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事件之后的第一个休沐日,苗鹏煊一天都没外出,就等着时倾回来,看他怎么面对自己。他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算计时倾的事,只记得时倾伙同莫老侯爷骗他有隐疾的事。
    当然,他要捕获哥儿的芳心,借哥儿气运,便不能兴师问罪,跟时倾硬刚。他会走柔情路线,让时倾因欺骗了他,而心怀愧疚。他还有时间,可以用水磨功夫,慢慢软化时倾。
    然而,苗鹏煊等了一天,都没等到时倾回来,正当他以为时倾借口用功读书,不敢回来面对自己时,皇子府一个下人跑来禀告,说他听到信国公府有人跑来传信,说莫时倾跟桂承基偷情,被信国公府的人当场拿住!莫老侯爷一听,飞快地赶去了信国公府。
    莫时倾竟然跟桂承基偷情?苗鹏煊听了,只觉脑袋「轰」地一声炸裂了。
    不过,苗鹏煊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时倾跟桂承基交情好,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若说时倾会跟桂承基偷情,他却绝不相信。
    女人偷情的原因,多半是恋/奸/情/热,有个情字在里面,时倾跟桂承基的交情虽好,却是兄弟情,可不是男男情。
    哥儿这个稀有物种,准确的定义,应该是「会生育的男人」,所以说,哥儿除了能生育之外,说到底,他仍然是个男人。
    男人偷情的原因,多半是一时欲求来了,也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然而,苗鹏煊住进霁风馆后,曾多次拨撩时倾,时倾若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哥儿,他早就跟时倾成事了。
    一个管得住下半身的哥儿,会跟兄弟偷情?这事儿,苗鹏煊只觉荒谬可笑。
    可笑之余,苗鹏煊又觉得是自己的机会。在大家都对哥儿指指点点之时,他这个正牌哥爷挺身而出,坚决站在时倾身边,跟时倾共同面对流言蜚语,就能轻易收获时倾的感激和好感。
    苗鹏煊打定主意之后,立即递了奏折,请求进宫面君。还有什么比在皇帝面前表达自己对时倾的专情和信任更好的方式?
    而且,退一万步说,时倾跟桂承基真有什么首尾,他也不打算追究,为了得到时倾的心,这个亏,他只能咽下去,得他成了大事,以后再算账不迟。他很清楚,他若表达出对时倾的不信任,就是把时倾推向桂承基,他才不会做损己利人之事。
    今天并不是朝会日,再说,事关风化和皇家颜面,不便拿到朝堂上公议。最好是关起门来解决,因此,和德帝御书房召见了苗鹏煊。
    苗鹏煊本想跟自己的皇帝老子好好密谈密谈,哪知,进了御书房一看,竟跪了好几个人:当事人莫时倾和桂承基两个自然不说了,在场的,还有开平侯莫老爷子,以及信国公桂大人。
    和德帝看见儿子进来,说道:正主儿来了,这糊涂事该怎么了,还得听听他的意见。
    第70章
    力争下堂
    莫老侯爷和信国公, 都是带着儿【孙】子进宫请罪的,此时都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
    不同的是:莫老侯爷是想请陛下念在莫家为荣国征战四方,死得只剩一个独苗的份上, 舍了爵位, 保住孙子;而信国公则是痛恨儿子丢了他的脸,表示他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请陛下严惩。
    苗鹏煊了解情况之后,跪到时倾身边, 说道:父皇, 儿臣已经入赘莫家, 所谓嫁出去的儿子, 泼出去的水, 儿臣愿与莫家荣辱与共。
    然后, 他转向时倾,说道:时倾,我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这等丑事, 其中定有误会。
    时倾用一种快死了, 麻木不仁的口气说道:当场被捉能有什么误会?
    苗鹏煊恶狠狠瞪向桂承基:一定是被桂二公子算计了, 老早我就知道,他对你有想法, 可恨我怕败坏了你们的兄弟情份, 没敢说。时倾,不是你的错,要说有错, 是我错了, 是我没有提醒你, 没有保护好,才让你被奸人所害。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像天边的明月,皎洁无瑕。
    既然信国公要舍了儿子保自己平安,那好,他便成全他。苗鹏煊三言两话便把事情定性了:是桂承基贪恋时倾,设计。时倾是受害者,一切责任都在桂承基。
    苗鹏煊向和德帝磕头道:请父皇替儿臣和时倾作主。
    和德帝还没说话,时倾倒先叫起来:陛下,是臣心悦二公子,趁着拜访之机,在二公子的茶水里下了,引诱二公子成事都是臣的错,臣愿承担一切后果。这些话,其实已经在苗鹏煊到来之前说过一遍了,这是说给苗鹏煊听的。一副桀骜不驯,死不改悔,敢做敢当的样子,其强势刚烈的气度,都不像时倾本倾。
    桂承基紧跟着呜呜哭道:臣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不晓得干了什么,陛下饶命呀。呜呜
    莫老侯爷也哭道:陛下,都是臣教孙不严,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臣让皇家蒙羞,臣有愧,臣万死不辞。一边连连顿首,一边又哭道:只是,我莫家如今,这剩这一根独苗了,还请陛下
    莫老侯爷这一哭开了,信国公不甘示弱,跟着也哭奏道:陛子,臣教子无方
    够了!和德帝不想听莫老侯爷和信国公没完没了的老调重弹,打断道:两家卿家稍安勿燥,朕自有论处。
    他虽然身体越来越差,但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积威深重,轻轻一句话,便令莫老侯爷和信国公收了声,葡伏跪地,等候发落。
    明明只需要牺牲一个桂承基,就能幸福在场所有人。苗鹏煊气得的,真想甩手抽时倾几个耳光,把他打醒,让他认清局面!
    时倾竟然不跟着他主导的情节演下去,还说什么心悦桂承基,下药引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是嫌活够了吗?
    可眼前这局面,苗鹏煊只得忍着气劝道:时倾,你是不是在国公府又犯了隐疾?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你莫非现在都还没有清醒?
    隐疾?什么隐疾?和德帝赶紧追问。
    莫老侯爷启奏说,时倾从小便患有一样不知名隐疾,不发作时,跟平常人无异,一旦发作,便会神志不清。由神志不清而表现出不同症状,有时是全身无力,有时是胡言乱语,有时是狂燥不安等等。当时遍请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来一个游方郎中给炼了一瓶药丸子,不能根治,但可以缓解病情,发作之时,服一颗便好。这病有时几年不发作一次,有时又会接连发作。
    桂承基自从被父亲带进宫来,跪在御书房里,又抖又哭,这会儿终于哆哆嗦嗦地说话了,证明自己见过一次时倾发病。
    苗鹏煊为了保住时倾,也证明自己见过时倾发病。
    和德帝哪里是被臣子忽悠几句便能相信的,叫人去莫府取药丸子来查看。
    少时,药丸子取来,和德帝一看,药丸子装在一个温润的玉瓶里,绿豆大小,没有味道,大约有百十来粒。和德帝想叫太医来验药,莫老侯爷赶紧哭求,说那个游方郎中已经找不到了,这药,吃一粒就少一粒,是孙子的救命药,万不敢浪费了。
    和德帝道:倘若这药丸子吃完了,怎么办?
    莫老侯爷回禀说那个游方郎中交待过,时倾这个病,主要是情绪引起的,只要让时倾过得舒心顺遂,少愁少思少悲少怒,也戒大喜,控制好情绪,这病并不会发作太频繁,这一瓶药丸子足够时倾用一辈子。
    说到这里,莫老侯爷显得吞吞吐吐的,和德帝看在眼里,便问追问道:莫卿有话尽管说。
    莫老侯爷方道:当年,臣也恳请郎中多配一些,以防不够。那游方郎中说,倘这瓶药丸子吃完了,人还没死,发病发得这么勤,足可说明病人这辈子过得不舒心,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和德帝轻叱道:混帐,这是医者父母心吗?和德帝吩咐喂一粒药丸子给时倾试试。
    时倾服下不久,其强势刚硬的气度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然后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懵懂样子,当看到和德帝时,又一脸诚惶诚恐地葡伏在地,口称: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德帝饶有兴趣地打量探究着时倾,沉吟不言。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时倾小小声地问跪在一边的苗鹏煊:怎么事?
    苗鹏煊心头冷笑:装!你他娘装!可是,他不能揭发,他还得保住时倾,保住他的气运。当下,忍着气,简单说了眼前的状况。
    时倾听了,连呼:臣该死!臣恳请以一死,洗刷皇家的耻辱!
    苗鹏煊赶紧磕头求告道:父皇,可怜可怜时倾,他只是犯了病,神志不清,才会做出这种事来。谁没有犯病的时候呢,儿臣不会在意时倾这点小小错失的。求求父皇,饶了时倾吧。
    莫老侯爷在一边大力磕头,跟着求告道:陛下,老臣不敢求情,还请陛下念在莫家一门忠烈,只剩这一棵苗子的份上,饶了他这条狗命,老臣年事已高,没法再为国家征战沙场,情愿削爵,以祖宗的功勋,换小犬一命,求陛下开恩。
    和德帝暗忖:儿子虽然是入赘,但也是皇子,也代表着皇家体面。
    若是正常情况下做出这等丑事,自然是严惩不贷。不过,看在儿子一再表示不在意,不追究的份上,再加上时倾又是发病状态,似乎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最最关键的是,此事还没有闹出来,所谓一堆屎,埋着不臭,挑开臭。他要是严惩了时倾,岂不是把这桩丑事公之于众了?反正大家不知道此事,无所谓丢不丢脸,严惩之后,倒还丢脸了。
    再再说了,和德帝还指望着莫时倾将来出仕为官,能借助他的哥儿气运和泼天福缘,以及众多机缘,为朝堂带来好处呢。
    若是因此严惩了时倾,一个德行不端的哥儿,怎么可以出仕为官?
    基于这些考虑,和德帝终究还是轻拿轻放,罚莫时倾禁足半年,这半年,除了去国子监和回家,不得外出,需要闭门苦读,务必尽快通过国子监考核,尽快出仕。
    既然已经轻轻放过了莫时倾,没道理反倒严惩受害人桂承基,因此也只罚桂承基在家里禁足半年。
    莫老侯爷和信国公教子【孙】无方,各罚俸一年。
    这样的结果,大家各自舒了口气。正当大家叩谢皇恩,准备退出之时,时倾说道:臣有下情,恳请陛下作主。
    说。
    臣从小便患有隐疾,因与他人无涉,臣家对外从不言及。但煊殿下入赘臣家,臣不得不对陛下明言:臣身有恶疾,终身难愈,非为良配,臣请下堂。
    下堂是休弃的文雅说法。
    照说,赘婿没资格休弃正君,就跟妻子没资格休弃夫君一个意思,这也是赘婿没有地位的一个表现。
    如今,时倾以身有恶疾为由,自请下堂,很给皇家面子了。
    纵然苗鹏煊是入赘,将来生下的孩子会姓莫,但也带着皇家血脉,像时倾这种没法医治的恶疾,要是会遗传给后代
    和德帝还在考虑,苗鹏煊已经骤然明白了过来:什么偷情被抓,什么削爵保孙,什么身有隐疾,都是莫家搞出来的事情,目的是为了跟他和离,好跟他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他娘的!苗鹏煊在心头暗爆粗口:好你个莫家,怕被太子党牵连,有求于我时,便对我点头哈腰,有求必应;这会儿用完了,就想把我甩开,没门!
    可是,刚才他还有板有眼向父皇证明时倾确实患有隐疾,这会儿他若反口否认,岂不是欺君?
    苗鹏煊叩头道:父皇,儿臣不介意时倾的小病,儿臣不是那负心薄情之人,绝不会因为小病而抛弃时倾,儿臣愿意照顾时倾一生一世!活,一块儿,死,一块儿!你会作戏,老子也会作戏!
    时倾被苗鹏煊这一番生死与共的表白给震惊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当下磕头泣道:多谢煊殿下的厚爱,臣身带恶疾,日日面对,心头有愧,对不起煊殿下的厚爱。纵然煊殿下不追究臣今天的失德,但臣的恶疾时好时坏,难保以后还会做出更荒唐说不定是大逆不道的错事来,臣的恶疾,将来也会成为大臣们攻讦煊殿下的借口跟臣在一起,只会带来更多的不幸和耻辱,臣不能再拖累煊殿下了。说毕,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第71章
    想他了
    一边侍立的心腹太监, 都是极机灵的人,赶紧拦挡在柱子前,被时倾一头撞得呲牙咧嘴, 直吸冷气。
    莫老侯爷连滚带爬, 过来抱住时倾,老泪纵横:倾儿啊倾儿,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你若走了, 叫我死后下了阴间, 怎么面对你战死沙场的父亲啊, 我莫家就只得你这一根独苗, 你若走了, 叫我怎么面对莫家的列祖列宗啊
    苗鹏煊叫道:时倾,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抛下我
    时倾对太监叫道:请公公让开,让我死,我不能继续拖累煊殿下了。
    闭嘴!和德帝被吵得脑壳疼,怒道:你们这么乱说乱叫的, 像什么体统?再吵, 拖出去廷杖!
    被和德帝一喝, 所有人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原地跪好。
    和德帝缓步坐回龙案后龙椅上, 斜靠在龙椅上了, 缓了缓,才道:御前失仪,所有人, 再加罚俸一年!没有俸禄的, 其父或祖父, 双倍罚俸。
    龙颜不可冒犯,御前失仪也是重罪,和德帝只是罚俸一年,算是格外开恩了,众人赶紧磕头谢恩。
    和德帝坐在龙椅,良久没有作声,众人跪在下面,只能静静等待着,不敢再捋虎须。
    良久良久之后,和德帝才道:小夫妻磕磕绊绊,打打闹闹,在所难免,你们这辈子,还很长,只要多多磨合一下,说不定便能琴瑟和谐,还是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皇帝已经年老成精,虽然小两口看起来,都在对方着想,为对方好。
    但他哪里看不出来,其实是时倾想和离,只是不想撕破脸,不敢落了皇家的面子。
    甚至于偷情这回事,闹到自己面前来,两位勋贵陪儿孙哭得老泪纵横,但在时倾提出下堂的那一刻,和德帝有种图穷匕现的感觉。
    和德帝心道:看样子,煊儿还没有看出莫家的图谋来,还是太嫩了。不过,这样的儿子,安全。太精明的,总想着抢班夺权,自己病一病,他们就蠢蠢欲欲了。可是,安全的,似乎又不太精明啊。唉,真难两全。
    和德帝居高临下,看见时倾嘴唇动了动,似要说话,轻哼道:时倾,你若是觉得委屈,不妨想一想,这世上,有哪个人没有受过委屈?朕当年亦不例外。
    皇帝都拿自己打比喻了,时倾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和德帝又道:朕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但也会不太委屈了你。朕与你约定,以五年为期,倘若你仍是不想跟煊儿过下去,朕可以作主,让你和离。
    苗鹏煊和时倾几乎同时叫道:陛下
    和德帝双手虚虚一按,禁止他们说话,道:朕当着煊儿的面,颁你一道口谕。
    太监叫道:苗鹏煊莫时倾听旨。
    皇帝的金口玉言都是圣旨,只是口谕没有形成书面文字,不那么正式。一旦违反了口谕,就看皇帝想不想追究了。
    和德帝道:煊儿,以后你还是搬回自己的府邸住吧。只有当莫时倾同意,你才可留宿莫府。他挥了挥手,制止了儿子说话,道:就这样,退下。
    按照和德帝的布局,他是想让哥儿尽快站上朝堂,成为朝堂瑞祥。照这个思路,如果偷情的事闹开了,时倾德性有亏,便很快出仕了。因此,偷情这个事必须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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