的雾总是很重。
    陆应许头也没抬的看着远方,九点以后,雾就会散了。
    然后又在第二天的早晨聚集。她回答。
    祝瑶光。陆应许叫她。
    靠在栏杆上的男人起身垂眸看她,抬手就搭在她的肩膀,说得轻描淡写,语调却笃定,我会陪你等雾散尽的。
    那股说不出的酸涩彻底占据内心,
    祝瑶光眼里仿佛也弥漫出雾气,眼前的人影都朦胧不清。
    陆应许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妥协,哪怕雾不会散去,只要你牵着我的手,就绝对不会迷路。
    至于其他的,就都随便吧。
    这六年的痛苦与折磨,在重新看见她的一瞬间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够再次触碰她的温度,他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
    从为她心动的那一秒钟。
    他就心甘情愿的,对往后的所有认输。
    祝瑶光鼻尖一酸,开口都要忍不住泄露出一丝哽咽,陆应许。
    叫完名字以后,她安静了好几秒。
    也就是这几秒间,陆应许只感觉呼吸都被抓住,他抿了抿唇,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
    其实我也不明白,明明没有任何误会。祝瑶光声音里还带着颤音。
    再次看向远方时,朦胧雾气正在逐渐消散,她询问自己,为什么我们非分手不可?
    剩下的话,她没有问出口。
    就像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她心里还是会害怕再次分开。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帕金森电影吗?陆应许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我收回以前的答案,你再问我一次吧。
    听见那件事,祝瑶光闭了闭眼睛。
    没有如他所想的问出口,那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在意这个答案了。
    脑海里却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当时。
    电影里的女主坚持着爱帕金森的男主很多年,最后她再也忍受不住精神的折磨,选择放弃。
    所以当年的祝瑶光问陆应许,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呢?
    很久以前的过去,他说,自由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做不到像她那样,画地为牢也要坚持很多年。
    很多年后的现在,他说,如果是我。
    祝瑶光,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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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重拥
    雾气散去, 天际晨光破晓。
    就如同陆应许的一字一句,也将世界全部照亮。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祝瑶光认为自己早就无所谓这份答案, 却没想到男生的那句回答如针一般, 在她心里扎根了很久。
    她说, 收到。
    时间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下午,各自回去换衣服之前, 两人约好等会在楼下见面。
    此时正值阳光最盛,碎金遍布树叶。
    陆应许把车开到北期云邸外面,降下车窗后透过栏杆望向门口时, 正好看见刚从里面出来的女生。
    黑白连衣长裙衬得她身段越发玲珑有致, 暖色碎光洒在她牛奶般白皙的肌肤上, 为整个闷热难耐的下午平添一抹亮色。
    她正侧头和物业含笑说着些什么,在对方抬手的指引下看向门外。
    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和物业打完招呼后快步上前。
    我就说怎么没看见你。祝瑶光几秒的功夫就来到驾驶坐窗外,说完这句话就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旁边,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他们都极其巧合的穿了昨天那套情侣装。
    黑白色卫衣衬得他越发冷淡年轻,眉目间都满是冷硬。
    只有注视着她的时候,这股冷硬直接消退。
    陆应许唇角勾起弧度, 什么都没说。
    按下自己车门旁边的按钮后,副驾驶的门缓慢打开, 祝瑶光拎着包坐上座位,很顺手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手机导航着目的地,陆应许启动车子。
    屏幕上显示着畅通无阻的绿色大道, 行驶时间大概在十七分钟。
    陆应许瞥了她一眼, 要是晕车可以休息一会。
    祝瑶光轻声回答, 也还好。
    不知道为什么, 坐在陆应许的车上,她的晕车都会轻松不少。
    祝瑶光抬眼看着车窗以外,余北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街道来往人群密集,所有人都在快节奏生活。
    只有她还慢节奏的停在原地。
    驶过街道穿梭树影,没过多久视线就笼罩上一层黑暗,陆应许把车驶入动物园的地下停车库。
    在车库里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可以停车的位置。
    祝瑶光看着车窗逐渐上升,问了句,到了吗?
    嗯。陆应许解开安全带下车。
    车旁不远处就是直达的电梯。
    两人一路乘坐电梯上行,检票结束后就来到园区以内。
    阳光正好明媚,每个人身旁的黑影都逐渐拉长,她跟在陆应许的旁边,一步一步踩着那串长长的影子。
    很久之前她就喜欢这样做,被笼罩的时候,她感觉格外安心。
    突然,指背被轻微的触碰一下。
    这样的接触微不可查,祝瑶光抬眼看向旁边,陆应许正眉目清冷的注视着天鹅池,如同画卷勾勒出的角色,冷漠无瑕。
    就在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时,指背再次被轻微撞击,祝瑶光不由得失笑,主动伸手和他十指相扣。
    掌心的肌肤如夏天般温暖。
    正如同陆应许这个人,看着冷淡无边,却藏着最炽热坚定的心灵。
    牵手的时候陆应许头也没回,唇角却勾起清浅的笑意。
    祝瑶光盯着他看了几秒,就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清澈至极池水上,洁白的天鹅两两成群,正展翅啄吻羽毛。
    居然连天鹅都是一对一对的。她感叹到。
    刚才来的路上就发现了,园内基本都是情侣或者一家三口,很少有落单。
    旁边喂食的小孩听见这句话,偏头插嘴到,天鹅是最忠贞的动物。
    孩子的妈妈闻声失笑。
    祝瑶光很喜欢乖巧的小孩,于是稍微弯腰轻声问到,为什么这么说呀。
    天鹅就跟我们一样是一夫一妻制的。男孩一本正经的科普,如果有一只天鹅死亡,它的伴侣也会死掉。
    谢谢。祝瑶光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重新看向陆应许的时候,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眼睛,祝瑶光弯起眼眸说到,怪不得人们一直拿天鹅形容爱情。
    陆应许低头看她,半晌才悠悠的回了声嗯。
    再往里走就是动物园的著名观景点。
    也就是孔雀的居住地。
    两个人顺着路标七拐八拐,祝瑶光本身就有些路痴,平时全靠导航带路,现在感觉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
    体力快要彻底消失的时候,终于远远望见了孔雀标识。
    六七只孔雀聚在一起,祝瑶光一眼便被最中间那只白色翎羽的孔雀吸引注意,于是轻轻扯了下陆应许的衣袖,快看。
    话音刚落。
    那只白色的孔雀冲着他们的方向抖了抖羽毛,间隔短暂两秒,它的翎羽宛如洁白雪花,绽放出完整的扇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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