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连连拒绝:“刚才的两位已经给了足够的诊金了,您也没有开药,就不用收您的钱了。”
    涂虞送大夫到客栈门口,在回去的时候,闻见了一阵奇异的香味,让他也有些饿了,他招呼了一声小二,问厨房里做的什么菜。
    小二笑起来:“这是住您楼上那位客人自己做的菜,说他家的夫郎挑嘴,只吃他的做的饭,借了我们的厨房做的,您要吃点儿什么吗?”
    听小二这么说,涂虞顿了顿:“就要一荤一素吧。”
    涂虞没滋没味地吃完饭,又让小二帮忙做些干粮,既然身体没有问题,他打算明天就出发了,他多耽搁一天,小玉儿就多一分危险,还是要早点到云西比较好。
    “林牧青,咱们去街上干什么啊?”
    身后的声音传来,涂虞原本随意地弓着的背慢慢地坐直了,一时间有些不敢回头,生怕这个声音是自己听错了。
    “带你去逛逛,大夫说你的腿应该多走走路。”
    “我不想走,你背我去。”
    涂虞猛然回头,就看见他要找的人,这会儿正拉着一个男人的手,正在撒娇要背。
    “小玉儿?”
    随玉回过头,在看清说话的人的时候两眼一黑,身子软软地落下,被林牧青接住。
    “随玉!”
    作者有话说:
    已经相遇了,大家的心有没有放回肚子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嫌弃
    林牧青眼看着刚才还在自己面前撒娇的随玉没有一点征兆地就晕了过去, 他赶紧接住随玉像是一张纸一样轻飘飘的身子,顾不得刚才究竟是什么让随玉晕过去,抱着人三步并作两步踏上楼梯,回到房间里。
    很会察言观色的小二早已经跑出去, 把没走多远的大夫给叫了回来。
    涂虞也几乎是一瞬间就跟在林牧青的后面, 看着他怀里的人, 的的确确是他们全家人都心心念念的随玉。
    林牧青看着跟进自己房里的人,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一身黛青色的劲装,让他的身姿看起来如松柏一样挺拔, 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可能就是他腰上那根缠着金线的鞭子。
    大夫还没有来,林牧青跟涂虞两个人面面相觑, 但涂虞更多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被放在床上的随玉身上,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把视线落在林牧青的身上, 他看随玉的时候目光是慈爱的, 可在看林牧青的时候,眼里都是审视:“你是谁?”
    林牧青听着他跟随玉刚到这里时一样的口音, 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应该是随玉的亲人,看年纪不应该是随玉的父亲, 兄长的身体不太好, 那就只能是他的嫂子,涂虞。
    “虞哥?”林牧青的话音刚落, 小二就气喘吁吁地带着刚才的大夫回来了, 林牧青顾不得涂虞的回答, 一把把大夫捉到床前, 给随玉看诊。
    大夫看了一眼之后, 又掐了掐随玉的人中, 看着随玉转醒之后才说:“是一时间的气血上涌导致的晕厥,不是大悲就是大喜,注意不要再让他情绪激动就行了,还是吃我刚刚给你开的药,没什么大问题。”
    醒过来的随玉直直地盯着门口站着的人,有些不置信,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用力地咬着唇,直到感受到了疼痛之后才相信了这个事实,面前的人是他的亲人,是陪着他长大,给他所有关爱的亲人。
    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声音,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出来,沾湿了林牧青放在他胸口的手。先是眼泪无声地落,慢慢地他开始不断地抽泣着,却又哭不出声,只是一声一声地急急地喘着气,林牧青赶紧捧着他的脸:“随玉,随玉。”
    他只能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睛变得通红,被眼泪淹没的珠子一直盯着门口,喘息了好久之后,才清楚地叫出了那个字。
    “哥。”
    涂虞也像是才被这声哥拉回了现实里,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像是看不见影子一般地来到了床前,他推开林牧青的力气很大,林牧青那么大个个子的人就那么被他推开了。
    涂虞紧紧地抱住随玉,不断地拍着他的背,像是从前小时候随玉受了委屈,都是自己哄他那样,轻轻地凑在他的耳边:“小玉儿,哭出来,别怕,哥哥来了。”
    那一刻随玉才真正地像是回到了自己最安全的港湾里,他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涂虞的怀抱里,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力气大得似乎要刺破涂虞的衣裳,紧紧地掐在他的手臂上,在涂虞一声一声地安抚下随玉终于放声痛哭,边哭边打嗝,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涂虞心口揪着疼。
    被一家人那样娇宠着长大的孩子,这一年多的时间,究竟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哭成这样,涂虞的眼眶也红了,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随玉的背,让他慢慢地冷静下来。
    随玉哭着的时候,林牧青送走了大夫和小二,然后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些手足无措。
    屋子里还环绕着随玉的抽泣声,林牧青倒了水想喂给随玉,被涂虞接过去,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随玉把水喝下去,才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看他。
    “瘦了。”涂虞掀开他已经湿透了的额发,看着他的脸,“过得不好吗?”
    在一边的林牧青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是来找我的吗?”随玉看着涂虞有些沧桑的脸,一看就是风餐露宿,甚至连鬓边的头发都有几丝灰白。
    他又有点想哭,但强迫自己忍住了,只是一时停不下来,又带着抽泣声。
    他又有些语无伦次:“你不用来找我的,我会去找你们的。”
    “你看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离廿州也不远了。”
    说着说着还是没能忍住又哭了起来:“你们都还好吗?父亲,哥哥姐姐都还好吗?廿州的冬天是不是很冷,哥哥有没有好一点。”
    “林牧青说你们住的房子很破,哥哥还能受得了吗?家里的家务是不是都是姐姐做啊,我记得一到冬天她的手就生冻疮,廿州那么冷。”
    他絮絮叨叨说了个没完,却全都是关心自他们,那么娇气的一个人,遇到自己的家人却没有诉说自己的委屈。
    涂虞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又用衣袖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又接过林牧青递过来的水看着他喝下,然后才回答他:“都好都好,我跟你哥先去的廿州,打点好一切的时候爹和你姐姐也过来了,现在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就是少了你一个,所以我来找你。”
    随玉又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涂虞比他大了快十岁,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所以他跟涂虞格外地亲近:“我好想你们,我有时候做梦都梦到你们。但是每次醒来都见不到你们,我真的很想你们。”
    涂虞的眼底也有泪,只是他哭得比随玉摇收敛一些,虽然他一向是豁达爽朗的性子。
    尤其是在家里糟了难之后更加不将情绪外露,只是在这样的久别重逢之后,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在平静下来之后才仔细看着随玉,他身上穿的衣裳却并不是粗布麻衣。
    尤其是内里穿的亵衣,是随玉平时常穿的那种布料,价格不凡。他刚刚虽然说随玉瘦了,但他刚刚抱着随玉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并没有那么瘦弱,还有那一头青丝。
    如果不是悉心养着,是养不出这样的头发的,看来这段时间,随玉其实被人照顾得很好。
    涂虞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看起来就很好,没有遭太大的罪就行。
    “你过得好吗?”涂虞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从京城到云西都发生了些什么?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那天半夜我就被衙役拉起来,使用囚车把我送出京城的,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就被赶下了囚车,一直跟着他们走过来的。”
    随玉轻描淡写地说了说自己从京城走到云北的事情,都是报喜不报忧,没有说那些自己受的委屈:“我还学了医术,以后我就能给哥哥调养身体,虽然我还没有完全出师,但我的师父把他的手札都给了我,我很快就会全部学会的。”
    涂虞就听着他说,在他说到激动的时候就轻轻地拍他的背,他其实有很多想问他的事。
    不过那些都是一朝一夕内说不完的,现在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小玉儿,别的先不说。”涂虞回过头,指着已经站在旁边很久却一声都没出的林牧青,“他是谁?”
    涂虞的声音不喜不怒,就像是平时跟他闲聊一样,只是随玉听得背后发毛,像是自己小时候偷偷把药倒掉那样心虚。
    他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林牧青,在空气中和林牧青的眼神交汇,然后又看了一眼涂虞,才慢慢地,用自己和涂虞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到:“他是我的夫君。”
    在随玉移开眼睛瞪得时候,林牧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随玉还承认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就好。他赶紧走到床边,朝涂虞行了一个小辈对长辈的大礼。
    涂虞的脸色变了变,却并没有接受林牧青这个礼,而是松开了随玉,站起身来,面对着林牧青,他的个子虽然没有林牧青高,但身上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让他看起来并没有比林牧青矮多少。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当不得真。”这一句话像是一个惊雷,劈向林牧青,他的喉咙发紧,想说话又被涂虞截住了话头,他看着林牧青“如果您是随玉的救命恩人,我可以以命相报,但我不会把玉儿嫁给你。”
    “更何况,无媒无聘,我们家不会这么委屈小玉儿。”
    林牧青拿出自己百分之百的诚意:“我知道婚事是仓促了一些,这次我带玉儿去廿州,也是带足了聘礼,只要你们提出的东西,我都能做到也都能办到……”
    涂虞丝毫不为所动:“不必。”
    随玉从床上下来,扯了扯涂虞的袖子:“可是,我已经……”
    涂虞慈爱里带着些警告,随玉立刻缩起了脖子,本来想好的要帮林牧青说的话也被涂虞这个眼神吓得收了回去,他只能递给林牧青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涂虞又看了一眼随玉,知道他在背着自己跟那个男人眉来眼去,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最后瞪了随玉一眼,然后把随玉抗在了肩上,对林牧青说:“希望您能写下和离书,从此跟玉儿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同行
    涂虞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隔着衣裳看不到,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随玉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疤,大家都是哥儿,涂虞伸手就开始扒随玉的衣裳, 随玉赶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哥, 干什么啊?”
    “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伤。”涂虞八开随玉的手, 从衣领处看到随玉细白如瓷一样的脖颈,又才放下心来一点。
    “我没事的,哥,他其实对我挺好的。”随玉拉着涂虞坐在床边。
    涂虞其实也能看出来, 随玉其实看起来虽然有些疲态,可能是因为长途跋涉的原因, 但他的身子并不瘦弱,身上穿的衣裳更是跟他从前差不多, 能看出那个人对他也是用心的。
    “玉儿, 是他逼你的吗?”涂虞叹了口气,“挟恩图报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随玉缩了缩脖子:“可是, 他对咱们确实有大恩啊,在年前的时候, 他还送了很多东西到廿州的。”
    涂虞的手紧了紧:“那些东西是他送的?”
    随玉乖顺地点了点头:“他认识那个钟校尉, 可能是从他那里知道了你们在廿州的住处,然后找人送东西去的。”
    涂虞揉了揉额头, 有些无奈, 他看了一眼随玉:“玉儿, 你有没有跟他圆房?”
    随玉的脸红了红, 点了点头。
    涂虞:涂虞缓缓吐息,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给我们的恩, 我会还,不需要搭上你的婚事来报恩。”
    “哥,也没那么不好。”随玉揽着涂虞的胳膊,“他对我真的挺好的。”
    “玉儿。”涂虞双手扶着他的肩,让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你知道的,爹对你的婚事有多上心,当年京城那么多才俊,爹都看不上,一心一意要给你择一个最优秀的夫婿,甚至连当初那位来求娶爹都没有同意,他又怎么会让你嫁给一个山野村夫!”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随玉明白他们对自己的疼爱,只是他很清楚,那些曾经的荣耀,曾经想象过的未来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算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也不用委身这样一个人。”涂虞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不用管这件事了,我会处理好。”
    随玉还想说话,涂虞已经不理他了,随玉只能看着这间房间,比他跟林牧青的那个房间简陋得多,又看了看涂虞带来的行李,只一个很小的包袱,里面的衣裳他摸了一下,那个触感就像他在流放路上穿的衣裳是一样的。
    他又把眼神落在了涂虞的身上,只见他身上的衣裳也是粗布,甚至比他在流放路上穿的衣裳还要粗糙,他已经看到虞哥身上领子,手腕处都是红印:“哥,咱们去买衣裳吧。”
    涂虞揉了揉他的头发:“等回廿州再给你买衣服。现在天也晚了,早些睡觉。对了,他给你请大夫,你怎么了?”
    “因为长时间赶路坐马车,大夫看了说是气血不足,还有脚有些水肿。”随玉把自己的腿伸给他看,只见那双腿肿成了萝卜,一按一个坑。
    涂虞让他坐在床上,自己给他按腿,只是按着按着,他就看到了随玉脚踝上那条伤痕,他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随玉赶紧把腿往回收:“没什么事。”
    “随玉!”涂虞瞪了他一眼,随玉才乖乖地又把脚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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