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澄说完站起身径直走出教导处,徐峰微愣。
    她一个孩子能怎么处理,无非是什么结果都自己担着。
    整个过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仿佛于澄回来这一趟,就是特意来处理这个事的。
    她走到班级门口,打一声报告,数学老师让她进来。她走回座位跟前,没坐,拿起书包自顾自地收拾起东西。
    许颜一下子哭出来:“澄子。”
    于澄拉上书包拉链,摸摸她的头,笑笑:“没事,听你的课。”
    收拾完,她背上书包径直走出教室,刚到走廊,祁原又从教室追出来,伸手拽住她,胸前起伏:“你去哪?”
    “回家啊。”于澄撇下他的手,口吻平淡:“你出来干嘛?就你数学考那点分,想把数学老师气死不成,赶紧回去。”
    祁原咬牙:“不回。”
    于澄冷下脸,转身抬脚:“爱回不回,别他妈跟着我。”
    ……
    她走了,其他人该继续的还是继续,课间前桌女生小声讨论:“长得好看还是有用的啊,瞧瞧,连贺昇那样的天之骄子都愿意接盘。”
    “轰”地一声,前面几排课桌连着被祁原一脚踹翻,女生捂着后背害怕地回头。
    祁原站起来,话里带狠:“再你妈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连人带课桌的把你扔出去!”
    这会是五月初,不冷不热的好天,风过林梢,阳光正好,一如往常一样从树叶间隙里投下斑斑点点。
    于澄不准备回家,这个点回去,张姨会告诉江眉颜讲,她没法解释。孕妇不能受刺激,她不想让江眉颜知道一丁点。
    打车一路到酒店,于澄到前台订房,然后拿房卡刷门进房间,她脱掉鞋,书包随地一扔,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
    打火机找前台借的,买烟的时候忘了带,她擦着火焰,点燃一根望向窗外。
    热风吹着她的脸,连抽几根,随手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她怎么这么傻逼,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就不白忙活这一场了。
    一直等到天色变暗,她才拿起书包把手机掏出来。
    一整天没看手机,锁屏屏幕上显示的消息很多,于澄划拉半天,最显眼的是几十个未接电话,联系人署名是【贺日日】。
    房间里静地能听见风声,吹过窗帘,又吹过她的裙摆。
    于澄垂眸,顺着墙壁滑坐到地毯上,想了一会,红着眼点开联系人把那串号码备注改成贺昇。
    她愣愣地看了两分钟,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又把【贺昇】两个字删掉,改成【hs】。
    微信上,六个小时前,贺昇只发来两句话。
    【你在哪?】
    【我去找你。】
    于澄把头埋进膝盖里,咬着唇不发出哭声,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她好难受,比死了都难受。
    过了不知道多久,于澄抬起头,眼睛肿得吓人。
    手机屏幕亮着,还在显示有电话不停地进来,她知道避无可避,伸手按下接听键。
    “喂?”
    手机那头传来车的喇叭声,嘈杂飘渺。
    “澄姐,我找了你一天了。”贺昇嗓音发紧:“你在哪?把地址告诉我,我这会过去找你。”
    “昇哥。”于澄喊他,声音都是哑的:“我不去京北了。”
    “嗯。”贺昇声音很轻,哄着她:“不去就不去,你先告诉我你在哪?”
    于澄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问他:“你不好奇吗?想不想听我以前的事,你问,我全都告诉你。”
    贺昇听着她淡如死水的声音一阵心悸。
    于澄不是在和他解释,她是在和盘托出,好给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画上句号。
    没等他回答,于澄自顾自地说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
    初三那年,清明节学校放假,于澄本来是要和祁原他们出去野营的,但天气突然转阴下雨,她提前回家,看见江眉颜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
    自杀原因是于炜婚内出轨,这个事有好几年了,甚至有一个私生子。江眉颜知道后没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自己在心里放着,逐渐患上抑郁症。
    其实真的过去很久了,她都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她一个人打120叫救护车,守在病床前照顾江眉颜,陪她康复看心理医生,后来再陪着她和于炜打官司离婚。
    于澄倔,江眉颜更倔,从头到尾都没将这件事透露给江家长辈一点。
    因为于炜身份特殊,她怕于炜出事,影响于澄。再后来许光华出现,带着江眉颜一点点回到正轨。
    所有人都走出来了,但于澄做不到,她调整不过来。
    她觉睡不着,饭吃不下,吃一口吐一口,她不恨谁,她厌弃自己。
    之后碰上林宇,跟着他疯,玩,嗨,每天跟一群面都没见过的人蹦到凌晨,腾不出时间想这些,慢慢就觉得好了点。
    等到许琛找到她,把她从乌烟瘴气的那些地方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沾过学校了。
    后续就是复学,看心理医生,两点一线。
    所以江眉颜也好,许琛也好,他们对她没要求不是溺爱纵容,是她能回到正轨,已经实属不易。
    “昇哥,我以前真的很差劲,那些照片,也全是真的。”于澄三言两语地说完,望着头顶的灯,如释重负。
    “于澄。”贺昇站在街边,喉间晦涩:“你想让我心疼死吗?”
    那会她才多大,十四,还是十五?
    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扛着这些的。
    电话那头很安静,于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哽咽。
    她不说话,那就他说。
    “我不管你想怎么着,你想推开谁都行,除了我。你钓着我快一年,怎么着都该给我个说法,我这么一个洁身自好的人跟你不清不楚地相处着,你当我闲得慌?”
    于澄不想再听了,再听,她怕她后悔,狠不下这个心。
    “澄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啊。”贺昇靠在路灯下,望着飞虫扑向光源,声音轻又缱绻:“我喜欢你。”
    他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刀得我自己哭死,对不起等糖的你们,但这个地方我一定要写,前面也铺垫很久了,或好或坏都是他们的一部分,写出来才完整,过了这个坎,后面都是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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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十四岁的夏天蝉鸣噪耳, 巷口堵着好几个拿着摄像机的人,贺昇带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 汗水顺着发尖滴落在眼里, 痛得他只能眯着眼朝前看。
    “诶,你去把这小孩口罩拿下来。”
    另一个声音嗫嚅:“这......这不太好吧。”
    “实习不想通过了?”
    “......好。”
    巷外有人停步下来往里看热闹, 稀奇地拿出手机录像, 做旁观热闹的看客。
    那人朝他走过来, 贺昇靠着墙, 跑不掉,只能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
    他不能动手, 不能反抗, 任何一个动作被他们拍下来都会报道在新闻上放大渲染。
    他只能闭上眼等着审判。
    “干嘛呢你们!”耳边是清脆一声拍打。
    贺昇睁开眼,虚晃的阳光让他眩晕, 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小姑娘挡在自己跟前,拿着手机朝前竖起:“看不出来人不愿意让你们拍啊。”
    那人皱眉:“关你个小孩什么事, 让开!”
    “敢往前一步试试, 我这手机录着呢,建设和谐社会人人有责啊。”于澄一手拿手机,一手轻轻把贺昇往旁边推:“我刚刚已经报警了,最近的警察局离这一里多, 三分钟就能赶过来, 你们还要留在这吗?”
    几人面面相觑不说话,看上去就是不想放弃。
    见吓唬不到他们, 于澄没辙, 回过头对上深褐色的一双眼, 满脸都是明媚笑意:“小哥哥你快跑啊, 我拦着。”
    ......
    全世界七十五亿人,中国十四亿人,每天走散的人那么多,得多大的缘分能让在京北街头擦肩而过的两人在南城再次碰上。
    所以啊,他俩是命中注定,谁不让他俩在一块他都不服。
    是他主动给她靠近的机会,她不知道,就这么一点点贴上来了。
    “给个准话啊澄姐。”贺昇失笑,心里没底:“不带你这样的。”
    他有多喜欢于澄,沈毅风不知道,周秋山不知道,于澄也不知道。
    他原本想好了,在她高考考完之后就跟她坦白,然后带她去买戒指,买情侣手链,买情侣衫,那些情侣之间做的事情他都要拉着她做一遍。
    确定关系,牵手,拥抱,接吻,做.爱,一步步来,和她一起在理想王国的土地上种满爱情的鲜花。
    十四岁盛夏的热风吹过他一整个青春期。
    青涩陌生的悸动在心里是一颗似有似无的种子,在十八岁的时候冲出土壤势不可挡。
    电话那头,于澄哽咽:“我......我可能回不了学校了。”
    “没呢,别自己吓自己,多大点事啊,结果还没出呢。”贺昇安抚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不能留在附中了,你想继续上学,也有很多其他学校可以上,这么多的解决办法,遇事别自己扛,多找人商量,我在呢。”
    他笑笑:“拿出你不学习就回家继承家产的气势出来啊澄姐。”
    于澄一下子哭出声来:“你当干嘛这么努力学习,我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嗯,我知道。”贺昇连呼吸都是酸涩的,心脏被人攥紧一样难受:“告诉我你在哪?我们见面再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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