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视的林凯烨感到十分不满,偏尖锐的嗓音甚至在安静的教室里产生了些许回音,火上浇油道:昨天不是还挺狂的吗,怎么,这就怂了?
    有那么个极品老妈,咱们学霸应该觉得骄傲啊,你们说是不是?
    哎,学霸,说说啊,你妈在家也那样吗?
    林凯烨其人,不学无术,平时就爱跟女生开一些不入流的低俗玩笑,这次更是开到了别人家长身上,更引起了女同学的厌恶。坐在他前桌的女生拖着凳子往前挪了挪,身体几乎完全紧贴在课桌上,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正要再说些什么,早自习的铃声终于打响,班主任也准时踏进了教室。看着还坐在桌子上的林凯烨,拧眉训斥道:林凯烨,怎么又是你?你看看别人都在干什么,不认真早读,想出去罚站吗?
    嘁了一声,林凯烨不情不愿地坐下了,端起课本,一边拖着长音散漫地读着,一边怨怼地看着坐在前排的蒋北。
    而蒋北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再次生气,只是安静地从书包里把书本拿出来,摆在课桌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如果文缙没有看到那支被他失手掰折的倒霉铅笔的话。
    哎,你别听他瞎说,其实我们都不信的,好多人都觉得那是他因为嫉妒你造的谣。文缙轻轻拍了拍蒋北的胳膊,小声安慰道。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让蒋北空荡的胸腔奇异地充盈了起来。他转过头,第一次认真打量他这个不怎么起眼,却一直对他抱有善意的同桌:谢谢。
    哎呀,客气什么,学霸同桌头回对他说谢谢,倒让文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你化学作业借我抄抄呗。
    我没写。蒋北指了指桌子上摊开的练习册,干净整洁,除了印刷的题目,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你、你是不是拿错本子了怀疑自己听错了,文缙将那本练习册拿起来,翻到封面,工整的蒋北二字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欲哭无泪地将练习册放回原处,长叹一口,懊悔地说:早知道昨晚不开黑了
    不对啊,短暂的自我反省过后,文缙的八卦之魂又重新燃了起来,上次周测溜号,昨天早退,还没写作业
    他趴在桌子上,掰着手指,认真细数蒋北的罪状,而后头枕在交叠的胳膊上,眼睛亮亮地看向蒋北:学霸,有情况啊。
    几分钟的时间,蒋北已经做完了前面的选择题,正在配平填空里的方程式。被这么一打岔,他抬起头看了看黑板上方挂着的钟表,也不回答文缙的问题,而是说:我下自习前能补完,你还要不要抄?
    要要要,头脑简单的文缙立刻把没结果的八卦抛至脑后,伸出手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不打扰你了,您快写,快写。
    右手拿着叠得皱巴巴的检查书,在左手掌心拍了几下,随后林凯烨高高举起手,对着讲台后坐着的班主任喊道:老师。
    你又想干什么?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不怎么耐烦地皱起眉。
    林凯烨扬起手中的检查书:您昨天让我和蒋北同学在班上作检讨,还没做呢。
    班主任又推了下眼镜,蒋北毕竟是她喜欢的学生,昨天写检查的说辞不过是为了搪塞家长,但她似乎低估了这个林凯烨惹事生非的本事,居然会主动提起。
    来,同学们,先把手上的书放一放,班主任站起来,走到讲台边,昨天咱们班的林凯烨同学和蒋北同学因为一些误会,起了冲突,给班级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不过他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写了检查,现在让他们上来读一读。
    余光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读检查都像在演讲的蒋北,林凯烨没忍住嗤笑一声。他写检查、作检讨早就很熟练了,但蒋北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在全班同学面前,就算不能拉低那些只知道看脸的女生对蒋北的好感度,能恶心他一下也是不错的。
    回到家的蒋小南,倚着电视橱,手边放着他联系客户用的那部手机、盛修平的名片,和一本红色的存折,不知道已经在地上坐了多久。
    存折上的数值并不理想,却要支撑他和蒋北接下来接近一年的生活。
    后脑勺一下一下轻磕着没关紧的橱子门,年久失修的木门有节奏地发出吱嘎的声响。蒋小南盯着正前方的墙面上一块脱落的墙皮,思考着。
    该给小北买双新鞋了
    沙发也换掉吧?小孩不是不喜欢?
    马上高三了,营养得跟上
    补习班上不了,好在他家小孩聪明,但练习题还是要做的吧?一套多少钱呀
    还有
    最重要的问题。
    他还能把小北藏多久呢
    一个接一个问题小锤似的敲打着他不怎么灵光的大脑,思维一团乱麻的时候,手边的工作机还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是一段陌生的号码,手指刚点上挂断键,却莫名涌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驱使蒋小南接起了这通电话。
    果然,电流修饰过的声音如自地狱而来,唤起了蒋小南最隐秘的恐惧:好久不见,我的小阿芙。过得好吗?
    ※阿芙洛狄忒,x欲女神,蒋南的花名
    啊我好想把后面一笔带过哦(其实就是不会写
    第28章
    手机被用力甩了出去,打着旋在地板上划出一段不短的距离,一角磕到墙壁才停了下来,脆弱的屏幕瞬间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痕。
    抱着双腿,蒋小南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拇指无意识地塞进口中,甲缘的倒刺被牙齿撕扯下来,伤口处不断渗出咸腥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躺在墙角的手机亮起又灭掉,屏幕上弹出收到消息的横幅,却没有人把它捡起来。
    要打给盛修平吗?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蒋小南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张黑底烫金的名片,这样想到。
    商铎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去学校找麻烦,所以小北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那放学之后呢?他要怎么保护他的小北?
    回过神来,手中已经拿起了日常用的那部手机,拨通了盛修平的号码什么时候存起来的,他都不记得了。
    手忙脚乱地挂掉,总不能打扰人家工作,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在做无业游民。
    像做错了事情一样,蒋小南欲盖弥彰地将手机倒扣在并拢的膝头,转了转脖子,缓慢地将他的这间小出租屋扫视一圈,站起来的时候还因为动作太猛、又没吃早饭,眼前有些发晕。
    走进浴室,找出那把差点被用来去晦气,蒋北要扔、而他拦了下来的长柄刷,蒋小南蹲下身,开始用力地清洗他的小浴缸。
    这是他转换心情时最常做的一件事,虽然把小孩拐到床上之后就很少这么做了清扫的工作基本上都叫蒋北揽去了他常常想,如果人一定要有一个归宿的话,那他的归宿是这个浴缸也很不错。
    关于母亲的记忆是那样的贫瘠,所以蒋小南固执地将包裹他的热水想象成母亲的怀抱。
    不大的浴缸叫他里里外外刷了个干净,手臂都有些酸痛起来,旗袍也因为蹲着的姿势起了层层褶皱。密闭的空间闷得他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衣衫也被汗水或是浴室的水汽浸湿了,倒真叫他短暂地忘却了烦恼,逃避了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搁在电视橱上的手机在响,被他丢到墙角的手机屏幕也亮着,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蒋小南先捡起脚边的手机看了看,不出所料是商铎发来的消息,诉说着想念,并发出了邀请。
    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没事做。
    而后才走到橱柜旁,在旗袍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手机已经停下了铃声。
    是盛修平的回电。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手机又重新响了起来,震动震得他手一抖,差点儿把这部手机也摔得负伤。
    蒋先生?抱歉,刚刚在开会。
    啊,蒋小南像是如梦方醒似的,含糊开口,不小心摁错了,是我该说抱歉才对,打扰到你了。
    对面似是轻笑一声,您不必这么客气,我倒还有些不适应了。
    蒋小南轻抿着唇,在思考要不要把商铎给他打电话的事情告诉盛修平。对方则只是顿了一瞬,便继续说道:刚得到的消息,商铎办完离婚手续,已经在准备回国了。
    握着手机的指节骤然收紧。
    对面依旧没有说话,隔着听筒传过来的呼吸声也微乎其微。盛修平试探性地又叫了声蒋先生,以确定对方是否在听。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轻的、略有些颤抖的嗯。他做过充分的调查,知道商铎要回国,蒋小南当然会觉得害怕。
    但时机刚刚好。
    于是他接着问:关于我的提议,您想好了吗?
    蒋小南张了张口,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他什么都没有,盛修平为什么要找上他,他又到底能为对方带来什么帮助。
    既然都查到他这里来了,怎么会没有办法扳倒商铎?没有了他的妻子那方势力的帮助,商铎不应该很好对付了才是吗?
    而疑惑之余,他又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期待他或许真的可以做些什么,能够让商铎更快地付出代价,能够让他获得自由,能够不再担心小北的安危。
    诚然,即使您不帮助我,我们也已经掌握了商铎的整条色情交易链。
    但这条交易链的资金中心,也就是他名下的渔色,披的外皮实在太干净了。说到这里,盛修平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疲惫与无奈,一般的桃色交易根本不足以让他获罪,甚至于,不足以查封渔色。
    想要连根拔起,需要耗费的资源和时间,太过难以预估了。
    我想要早日将我的爱人自地狱中拯救出来,而您和您弟弟也还有大好的未来。越早解决这件事,你我的生活才能更快地回到正轨。
    盛修平温润的声音,一步一步攻破了蒋小南本就已经有了裂缝的防线。
    他终于开了口:我能帮你什么?
    不麻烦,盛修平说,您上次被散播出去的视频,我们进行了修复,是您16岁,商铎逼迫您录的,对吗。
    是。右手拿着手机,蒋小南无法自如地抠手。他将左手握成空拳,食指在虎口处轻轻挠了几下,有点隔靴搔痒的意思。
    当时使用的拍摄设备像素并不高,其他人的面部也进行了模糊处理,导致这支视频并不能成为商铎诱导未成年为他进行性交易的直接证据。
    呼吸逐渐加重,最不愿面对的回忆被翻了出来,直让蒋小南双目发黑、双腿发软,跌坐回橱柜前的地面。但现在却不该是在自怜,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地起身,等、等等!他说着,三两步跑到出租屋一角,杂物堆积如山的小仓库,从最底层翻出一个陈旧的饼干盒。
    听着对面粗重的喘息声,盛修平安抚道:别急,慢慢来。
    我找到了!
    声音里掺着几分雀跃,连盛修平都跟着振奋了起来。
    这个掉漆、变形的饼干盒里,满满的都是商铎拍下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标注着拍下照片那天的日期。
    而这些照片的最上层,是一份在他未满16岁时,商铎诱哄他签下的,一份合同。
    我当时勾引了摄影师,求他把那些照片全都洗了一份给我情绪太过于激动,以至于蒋小南向盛修平讲述这些照片的来历时,说得磕磕绊绊的。
    太好了,蒋先生,您一定要保存好这些东西,他们将会是十分重要的证据。
    我要让商铎,再也不能从里面出来。
    *年满8岁未满18岁,限制行为能力人,即使签订合同也是无效的。
    太拉了太拉了我好垃圾,先这样吧等修文的时候再改吧![https://d2q9c1ty5x5da5.cloudfront.net/img/sticker/20.png](chapter4300c710519dee2bd54cae1bce32719b0fc5025c.png)
    第29章
    晚自习放学,蒋北一边同蒋小南打着电话,一边往回走。走到巷口的时候,那辆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很得他喜欢、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黑车自他眼前绝尘驶过,在侧头的一瞬间,蒋北看到了那张不久前才在学校门口见过的脸。
    蒋北顿住脚步,目送着黑车驶离这片住宅区。
    这么晚了还赖在别人家,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怎么了?原本蒋小南还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半分钟没得到回应,也跟着安静下来,紧张地询问道。
    没事,蒋北回神,没有问对方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我到楼下了。
    蒋小南要自己相信他,那他就相信。
    好呀,快上来,我给你煮了面,要坨了。
    知道了。
    依旧是讲话到门开才挂断电话,屋内笼着暗黄的光,伫立在光中的蒋小南眼睛亮亮的,刚开过火的气息悠悠飘散而出,让蒋北有一瞬间觉得,时间就这样停留在当下也很好。
    接下来的几天,蒋小南关掉了工作机,也没有再收到过商铎的消息。他乐得清静,化身蒋北的小跟班,日日跟在他身后,送他上学、接他放学。
    既然已经回国,商铎当然不会轻易把他放过,只是最近多半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他罢了。
    盛修平偶尔会与他通几分钟电话,同他交流进展如何,来证实他的猜想。
    时间一晃就又到了周末。
    蒋小南没事做,蒋北自然也不必再出门学习,就坐在小隔间的书桌前学习。无业游民则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书桌侧面,双手搭着桌沿,只露出半张脸,做起了干扰人注意力的工作。
    北北北北。尾音拖长,听起来像是街头的吆喝。
    嗯?蒋北正翻译古文,头也不抬,对于蒋小南奇怪的召唤方式,轻皱着眉应下。
    我们去约会吧。
    哦,我们有钱了?
    这小孩谁教的,难道没钱就不能约会了吗?
    译完两篇古文,蒋北合上作业本,将本子摞在写完的那一摞上面,又从还没写的一摞上拿起一本新的练习册,翻开,迅速沉浸在方程式的海洋里。
    见他又不理人了,蒋小南鼓着腮,缓慢地直起身子,出芽似的将整颗脑袋都露了出来,歪着头看坐得笔直的蒋北,撅起的嘴巴一张一合作金鱼状,吐泡泡一样往外冒着啵啵的声音。
    就近拿了本放在最上面的物理练习册,随手翻开一页,学着蒋北的模样,轻轻蹙眉,认真研读起来。
    什么啊这是。字他都认得,字母也会读,小车画得也蛮可爱的,怎么组合起来印在这个本子上,他就读不懂了呢。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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