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稍作停顿,打量林清泉的眼睛,继续道:不知你的魔胎以后觉醒,能化出怎样的界呢。
    林清泉半天憋出一句:你在咒我死。
    老僧呵呵两下,还是那副清净淡然的样子,但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一些悲悯。
    你听说过须陀洹么?
    林清泉摇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须陀洹是佛门中的初果位。证得须陀洹果位的人,只要在天上和人间之间往返七次,受七死七生,就能脱离六道轮回的苦,更进一步证得高一阶的阿罗汉果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很相似。高灵性魔胎,在宿主和外界之间往返七次后,不管受不受刺激,在第七次离体时就一定会觉醒成魔。所以说,高灵性魔胎必定会觉醒,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老僧告诫道:想活长点的话,你万不可再像当时那样以身试险,让魔胎再出来保护你了。
    林清泉差点脱口而出:那这和刚才界里的人往中心跑、想慢点死有什么区别?不还是得死。
    他干笑了笑,话到嘴边却变了味:它哪里是保护我。它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第8章 玄武
    魔的心脏既然是林清泉的眼睛找到的,那么自然也归林清泉所有。
    分别时,老僧送给他一只纯金打造的盒子。
    金盒呈现出灿灿的赤色,盒盖雕着一条嘴里吐珠的游龙。
    这金盒一定价值连城。连龙口里的珠子都是真翡翠的用料,经过手工雕琢后镶嵌在盒盖上的。
    老僧特意交代,魔的心脏只有放在黄金里才不会腐烂变质。
    林清泉封死金盒,揣紧在兜里,当晚就启程去了京都。
    京都和大阪城相距不远,行程只走了五天。
    进京都过关口时,他首先看见张贴在街巷的将军法令:
    [近日,阴阳头解读天象,得知大地魔力复苏,神隐之人化作魔胎,魔胎卑鄙与人俱生,尤喜伤病;不多时将觉醒成魔,首当食用宿主;魔善伪装,化作人形,又常化界以猎食众生,非夺其心则不能亡也。实乃地狱夜叉。]
    [今以官爵石高、赏金万两为奖,若有贤医造出流堕魔胎之良药,则黄金加被、官位加身;平民出身则冠武籍,武籍出身则冠大名。]
    [愿武运昌隆。]
    一句话总结:
    幕府在悬赏能人志士研制出能堕掉魔胎的药物。
    林清泉对古日本的政治体制有涉猎。
    以将军为权力核心的幕府,是江户时代的最高权力机构,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首相和内阁。
    而皇室就是个象征,仅在文化和宗教上拥有一定的权力。
    这幕府法令一出,说明社会上已经意识到魔力复苏,并且在采取行动了。
    林清泉只是将法令匆匆扫一眼,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是幕府的事,和他关系不大。
    他唯一感兴趣的是皇室,因为三神器在皇室里。
    进入京都后,林清泉暂时居住在客栈。接下来的几天他花钱找了线人,又连着拜访几家医馆,才将御医的事打探了个七七八八:
    皇室有两位御医,一位姓镜,另一位姓日暮。
    两位医师常住皇宫,但每隔三个月会回一趟各自的医馆,目的是为了从慕名而来的医生中挑选学生,收入门下。
    御医门下的学生,就是未来御医的预备役。
    两位御医会对学生们进行培养,并从中挑选出最优秀的得意门生推荐给皇室;相比之下不那么优秀的其他学生便留在老师的医馆,帮忙经营医馆的生意。
    绝大部分的学生都当不上御医。但仅仅秉持着御门医生的名号,就继承了御医的招牌和口碑,收获病人们的信任;即使多年后回乡,自开医馆、另立门户,也能生意不断。
    因此,像林清泉这样为了当御医而来的医生极其稀少。
    多数人来拜师的目的,只是为了拿一个御门医生的头衔。
    妙的是,镜医师的医馆开在玄武山,日暮医师的在朱雀山,方位恰好在京都的一北一南。
    而日暮医师已经长达三年没有收徒,连位于朱雀山的医馆也不回。他的学生们因见不到师父而相继离开,医馆也改为靠卖药材运营的药馆。
    因此去玄武山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
    镜医师的医馆叫玄武医馆,从玄武山脚要爬两千多阶石阶才能到达。
    山下的人流量极大,堪比现代的道顿堀。价位不同的食物街条条纵横,酒屋和歌舞伎馆遍地开花,高档的便宜的都有,还有不少挑担子卖的流动性小摊。置身于此的话天天都能过夏日祭。
    据说玄武医馆还没建时,玄武山只是个无人问津的野岭荒山。
    医馆建成后,人们都奔着镜御医的名声而来。玄武山从此脱胎换骨,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央商务区。
    林清泉爬了两千多阶,大汗淋漓,来到半山腰的玄武医馆。
    一上来他就被医馆的派头震慑住了。
    医馆有三层,三层的墙壁外都贴着金箔,远观就像金阁寺那样壮观。房柱雕梁画栋,外层涂着黑金色的油漆。四角镀金的屋檐头系着琉璃风铃,墨绿青瓦上落有更鲜嫩的青枫叶。山间云雾和树的清涩味交织一起,像进入仙境般。
    最值得一提的是,拱起的房顶尖上有一龟一蛇的雕像。
    蛇缠绕在龟壳上,与龟面面相觑,呈现出龟蛇相争的形象。
    龟蛇,就是玄武。
    这种环境,光是迈个门,病都能好大半。
    和这相比,目目医馆就像村头距离茅厕不超过三十米的小卖部,下雨时特别受流浪狗欢迎的那种。
    阁下是来看病的吗?负责接待的医侍上前问道。
    林清泉从金光闪闪的墙壁撤回视线,敢问,你们这儿问诊金多少钱?
    一个小判金。医侍回答。
    一个小判金。林清泉在心里算了算,这个价位大约是自己的五十倍。
    医侍忍不住多看了林清泉几眼。见他中气十足脸色红润,眼睛黑白分明,连眼白的血丝都比常人要少一些,刚从山下爬上来连气都不带喘的,一点不像个病人。
    莫非,阁下是来求拜镜大人为师的吧。
    林清泉连忙点头称是。
    医侍了然,递过去一块写有考的木牌,考核将在三天后开始,持续一个月。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与镜大人见面,祝阁下顺利通过双重考核,成为镜门的玄武医师。
    林清泉看着木牌上单独一个的考字,疑道:考核?怎么还双重考核?
    医侍开始耐心解释。原来,镜御医每隔三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只会在医馆待三天;但来找他拜师的却足足有一百多人。
    这么多人他没时间一个个亲自面试,只能让手下最器重的三位学生先主持一轮类似海选的考核也就是从上百人中先挑选出最拔尖的三个。
    这三个人将获得被镜御医面试的资格。至于最后有没有收入镜门,就看镜御医的定夺了。
    其实就是初面和终面,这很好理解。
    但林清泉没想到的是,在人口仅百万的江户,就有上百人竞逐一个名额的现象。
    竞争之激烈是他没预料到的。
    这不奇怪。镜大人医术高明,名声在外,对待学生态度和蔼。本人又极富有魅力,自然吸引年轻的医生远道而来。何况凡是收入镜门的学生,出门在外被叫做玄武医师,就算不是武家的也能乘坐轿子和马车,风光无限。
    还能坐轿子?林清泉问。因为平民身份,他即使有钱都没有乘坐轿子的资格。
    从江户到大阪、再从大阪到京都,这二十天路程他全是靠双脚走过来的。
    是的呢。成为玄武医师是既自豪又辛苦的事。医侍笑道,毕竟,朱雀山的日暮大人不收学生了,来找镜大人的医生更是多起来了呢。
    *
    玄武医馆的占地面积约为四百平。
    整个医馆又分为三个独立的小馆,名字也起得挺有意思,叫上焦馆、中焦馆、下焦馆。
    三个小馆各有其用。对标到现代,上焦馆就是看门诊的地方;中焦馆是病人的住院部;而下焦馆就是玄武医师和医侍们起居住宿的地方。
    不得不说玄武医馆的命名很有一套。
    江户时代尊崇中医。中医里有个概念叫三焦:头至心为上焦、心至脐为中焦、脐至足为下焦,这样就把人体分为三部分。
    将三个小馆如此命名,就有医患一体的意味了。
    林清泉还发现玄武医馆门风规整。
    规整到什么程度呢不仅入了镜门的玄武医师要穿清一色的湖青色和服,连林清泉这样的外来考生也要穿统一发放的棕黄色和服,在考核期间和同参道友们一起,像军训那样集体住进玄武山。
    只不过他既不能住中焦馆也不能住下焦馆。
    林清泉换上泥黄色的和服,由医侍指引着,路过墙壁外贴满金箔的下焦馆,又爬了几百个山阶,来到接近山顶的考生专用的舍宅。
    他发自内心的哇了一声。
    放眼望去,住所就矮矮一层,面积能有半个小操场,四周种满飒飒作响的竹子。舍宅的装修极简朴,黄黄白白的纸门像洗旧泛白的床单。纯色的榻榻米上摆着一床床相距不到一米的铺位。
    这不就是大通铺嘛。
    和玄武医师们住的下焦馆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下水管啊。
    你的床铺,就在那里。医侍指了一个角落,神情却有说不出的异样,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就睡那张床吧。
    他帮忙把行李搬进来,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分配给林清泉的床铺在最角落的位置。
    林清泉很满意。因为这个床位最僻静,而且能看到潇潇竹影。半夜醒来,就着从竹叶间隙扫射进来的月光,就像住进浮世绘里的月光图,浪漫极了。
    想想就美滋滋。
    嘿嘿。
    身后传来幸灾乐祸的笑。林清泉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有个人大力推了他一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就径自躺了上去。
    上一个睡这床的人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吧。
    这人身上套着和林清泉一模一样的泥黄色和服,看来也是考生。
    他的皮肤是比泥黄色更黑一个度的小麦色,显得很健康,头发也剃得短短的,一脸的嚣张,活像日本黑|道片里那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炮灰小痞子。
    他蹬两下腿,把洁白的床单踩出两道脏污,像是来故意恶心人。
    林清泉脸色变了,下去。别动我东西。
    这人没有半点要动身的意思,笑盈盈道:哟,生面孔,你是新人吧。就这么喜欢这个床啊?
    他故意站起身,用非常欠揍的表情,蘸满灰土的草鞋在床单上踩了踩。
    林清泉面沉如死水,别碰我的东西。
    哟。你可真是不怕死呐。这人昂起下巴,阴阳怪气道,我说,新人不懂向前辈行礼的规矩嘛?连句请多多指教也不会说嘛?
    林清泉二话不说,操起矮桌就往他脸上砸。
    这人没想过外表斯斯文文的晚辈能干出这事。在对方操着矮桌砸过来的时候完全没回过神。只觉得那双黑黑的眼睛瞪着自己,分明察觉不出愤怒或激动的情绪,但就是后背莫名的发寒发冷。
    他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
    颧骨一阵麻木,在全脸蔓延开,接着就是深深的钝痛。
    他眨几下眼睛,嘴里嘶嘶几声,突然恍然大悟,一摸脸颊。
    你干什么?!他看着手上的血,喊得破了音。
    林清泉放下沾了血迹的矮桌,开口道:杀你。
    第9章 西瓜
    混蛋,竟敢对前辈考生这么无理,真是不可原谅
    这人捂着脸,支起眼皮瞪向林清泉,黑黑的皮肤浮起一层难以辨认出来的红肿。
    他很气,但看见林清泉的眼睛时,莫名其妙的又怂了,手指头微微发抖。
    阳光透过米色的纸门,也变成米黄色,柔光一样打在林清泉脸上。那双黢黑的眼珠被照成溪水的色调,没有光,但在过长的两睫间就氤氲十足,这点湿意让他有柔弱的美感。
    我说你长成这样子,怎么性子像条疯狗啊!黑皮肤的人轻轻碰了碰颧骨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嗔怪道。
    林清泉准备再一次操起矮桌,却在这时看见了他套在指间的戒指。
    墨绿的猫眼石由黑玉镶边,稳稳戴在中指,圆润的戒面上刻着空字。
    和那老僧的戒指一样。
    空。林清泉迟疑了下。
    他内心升起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异样感,剑拔弩张的态度立马缓和了不少。
    你居然是空?林清泉柔声问道。
    黑皮肤显然也迟疑了,反问他:你居然知道空?
    林清泉双唇紧抿不发一语,模样有些讳莫如深。
    我对魔力复苏有很大的兴趣,所以加入了以阻止魔力复苏为己任的空。黑皮肤转了转指间的戒指,不过,我的本事不太够,还不太能分辨出魔胎、宿主什么的。
    林清泉幽沉地说:看出来了。
    黑皮肤抱起胳膊,稳健道:我之所以过来,并非想要招惹你,而是想和你分享关于这张床的一件嗯,算是趣事吧。
    他一脸神秘,上一个睡这床的人,死得很奇怪。
    林清泉眉峰一沉,怎么死的?
    准确的说,不是死,而是变。黑皮肤神叨叨的。
    本来是开朗健康的一个年轻人,容貌俊美,医术也了得,无论是诊断还是用药都水平高超,是最有希望进入镜门的一个。可却在某一天早晨没有起床,怎么都叫不醒。我们发现他全身柔软,没有了呼吸;而且皮肤发红,是那种不正常的深红,就像皮肉之间刷了层红胭脂。
    黑皮肤不自觉地吞咽一下,神情有一丝紧张,虽不是玄武医师,但我们好歹也是住在玄武山深受熏陶的考生,诊出他这是受邪热所侵、气淤血胀,应当在手臂划开口子,采用放血疗法。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嘛?
    他看林清泉没什么情绪,只好兀自说道:我们划开他的手臂后,发现皮囊之下全是花。
    花?
    对,就是花,新鲜的花,带花枝和水珠的那种。黑皮肤说,没有血,没有肉,没有内脏。就是用人皮包裹起来的一堆花,由骨架撑着。
    林清泉闷了半天,问出个问题:什么品种的花?
    黑皮肤翻个白眼,我说,这重要嘛?重点是他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死了,或者是,他本身就是魔总而言之,一定与魔力复苏有关。这床沾了魔力,是不能睡了,大家都避之不及。不然这么好的位置,怎么可能留给你这个新人呐。
    林清泉推开他,我就睡这个。
    哎?
    我知道你们空人都喜欢管闲事。但这个床,我睡定了。
    黑皮肤不敢相信他听到的,我说真的你好疯啊。就不怕死嘛?
    我死期未到,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林清泉瞄一眼他高肿的颧骨,从行囊里拿出创伤药给了他,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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